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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散落的烟灰脆弱得禁不起一阵风。久战于剑影刀光、八面埋伏的投机市场,集智
慧,毅力,果断于一身,纵泰山崩于前不露声色的林正轩,即使脆弱也是深埋。李
瞳心中泛起温柔的酸楚,
推门走向他,林正轩没有抬头,熟悉的脚步和衣香,他知道那是他暗暗呼唤了
千百次的人。
“病得这么严重就不要再抽烟了。”
便只是这样一句最普通的话,也说得哽咽。
林正轩的肩头微微一颤,烟灰跌落。
李瞳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被眼前人紧紧抱住。
轻抚他凌乱的头发,那个瞬间李瞳只想去明白他、支持他、甚至蒙护他。
把脸埋在李瞳的怀中,衣服的皱纹,馨然的体香。林正轩想起家乡的那片沙滩,
踏浪而歌的童年。鱼网后母亲的笑脸,落潮时父亲的归船。
往事如褪色的风景片,飞速掠过。
渔村的生活清贫、简单、封闭,一张城中高楼林立的剪报是林正轩的珍藏,为
了到达那个地方。头悬梁,椎刺骨,很多不眠夜。终于成为渔村中唯一的大学生。
到达城市,仿佛一条鱼离开了海,被放置在干燥的大理石地面上,阳光下,林
正轩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原来的生活与这里的人存在云泥般的差别。
为了弥补甚至超越这个差距,从上学的时候,林正轩便不屑于挥霍青春。他自
认与那些肆意玩乐的同学非一族类。毕业后,同学们风升水起,他怀才不遇只做得
一个普通的银行职员,每月可领取一百元空气污染费用,因为他的工作就是储蓄窗
口,每日不停地点那些散发着腐朽气息钞票。
林正轩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这钢筋水泥都市中自己是没有根基和依靠的。 要想迅
速脱离底层,只有选择捷径。
从此他便如埋伏在丛林中的猛兽,时刻观察着,随时准备捕捉猎物,满足自己
的欲望。
在此繁华城中富贵之人不在少数,非富则贵。却难得富贵双全。商人得富,没
有政治背景,只富不贵。政客得贵,权大于利,有名无实,求富者如履薄冰,不小
心便锒铛入狱。而巍中浩多年从政资历雄厚,权势鼎盛是难得的富贵双全、实至名
归之人。膝下只一个女儿巍薇,娇纵自是难免。
初识巍薇,她正与同居男友情变。据说那男人拿了她的钱财,出国了无消息。
林正轩敏锐地体察并紧紧地把握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凭借英武倜傥的外表,含蓄
深沉的心计,他很快成为巍薇的男友继而成为巍中浩的成龙快婿而后是男孩林天赐
的父亲。
从此,林正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终于超越城中人,三十而立,便开了自己的
期货公司,一时,风光无人能及。
而午夜对心时,同床异梦处,又是另一种一筹莫展。
第十三章
对巍薇而言,从年少恋爱到最后一个男友携款扬长远离,她一次比一次更清楚
知道,这些男人爱的是父亲的权势是家中财富,绝非她巍薇本人。
次次付出后不出意料的结局,渐渐磨蚀了初心。 林正轩于她内心伤创时趁虚而
入,那些,共携手徘徊云水边的晨昏;那些同梦幻缱眷星月上的夜晚……只是适时
抚慰了直面感情被欺骗利用后挫伤的自尊。
巍薇需要有人证明她是可以被爱的,嫁人也是潜意识中对从前的一种报复。
林正轩虽一表人才勤奋可塑,但其卑微的出身,仍使她心存不屑。
从小被娇纵着长大,巍薇虚荣且不懂掩饰,更不知道怎么维护别人。婚礼前,
她坚持不邀请林正轩的父母来观礼,只怕来自渔村的老人玷污了巍家高贵的身份。
林正轩没有反对,对家里说是旅行结婚一切从俭。父亲寄来了2000元钱,数目
不大,还不够巍薇买一套化妆品,但是家中仅有的积蓄。林正轩在飞扬着尘土的城
中,落下第一滴眼泪。那时候他便决心,踏着所有可以利用的肩膀,超越城中显贵。
给父母给自己金钱与尊严。
而巍薇本就是自己登高的一个阶梯,在未遇到爱情以前,他不以为娶哪个女人
为妻能有什么区别。
新婚之夜,他的笨拙,巍薇眼底略带惊讶的笑意,在妻子的引导之下完成所谓
人生得意之事。
巍薇依在他怀里,“想不到你还是……”随后就是一串解嘲的笑声。
那一刻,妻子的脸在他面前扭曲,林正轩再度感到羞耻。
如果说婚前他对巍薇尚有些惭悔之情,从那个夜晚结束以后,他便再无愧疚,
只有厌弃。这是一场交易,他娶了她,得到名利,失去为人的尊严。林正轩认为自
己失多于得。所以他日后要加倍索取。
魏中浩在女儿婚后第二年,再度升迁做了副省长。
当时林正轩已然是银行中锐进的新贵,婚后升职如同理所应当。商品期货慢慢
火热,在魏中浩的点拨下林正轩辞职。一家期货公司顺畅无阻地成立,自然是林正
轩掌印。
从此,茶余饭后,魏中浩的话总是有所指。“正轩啊,今年农产品减产,哎堪
忧呀。”闻此话,林正轩便果断买进大量期货合约,果然,市场涨势如洪。
魏中浩很欣赏自己女婿的机灵敏捷。 林正轩在确认岳父对自己非常满意以后,
对巍薇便不过尔尔。
随着地位的变迁,出入声色场合对他已不希奇。这适当弥补了一些心理落差,
同时也使他品味到,金钱交易的无情无义。
巍薇则乐得无人约束,与三两姑婆搓搓麻将,上街买买名贵衣物,自得其趣。
惟独儿子是林正轩的最爱,那年他离开妻子岳父所在的城市,到本城新建的期
货交易所来淘金,唯一留恋的只有儿子奶声奶气的呼唤。
到一个新的城市,物质名誉的满足过后是精神的空虚。孤单仿佛站在台上风光
无限的歌者,即使共处一室的簇拥者无数,因迎着强光无法看清台下人的存在,真
正的万众注目却又无边寂寞。
在林正轩心里还是存在一份潜在的向往,对灵动纯洁的女子的向往。
李瞳正暗合了他心底的这份向往。
在林正轩心里还是存在一份潜在的向往,对灵动纯洁的女子的向往。
李瞳正暗合了他心底的这份向往。
面对李瞳,林正轩不是没有犹豫过。
追蜂逐蝶,早生厌倦,从来也便只有女人在一朝欢娱后贪念他,痴缠他。
下海几年间,商场风云莫测变化,政坛险恶耳闻目睹,算也是恒河落沙,数不
胜数。林正轩能做到的就是处变不惊。很难说还有什么人或事再可以掀起他心中的
波澜。即使对什么事哪个人潜意识里存在担忧惶恐或者欢喜留恋,也不会形于色。
而李瞳却是不同。 因为心底犹豫与渴望地冲击,林正轩自觉常常失态。
李瞳未必能感觉到林正轩的忘形,但对林正轩而言,已经是十分例外。初时,
白衣翩翩的纯净女孩,却难得思维敏捷应对自如;继而,为维护客户的利益,反生
责怪,稚嫩而淳厚;最难得竟然暗地关注市场,有心计处,超越了年龄的约束。
每念及李瞳便有血液流动加快的声音,林正轩总是为此精神一振。这样的暗涌,
令他惊讶不已。同时,生活也慢慢有了色彩和希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切都是必然。
林正轩迷恋李瞳衣服的皱折,身体的清香。久久抱着不愿放手,只怕一放手,
一切又回到现实。
李瞳在不知所措中慢慢适应,轻轻用手揽在他的头,此时,他便是她的宝贝。
美梦终需醒是人尽皆知的,而梦里的光景自也不会长久地停留在现实中。
林正轩的电话不合时宜地狂鸣,使他们都有惊梦般的感觉。
彼此放了对方,都有些尴尬。
还是林正轩经历多些,对李瞳笑一笑,“坐,我接电话。”
随着第一声问候,林正轩脸上的笑容就已僵硬。
无庸致疑这是巍薇
“林正轩,这个月你怎么没向我的卡里入钱?”
“我最近太忙,明天会入,你需要多少?”
“明天才入?你儿子病了,难道也要我爸妈掏钱给他看病?你是不是有外遇了
啊?别忘了你是怎么才有今天的!……”
林正轩下意识地护住手机话筒,无疑这是徒劳的。巍薇的声音在静寂的病房里
横冲直撞,从墙壁的一端被折返到另一端。李瞳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站起身走到
窗前。
林正轩在问清楚儿子只是伤风感冒以后,长出一口气。答应巍薇明早入钱。便
无话可说挂了线。
李瞳见室内骤然沉闷了,便道“林总,你的病到底怎么样?”
“我观察三天,不准备继续呆在医院,明天我回公司。”林正轩心头的怒气遇
到李瞳的轻声问讯瞬间化为乌有。
“必要的检查怎么办?既然入院了,便安心修养至痊愈再出去会更好些。”
“检查可以抽时间来做,不知道最近三月合约有什么异动。”
李瞳料想林正轩是不愿把所有时间丢弃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的,因那样的时间
实在是漫长的煎熬。由此便不再多劝,只详细地讲了三月合约的市场表现。
隔日,她为林正轩办好出院手续,下午林正轩交给李瞳5000元嘱她入进一个信
用卡帐户,入款时,李瞳才知道,林正轩的爱人叫巍薇。
黄昏,走出银行的旋转门,李瞳有些迷惑:为什么林正轩要自己来存这笔钱。
很久以后,她方明白,一个经历过多风雨的人,很晓得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吃尽苦头方拥有财富地位的林正轩绝不会放弃生活现状。
任何手段都是方式,起决定作用的只是目的。
存钱只是方式,令她明白这些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