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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凯?」
「是的,米凯。」路西法冷然接口,「我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他,因为他遗传了我母亲虚弱的体质,父亲怕有万一,所以才制造出我,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燕琉彩怔怔地,「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只要他一旦有需要,我立即能提供他完全兼容的器官。」
「什么?」冰锐的嗓音惊怔了燕琉彩,她不敢相信,直直瞪着路西法。后者面无表情的脸庞令她心脏一阵抽疼,「路西法──」
蓝眸深幽,「妳能想象吗?琉彩。想象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只是为了提供另一个人器官?对我父母而言,我不过是个复制品而已,我的存在价值只是为了延续他们最宝贝儿子的性命。」低沈的嗓音震动着室内的空气,彷佛平静,底蕴的激烈情感却让人呼吸紧窒。
燕琉彩听着,不禁呆了。
「所以我恨他们。当我有一天无意之间从母亲口中得知真相时,我任由她坠落山崖而不伸手救她,几年之后又点燃大火将米凯困在火场,害死了拼命救出米凯的父亲。」他继续说道,嗓音丝毫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叙述着某种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似的。
可这一切明明与他有关!她能够感觉到他极力压抑的情绪──
她能够的,能够的!
不知怎地,燕琉彩有些心慌,她望着路西法,望着眼眸深不见底的他,试图从其间找到一丝潜藏的情感。
他不可能是完全无情的,不可能对过往的一切漠然,不可能对死去的父母漠然……不可能吧?
她的表情告诉了路西法她的心情,他淡淡一笑,胸膛窜起某种既冷然又苦涩的滋味,「妳如果想从我身上寻找一丝残留的人性,那我劝妳别白费心思了。从那个女人坠落山崖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不是个人了。」
她身子一颤,倒抽一口气,「不,路西法,不是的,你当然是人──」黑眸忧伤地望着他,逐渐漫开薄薄白雾。
他只是慢慢悠悠地继续,「妳知道我去年离开哈斯汀时做了什么事吗?我命令在军中的部下发射了两枚导弹,一枚指向米凯的宅邸,一枚指向哈斯汀一栋摩天大楼。」
「什么?」平淡残酷的言语狠狠划过燕琉彩心扉,她瞪着路西法,容色苍白,「路西法,你不可能……那么多人,还有你哥哥……」
「我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他截断她,凝视她的蓝眸第一回抹上完全的冷酷,「我只想报复,妳懂吗?琉彩,报复米凯以及另一个背叛我的朋友──为了报复他们,我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必须陪葬。」方唇怪异一扯,「我不是妳,琉彩,世人的生命对我没有意义。」
「路西法──」她身子一软,感觉自己几乎无法再听下去。
这么说她在契塔维夫那里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了。他之所以加入军队只是为了生存,而为了贩卖军火赚钱,他甚至不惜与野心家们结合,千方百计在世界各地煽动战火……
他是个投机份子!一个完完全全,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投机份子──
「妳知道自从离开妳后,我是怎么过日子的吗?我到处寻找跟我一样的人,说服他们与我合作,让他们心甘情愿跟随我,一起对这个让我们存在的世界进行报复。妳在这间屋里看到的这些人,很多都是从那时候就开始跟着我的,跟我一起加入军旅,跟我一起一步步往上爬,逐渐取得毁灭这个世界的权力与资金──」
「路西法,路西法!」她再也忍不住了,举步奔向他,紧紧攀住他手臂,凝望他的明眸闪着祈求的泪光,「我知道你有个不幸的童年,知道你经历了太多磨难,可是你怎能……再怎么样你也不能为了报复就任意杀戮生命啊!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你怎么能……怎么可以──」
「我可以,而且我就要这么做。」蓝眸清冷地回视她,「实话跟妳说吧,我打算除去这世上所有从事复制研究的人,首先就从这次在布拉格召开的研讨会开始。」
她心脏一停,「你──你想怎么做?」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微笑。那微笑,淡得令人心慌,浅得令人心寒。
那不是笑,那是一个人决意对这个世界进行报复的冷酷。
燕琉彩看着,忽地,眼前一黑。
她就要晕倒了──她知道自己宁可晕倒,宁可失去意识,也不要清清楚楚地得知她视为好友的男人为了报复世界,不惜涂炭生灵。
她不要知道,不想知道这些……
有什么东西,在燕琉彩的胸膛里碎了,可她浑然不晓。
因为世界,早在她面前碎成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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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完全了解我了,琉彩,说实话吧,妳是不是巴不得离这样的我愈远愈好?
我要……想一想,我必须想一想──
这就是她的反应。
望着镜中自己俊美的脸庞,路西法忽地笑了,他笑得那么干涩,那么自嘲,那么充满了浓浓的怨与浓浓的苦。
他早猜到会这样,早猜到善良的琉彩──像天使般纯真的琉彩,在得知真相后会宛如避开魔鬼般躲开他,她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朋友是一个任意杀戮生命的坏蛋。
她无法接受的。
他早明白,早知道有一天琉彩会彻彻底底瞧不起他,他已有心理准备。
但为什么?他──明明有了心理准备,为什么胸口还会这么痛?痛得他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怎么也摆脱不了她苍白无血色的容颜,摆脱不了那双蕴着不信与哀伤的眼眸?
为什么?
一念及此,路西法蓦地愤怒了,紧握的拳头用力往镜面撞去。
鲜血,和着尖刺的玻璃缓缓渗出──
他瞪着碎裂的镜面,瞪着镜里同样支离破碎的脸──那是一张阴沈的脸,一张倔强的脸,一张坚决不肯认错的脸。
是的!他没有错,他何错之有?
这个世界既然如此残酷,他当然有权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没有错!
邪佞的舌尖吐出,缓缓舔去手背上纵横交错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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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de,妳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她置若罔闻。
「Jade,Jade?」女同事提高了嗓音,总算拉回燕琉彩迷蒙的思绪。
「啊,怎么?」她回过头,望向一脸无可奈何的同事,「有什么事吗?Lily?」
「妳怎么了?今天一直发呆?」
「没事,没事。」她苍白着唇,勉强回道。
「妳不对劲,Jade。」Lily直率地指出,「妳知不知道自己手上拿着什么?」
「什么?」燕琉彩闻言,下意识地调转视线,瞥向自己,「咖啡埃」
「显然妳并不想喝它。」
「我想埃」
「妳想?」Lily摇头,又好气又好笑地,「那为什么将咖啡往试管里倒?」
「什么?」燕琉彩一惊,倏地收凛心神,这才发现其中一根试管的边缘,已经溅上数滴咖啡色液体,「天!」她惊喊,暗骂自己的粗心大意。
「看来这个实验毁了。」Lily半同情半嘲弄,「六个多小时的心血呢。」
燕琉彩也不禁懊恼,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没关系,我加班重做好了。」
「算了吧,妳不如早点回去,这么精神恍惚地还加班小心身子受不祝」
「没关系,我留下来好了。Sam的讲稿也得准备好──」说到这儿,燕琉彩蓦地一顿,再度失神。
Sam的讲稿……国际基因研讨会……路西法究竟想在会议上做些什么呢──
「……怎么了?Jade,妳又神游到哪儿去了?」
「没事,没有。」燕琉彩好不容易拉回思绪,胸膛,却莫名紧揪着,「Lily,妳如果要走就先回去吧,我来锁门。」她故做轻快地。
「嗯。」Lily点头,一面收拾皮包一面说道,「对了,Jade,妳听说了吗?那个大名鼎鼎的克隆大师PeterAnderson今天在美国演讲到一半忽然被暗杀了。」
「什么?」乍闻此消息的燕琉彩大惊,停下了洗刷试管的动作,回过愕然的容颜,「妳说──」
Lily望她一眼,「看妳这模样就知道妳中午没看新闻报导──也对,妳今天一天都魂不守舍,哪还有心思看什么新闻……」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燕琉彩一把扯住臂膀。
「喂喂,轻一点,痛耶。」
「Lily,妳说清楚!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Anderson被暗杀了。」Lily解释,「听说是有人不满他今天发表的鼓吹复制研究的演说,在会场朝他连开三枪,他当场毙命。」
「当抄…毙命?」燕琉彩容色刷白,「凶手是谁?」
「不知道。凶手开枪后立刻逃逸无踪,FBI怀疑是某个恐怖组织干的。」Lily顿了顿,补充一句,「虽然我对Anderson那种复制完美人类的希特勒式理想也感到很不满,不过在演讲途中暗杀他也太过分了点,那些恐怖组织真可怕──」
恐怖组织!
听着Lily的叨念,不祥的预感掠过燕琉彩心头,她拼命咬紧牙,阻止自己想下去。
不可能!不可能跟他有关──出事地点远在美国呢,他不可能把势力范围伸展到那儿去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不停地说服自己,可不知怎地,心头逐渐沉重,彷佛压上某颗巨石──
忽地,一阵锐利的铃声急急响起,惊动了心神不定的她,她身子一颤。
「怎么啦?Jade,只是电话啊,用不着这么紧张吧?」Lily说道,疑惑地瞥她一眼,跟着接起电话,「哈啰。」
少了Lily的说话声,整个实验室忽然变得十分沈寂,静得令人透不过气。
燕琉彩怔怔望着一言不发的Lily,看着她的神情愈来愈凝重。
「好的,我们马上过去。」终于,她挂下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吗?」
「Tommy打来的,他说老板出事了。」
Sam出事了?
燕琉彩瞪大眼,心跳逐渐凌乱,「他怎么了?」
「车祸。」
简洁的两个字瞬间夺去燕琉彩呼吸,她冻立原地,不知所措地瞪着Lily,脑海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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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散落着几名穿着便衣的捷克警察,其中两个围着正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似乎正盘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