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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大夫大吃一惊:“皇上,不要这样……”
赵成岳声音里几乎夹了哭腔:“怎样才行?要怎样才行?朕的命行不行,干脆用朕来救他好不好……想他,想的不如让他活着算了……”
卢大夫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去推皇上抓得结实的手。云淼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站在两人的一侧,忽然沉着脸发话道:“死都死透了,要怎么救?卢大夫若能救早就救了,还等到现在!他不是孙猴子,管不了阎王爷,这人死了一年,转世投胎也该完了,谁能救得活!”
赵成岳大怒:“胡说!”一挥胳膊,手背重重打在云淼的脸上。
他现在最怕听见这话,一听之下几乎失去了理智,暴怒中顺势就把云淼挤在了水晶棺上,手臂紧紧抵住云淼的脖子,犹不解恨。
云淼被他压得两脚腾空,双目翻白,快要窒息过去。卢大夫着急之下忘却了礼仪,用力去扯皇上的袖子:“您想掐死他啊……”
云淼滑在地上,憋得脸通红,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风吹着雪,一阵阵的紧了起来。院门大开,卢大夫站在屋前遥望,心想要不要出去找找云淼呢?
眼见着天愈来愈暗,卢大夫终于等不下去了,正待出门找寻,却看见一片风雪迷蒙中,云淼缩着脖子踅了过来。
打老远看去,云淼半低着头,人显得特别瑟缩渺小。越走越近,可见他黑发被风吹得乱舞,直贴在额上,右脸有点肿胀,嘴里还在嘟嘟囔囔:“阿猫,阿狗,等会儿给你们好吃的,看住那些老鼠,叫它们别乱跑乱跳,别窜出来……”
接近暖棚边,他心里害怕,搂紧衣领一阵狂奔,踩出了一地的碎琼乱玉,一头撞进卢大夫怀中。
云淼从他怀里挣出来,望着卢大夫咧嘴一笑。
卢大夫轻叹:“回来了?”
云淼道:“回来了。”
卢大夫看他的脸:“今天生气了?”
云淼不好意思地低头,向屋里走:“没有。”
卢大夫跟了进去:“那就吃饭吧,都凉了。”
“哇,这么多好吃的呀。”云淼的嗓门又开始提高,“你犒赏我啊。”
这样卢大夫还比较习惯,他放下心:“我是安慰你。”
云淼坐下来:“好饿,快用饭吧。”
卢大夫今天多做了几个云淼爱吃的菜,可谓色香味俱全,但云淼只是初始时雀跃了那一声,及至吃起饭来,又慢慢蔫了下来。
说了没几句,他就住了口,闷着头只往嘴里填饭,眼睛呆呆的出神。
卢大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索性不去管他。过了一会儿,云淼突然抬起头,道:“卢大哥,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卢大夫看他:“干什么?”
“想一把火把你的房子烧了。”
卢大夫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为什么?”
“那棺材、那人都化成灰了,看他还有什么想头。”
“那你干嘛烧我的房子?”
“我若是光烧那个棺材,那个酱蝴蝶,皇上岂不要把我给杀了。如果连你的房子一块烧就可以说是不知怎么的走了水了。”云淼一脸认真相。
卢大夫瞪他:“你敢!”
“我当然不敢,过过嘴瘾不行啊。”云淼没精打采地道,继续扒饭。
卢大夫端着碗愣了半天,终于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皇上?”
“嗯,喜欢。”
卢大夫看着云淼青红交加的右颊,心头像被锐器扎了一下。他加起一箸白菜送到云淼碗中:“多吃菜,莫要老吃那个辣的泡椒,不然嘴上又该起泡了。”
他看云淼皱起眉头,又道:“我知道你嫌它淡,不爱吃。不过白菜性味甘平,有清热除烦、解渴利尿、通利肠胃的功效,多吃一些对你有好处。你可以再尝尝,虽然清淡,却也有清淡的味道,也许习惯了就会发现它的好。”
云淼拨弄了一下碗中的白菜:“不要!我宁可辣死也不吃没味的东西。”他抬起头,见卢大夫失望地看着自己,便道:“好啦,吃就吃嘛,权当是药了。”
他往嘴里塞了一口白菜,苦着脸道:“真的很淡呢。”
61花雕
冬夜,太漫长。
云淼一声不吭,呼吸平稳,但卢大夫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柔韧的身体隔着衣服传递来温暖和安心,卢大夫如今已经习惯了和他挤在一起睡。
像儿子,像弟弟,可惜他都没有过,其实,也许更像曾经的她……
搞不清何时起,冷漠和痴狂被他莽撞地搅碎,迷乱和惆怅也再没功夫去想。忘却不快、珍惜当前,体会一点一滴的小快乐,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呢。我愿意这样,不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呢?
卢大夫今晚突然很想发疯:“云淼,起来喝酒吧。”
云淼沉默片刻,惊喜道:“卢大哥,原来你也没睡着?”
“是啊,既然都睡不着,就起来喝酒吧。”
云淼干笑:“呵呵,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你睡了呢,你不要歇着吗?”
卢大夫坐起来:“你何时这么关心起我来了?哪次不是谈兴上来硬扯着我不让我睡。”云淼平时就是个话痨!
云淼看他这样,也一下子起身:“不是,今天我以为你累了呀。”
卢大夫纳闷:“你怎么知道我累了?”
云淼道:“你今天不是出诊去了吗,我看你的靴上粘了那么多泥,定是走了很远的路……”
天哪,他什么时候竟如此体贴了?卢大夫简直想马上敬他一杯。
“你不会把靴子也给我刷洗了吧?”
“那倒没有。靴子脏了你大可以再买一双,人累坏了可就没有了。”
“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勤快……好了,起来喝酒如何?”卢大夫目光炯炯地看他。
“当然好啦。”云淼一拍被子,“来到你这里就没再喝过酒,我还以为你不会喝呢。”
卢大夫穿衣服下床:“我不喜欢喝,并不代表我不会喝,不代表我没有好酒。”
云淼兴奋地跳下床跟着他:“你有什么好酒?”
卢大夫推开靠墙的一口箱子,用手一提,一个盖子应声而起。
云淼大喜:“地窖?没想到你还有密室啊。”
卢大夫伸手进去,提了两个坛子出来:“什么密室,不过是方寸之大的地窖而已。”
云淼忙着拉开桌椅:“快让我看看。”
卢大夫手按在坛子上:“云淼,你是酒鬼吗?”
云淼抢过坛子:“我不是酒鬼……”手起封开,“我是酒仙呢。”
他凑在坛子上一闻,道:“卢大夫啊卢大夫,你不会把药引子拿出来了吧。”
卢大夫忍不住在他头上一敲:“乱讲。”
云淼笑道:“凑合喝吧。不过,现在的达官贵人不是都时兴饮‘大酒’吗,都说蒸出来的酒更老更香呢,你藏那么严实,我还以为是泸州来的佳酿呢。”
卢大夫横他一眼:“早知道就不该拿出来给你这没见识的喝,可不玷污了我这酒,得了,我还是封起来再放进去吧。”他说着作势将酒拿起。
云淼连忙拦住他:“别别,我是跟你闹着玩的。黄酒可不也有上好的,绍兴越酒行天下,更何况我们江南人就爱这一口呢。”
卢大夫这才放下,笑道:“那你猜这是什么酒?”
云淼煞有介事地拿起来看看闻闻,道:“坛子黑的,不是女儿红,那就是花雕了。”
卢大夫倒也诧异:“你还真懂?”
云淼大笑:“我是瞎猜的,难不成对了?从前常跟客人去陪酒,喝得多了也知道些。”
卢大夫点头,端了一盘冷菜来,将酒倒入注子,在注碗里温着,道:“这是我在扬州老家时一个病人送给我的,当时说是越酒里最好的一种,水量少而饭量增,在家封存了六十多年呢。刚才你看了没?那澄黄里都泛了深红了。……扬州离绍兴远,更觉得贵重稀罕些,还一路带了过来。”
云淼望望那热水里的酒,道:“卢大哥,好好的你怎么不在宫里当御医了呢?你是跟着朝廷迁过来的吗?既然出来了,又怎么不回老家,反倒自己孤零零住到这里?”
卢大夫心头一紧,没有回答,把酒分别给云淼和自己倒上:“热了。我不喜饮酒,要喝也就喝些米酒,所谓的大酒,伤肝伤胃,喝了无益,这酒温和适度,富有养分,可以消除疲劳,健胃养胃,喝一点也有好处。……”
云淼看那酒,果然澄黄带红,透明晶莹,香气芬芳馥郁。他把酒一饮而尽,道:“人家都说酒是忘忧物、扫愁帚,我也只把它当水喝,偏偏就你是大夫,三句话不离本行,喝个酒也要说出一番道道来。”
卢大夫一笑:“你要不说,我还刚想劝你便是这酒,多喝了也不行呢。”他也把酒干了,叹道:“真是甘甜醇厚的紧了。”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中一坛酒竟然见了底。卢大夫也不再说多喝酒不好了,一改往日矜持模样,拿酒杯敲着桌子,连连道:“好酒,好酒。”
云淼更不用提,时而举着杯子左摇右晃,时而如一摊烂泥般趴在桌上傻笑。
“云淼,你醉了?”
“没有!我像醉的样子吗?这一点子酒!我看你才醉了。”
“我可没醉,我清醒的很。”
“那你说皇上好不好?”
卢大夫沉思:“皇上这人……不怎么样。”
“哈哈,你醉了吧,你敢诽谤皇上,要杀头的。”
“哼,我从来就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像你……你要告发我,巴结他,尽管去……”
“我也不怕死!我告你干嘛,你待我那么好……再说,你又没说错……”声音渐渐低下去。
“云淼!云淼!”
“做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了?”
“……卢大夫,我在想,你有喜欢的人吗?”
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