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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政帝忽然开口,“令狐瞳兮,你可真让朕恶心。”瞳兮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了,怎也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也乖巧,听这话就知道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此时决不能慌神,连忙跪下请罪。
天政帝起身走到瞳兮的面前蹲下,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下颚,逼她抬头,那凌厉的眼神避无可避的刺入瞳兮的眼里,她顿时慌了神。
“你当朕是什么人,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这里是青楼楚馆,以为你自己是老鸨子吗?”
他恶毒的吐出这些字眼,让瞳兮死的心都有了,她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她还是触犯了龙颜,有些事他可以做,她却不能配合。只是想不到天政帝的言辞刻薄至此。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无耻,可是她还是愚蠢的做了,以为可以讨得他的欢心。
瞳兮的泪水泛滥而出,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朕早就说过齐云对下人管教不利,如今更是撺掇主子做出这种下贱的事情来,传朕的旨意,将她押入暴室。”
瞳兮身子一僵,暴室她是知道的,多少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天政帝起身离开,瞳兮慌不择路的扭身抱着他的腿,“皇上,齐云姑姑她……”瞳兮眼泪迷蒙的望着天政帝,衣襟散乱,这般狼狈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还娇沥沥的带着哭声求着他,是从不曾有过的。即使是在那种时候,她也只是默默的承受。
天政帝无情的将瞳兮的手掰开,“朕没有你这般不知廉耻的贵妃。”
瞳兮失去重心的跌倒在地上,却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满脑子回荡的都是“不知廉耻”四字,明明是他的不是,到最后自己却成了最不知廉耻的人。
“娘娘,保重。”齐云姑姑很少落泪,瞳兮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拖走,自己却做不了任何事情。
玄纁和束帛扶了她躺下,也不敢开口。
瞳兮如今是真的感觉到天政帝离开自己已经很远了,而她同三年前的自己也再不可并肩而提了。
“晋王妃呢?”瞳兮开口问道,她不得不怀疑是晋王妃那方面出了错,否则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种事情,何况天政帝原本就不是个重视礼义廉耻的主啊。
宫里妃嫔搭桥牵线的人不是没有,当初骆婕妤骆青为了争宠,还不是捎带上了自己的妹妹,那一夜在她宫里同天政帝三人寻欢,晋王妃入宫的前两次不也是歇在她远方表妹薛婕妤的宫里么?
玄纁和束帛答不出话,直到次日才来报,天政帝带走了晋王妃,而昨晚也是晋王妃陪了他一晚。也就是说,天政帝一方面斥责自己不知廉耻,一方面却自己行那罔顾礼仪廉耻之事……
瞳兮一夜未眠,只想着齐云,“玄纁你去将那送子观音取来,送去昭阳宫。”
“娘娘!”玄纁惊道。那送子观音是当年瞳兮最得宠的时候,天政帝得了一块百年难出的和阗美玉,命京城最出名的玉匠王麻子来刻,又请京郊天下第一寺白云寺的和尚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经,方成了这么一尊送子观音,当时便送给了瞳兮,从此奠定她宠妃的地位,历经三年,离宫又回宫也盛名不衰。
瞳兮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反复的小人,只是比起慕昭文生孩子来说,她此刻只觉得齐云的命更来得重要些。如今,独孤媛凤只怕更不会帮自己这个已经无用的人,只有慕昭文的话天政帝方能听进一二。
玄纁还没出门,昭阳宫却派了人来,进来的是慕昭文身边的红人玉香。“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
“夫人让奴婢转告娘娘,齐云姑姑已经出了暴室,去了浣衣局。”
瞳兮的眼睛亮了亮。
“夫人一大早就去了紫宸殿求皇上,夫人让奴婢转告娘娘,她人微言轻,也劝不了皇上,如今能为娘娘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玉香的脸映着朝阳,越发的明亮起来,主人有宠,跟着的奴婢仿佛都得脸了许多。
瞳兮转眼看了看束帛,她知意的上前塞了十两银子到玉香的手里。“玄纁,你带了礼物,与玉香同去昭阳殿,替我谢谢昭夫人,转告她如今我被禁足,如来日有机会,一定报答她的大恩。”
齐云去了浣衣局至少没有性命之忧,瞳兮舒了口气,想不到慕昭文厉害至此。自己落难,她非但不落井下石,反而雪中送炭,还送得这么及时,并不用人去求她。
想来她早看出了齐云对自己的重要性,这个女人的心机只怕比自己只深不浅,极难对付。
昭阳宫。
慕昭文看着眼前的送子观音,只是觉得精美而已,她身边的芳惠嬷嬷倒是个识货的人,为她讲了这送子观音背后的事情。
“天哪,想不到贵妃娘娘居然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玉香在一旁惊呼。
慕昭文想的却是另外的事。她不过是想趁机笼络令狐瞳兮,只盼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何况,她更了解天政帝的喜好,他总是喜欢贤惠善良大度的女人。
她此去求他,便是显了自己的良惠,且看起来天政帝并非真想齐云死,她不过轻轻一求,他便松了口,慕昭文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话他真的能听,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贵妃失宠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因着她在禁足,来看笑话的倒不多。
瞳兮在慢慢的等着天政帝解气,有些事急也急不来,只看这七月初一他还来不来。想不到自己也有期盼承恩的一天。
宫里头的冰越来越少,不出她所料,如今彤辉宫想要一点儿冰来解暑,那也是要被再三刁难的,掌器太监章得贵甚至翻出了规矩让彤辉宫首领太监于海看,这贵妃一日的用冰不得超过三桶,而以往可没这个规矩。
天政帝在彤辉宫发怒打碎的胭脂红地开光五彩桑蚕纹贯耳方瓶也没补上,章得贵让人送了个青花灯笼尊来,论颜色雅致、釉面细腻、手感光滑都远远逊于前者,彤辉宫还没有用过如此劣质的瓷器。
“娘娘,听说今年皇上要去南翰行宫避暑。”玄纁和束帛从小跟在瞳兮身边,进宫又被齐云仔细调教过,即使在逆境之下,也总能想出方法,打探各种消息。
瞳兮轻摇手里的镂刻双面异样牡丹白玉框象牙宫扇,那扇面和扇柄连接部分,镂刻三朵牡丹、镶嵌玛瑙、珊瑚、绿玉作为花蕊,闪闪发光,美不胜收。
这扇子是前日独孤媛凤让人送来的,此扇名贵而华丽,只是那背后的故事却让人心寒。“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当初班婕妤作《团扇歌》以自哀,今日独孤媛凤送扇只怕便是落井下石了。瞳兮也不嫌弃,偏爱拿在手里把玩。
良久她才回了句,“皇上已经很久没去南翰行宫避暑了。”天政帝不是个奢靡浪费的皇帝,崇尚节俭,除了瞳兮初进宫的那年,曾跟随天政帝去过南翰行宫,之后的几年也没听过天政帝夏日去南翰行宫避暑的消息,今年早已入夏,没听过有这个打算,怎么忽然就提起了。
“听说昭夫人有孕后,越发耐不住热,所以皇上才决定去南翰行宫的。”
“随行的名单出来了么?”瞳兮眼下最关心的是这个。
“只有太后和昭夫人随行。”
“什么?”瞳兮愕然,皇上去南翰行宫避暑,少说也要二个月才回回宫,居然只带了昭夫人一个宫妃。
瞳兮手指开始在美人榻的扶手上敲着,她心里紧张,今夜是七月初一,天政帝七月初三离宫,她的时间不多,只盼望他今夜能来。
玄纁同束帛伺候她在梅花煮的香汤里沐浴后,她选了件藕荷色洒银粉素罗宫装,罩了件雾榖纱衣,腰间以粉色亮缎白玉梅花扣腰带系上,玄纁还不害臊的将她的领口使劲的掰大,瞳兮也不出声阻止,那锁骨在雾榖下若隐若现,自己看了也觉得羞人。
挽了一个同心髻,背后插了十六支白玉梅花簪,有简洁的华丽,前额饰了三层金链,每一链正中都悬了一颗红宝石,将人显得妩媚无比。
余下的事,便是无穷的等待。
打更声灭了又起,起了又灭,如此反复,只是彤辉宫前的灯笼还没有要亮起的意思,直到月影西斜,瞳兮才和衣躺了下去,这是第一次,瞳兮第一次觉得每月初一的轮幸珍贵无比。
瞳兮歇了没有一个时辰就起身了,嘱咐玄纁准备文房四宝,又让束帛备了薛涛笺,在薄荷梅花的水里浸了,又晾干,用“金斗”①熨平了。
薄荷与梅花的气味是瞳兮最为喜爱的,所以她身边的东西总是有这两物的气味。她提笔在笺上以簪花小楷写了那首班婕妤的《团扇歌》②,这还是独孤媛凤提醒她的。
只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瞳兮又让玄纁滴了一滴眼泪在收笔处,将那最后的字化了开去,这样才显得情真意切,她的泪平日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落不下,可是遇到天政帝的时候,便跟落雨似的,小时候自己淘气的时候,母亲总是吓唬自己要找个乞丐将自己背了去,如今想来,她只要说天政帝要来了,只怕最为管用,保证自己不淘气。
瞳兮又将独孤媛凤送的象牙扇一并放进了锦盒,让玄纁送了去含元殿。
这几日她仔细思量,也觉得自己傻,同皇上斗个什么气,输的还不是自己,这厢送了请罪贴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什么。
只是她实在不服气,他只许州官放火,却不许百姓点灯,何况这个百姓还是为了能让他更好的放火。
“怎么样,皇上收了吗?”瞳兮有些紧张的看着玄纁,此次不成, 下一步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
“奴婢没有见到皇上,江公公把东西接了过去。”玄纁惭愧的低头。
人得宠与不得宠真的很有差别,得宠时,即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琼华也能见到天颜,不得宠时自己的贴身侍女玄纁也求见不了。
如今,唯有让天来决定了。
不过,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