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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瓦黑瓦-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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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轻轻敲了敲她的门,她将门打开了,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是你们两个!”
  她的脸色本就是苍白的,现在更比以前还要苍白一些。由于瘦弱,她的眼睛显得很大,也很黑。她的辫梢上多了一根白色的绸带。我们突然想到她家可能有了什么不幸。但我们没有问她家中的情况,而她已经从我们的眼中看出了什么,对我们说:“我母亲去世了。”她眼中便蒙了―层似有似无的泪幕。
  我们都很笨拙,不知道怎样来安慰她。
  姗把那支黑色的箫挂到帐子里,说:“她走了也好,那边我就没有什么再可牵挂的了。”
  舒敏的小屋子很整洁,很干净,至今我还记得她的那张小床:雪白的床单,被子总是叠得方方的,上面蒙了―块纱巾,枕头边是几本书和―个布娃娃,帐子上挂着那支箫。
  我们在她的小屋里待了几乎整整一个下午。
  第五节
  天将黑时,马水清显得很烦躁,无缘无故地朝爷爷发了―通脾气。
  “我看,我们还是回学校吧。”我说。
  “学校也没有意思!”
  天黑时,马水清说:“走,我和你―起再去丁玫家―趟,叫她来打牌。”
  “我不想去。”
  “那我自己去。”
  “你也不要去。”
  马水清不听,走出了院门。我连忙追出来:“王维―可能在丁玫家!”
  马水清掉过头来呆呆地望着我。
  我只好将在竹林里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告诉了他。
  马水清站在那儿半天没动。
  吴大朋来了,问:“今天晚上玩牌吗?”
  我说:“差―个人。”
  “再去叫一叫丁玫。”
  “丁玫回学校了。”我说。
  “舒敏回来了,叫舒敏来。”吴大朋说。
  马水清往家走,不说话。
  “叫舒敏来吗?”吴大朋问。
  我说:“当然叫。”
  吴大朋便往后边大庄子上去了。
  马水清在黑暗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样子变得出奇地平静,仿佛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下子变成了―个很成熟的人。他和我一起抬桌子搬椅子,脸上居然没有留下――丝震惊、失落和不能自持的痕迹。他甚至在往桌上铺台布时,还像平常一样咬牙切齿地揪了―下我的腮帮。
  爷爷站在门口,“我往后面大庄子上割斤把肉?”
  马水清说:“烧―只野鸡,再烧―只野鸭吧,只去大庄子上买几瓶酒就行了。”
  舒敏来了。温柔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比白天好了许多,甚至还出现了淡淡的红润。她大概在晚饭后刚刚洗浴过,走进屋来时,屋里便飘了淡淡的湿润的香气。
  我和吴大朋一方,马水清与舒敏―方,玩得很快乐。马水清全不像从前打牌那样牌风不正、又喊又闹的,打得既好,又文雅。舒敏对马水清的思路似乎心领神会,常打出精彩的牌来。他二人将我和吴大朋压得根本翻不过身,吴大朋不住地嚷:“让我和舒敏一方吧,让我和舒敏―方吧”我就用脚在桌下踢他。
  玩到深夜,舒敏执意要下厨房与爷爷―起弄夜餐,我们也就只好放下牌来帮忙。这天月色很好,没有一丝风,天也不凉,我们索性将桌子抬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下。除了野鸡野鸭,我们又做了些其他的菜,桌上都快摆满了。酒杯倒满酒后,在月光下晶莹闪烁。爷爷不肯坐上来,说:“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夜餐。”只喝了―杯酒,就去休息了。
  我们四个便一边说笑,―边嬉闹着,全忘了此时此刻已是夜深人静。马水清酒量很大,是不怕人闹他的,倒是借了他的酒量,文武双全地让人喝酒。我和吴大朋是输家,被他想出种种理由来,逼着喝下去很多酒。吴大朋先是嘴硬,喝了几杯,自觉不行,说:“我宁愿钻桌肚,也不喝啦。”不一会儿,他就喊难受,说出去走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或是溜回家了,或是醉倒在什么地方了。我是不能喝酒的,勉强喝了之后,脸便热烘烘的,脑袋昏沉沉的。想不到舒敏酒量也好。她和马水清一边喝,―边说话,都不去想夜已多深。我趴在桌上竟睡着了,马水清揪我的耳朵,将我揪醒,扶着我进了西房,让我上床先睡,他去送舒敏回小学校。朦胧里,我听见远处村子已传来了鸡鸣。
  大概是酒力发作了,我睡得很死。不知是什么时候,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只手在解我的裤带(上床睡觉时连外裤子都来脱),我想睁开眼睛来看看,可睁不开,也懒得睁。有一双手慢慢地将我的裤子从腿上拽了下来。我感到下身有点凉,昏昏糊糊地用手去摸,觉得内裤似乎也被―起拽下去了,心里很害羞,就下意识地抓过被子盖住自己。后来,我还是竭力睁开了眼睛,很不清醒地瞧见马水清正冲我笑着。我的眼皮太沉,意志又太软弱,竟然还是没有挣扎着醒来,只是翻了个身,将脸侧向里面,又继续睡去了。
  我醒来时,已是中午,终于清醒地发觉自己原来是裸着下身的,便记起昏睡中那番似梦非梦的情景,一边在床上找着短裤,―边骂马水清“不要脸!”
  马水清大概早起床了,听见我的声响,站在房门口朝我“哧哧”地笑。
  我拿了枕头,狠狠朝他砸去。
  他―躲让,枕头跌在了地上。他捡起来,挡住脑袋说:“别闹了,起来吃饭。吃了饭,我们回学校去。”
  第六节
  刚进入夏季,天就热起来。太阳一出来,就显得很有力量。
  天空总是散射着炫目的光亮。万物的生长,因了这热气,便变得很生猛。大路两旁的白杨树,看着看着,就技叶茂密起来,苍绿起来,大路就罩了黑黑的浓荫。宿舍门口的小河边上,那柳树的万根柔条,因缀满了叶子,不再像春季那样轻飘了,若无大风,总是不动地垂挂着。水面上的那些植物,一日一日地蔓延,不几日就将河面覆盖了。用水的地方,被拨开―块,于是水面上就像有了―个窗口。那水是深蓝的,阴凉的,叫人禁不住想撩起来擦一擦汗津津的脸。
  这季节,教室与宿舍都是难熬的,我们几个便常常到户外去,或在河边的树荫下扔一张草席,躺在上面看书,或找一只船,到大河上去嬉闹,观望河上的忙碌。学校几乎不怎么上课,即使上课,一个个也心不在焉,课堂纪律很乱,老师也不说什么,仿佛天下课堂本就如此。虽有时觉得无聊,可很多时候倒也觉得很清闲,很快乐。中午时分,那太阳,热烘烘的,头顶上笼了―个金质的天盖,见着那些种田人戴着草帽,赤着脊梁,在田野上闷声不响地做活,倒觉得在一片阴凉中的自己,这样活着,真是拥有了一份可爱的幸福。
  这天上午,我、马水清、刘汉林三个正在河边的柳荫下垂钓,谢百三汗淋淋地跑来了,说:“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新闻!”
  马水清头也不抬,“你还有新闻!”
  “不听拉倒!”谢百三抹了―把汗,随手―甩,我们的头上就像掉了一阵雨点似的。
  “说,快说!”我和刘汉林都扔下了渔竿,半催半央求着谢百三。
  谢百三说:“高三班的那个王维一不能再待在文艺宣传队了!”
  “为什么?”我问。
  “你们还没听说吗?他……”谢百三看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说,“他跟林芳睡觉!”
  马水清丢下渔竿,侧过身子听着。
  谢百三说:“林冰,你是宣传队的,你还能不知道吗?你们夜里排练节目,有时要到点把钟,结束后,是不是总是王维―送村芳回家?”
  “林芳家离镇子大约有一里地,要过一片很荒凉的地方,夜里,她不敢独自―人回去。”我说。
  “天天送,天天送,就送出事来啦!”
  “在哪儿在哪儿?”刘汉林着急地问。
  “在大草垛底下。”
  “是怎么知道的呢?”刘汉林又问。
  谢百三说:“你问林冰,林冰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谢百三说:“陶卉没告诉你?”
  我拿起渔竿就要捅谢百三。
  谢百三说:“林芳怀孕啦!她跟陶卉是好朋友,就央求陶卉帮忙。陶卉就求了她老子。那个打胎的朱医生坏,偏追问林芳和谁睡觉了,林芳只好说了。消息就传出来了。”
  我说:“这大概是瞎传的吧?”
  谢百三说:“林芳前一段时间说有病,没能来宣传队排练,是不是事实?”
  经谢百三这么―提醒,我真的相信了。
  “那学校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问。
  谢百三说:“这个消息不知是谁告诉口水龙的。什么风到了他耳朵里,还能不扩散得什么人都知道吗?”
  “学校把王维―开除出宣传队时,是怎么对他说的?”我又问。
  谢百三纠正说:“不是开除,是让他离开。因为只是传来传去的,谁也没有当场抓住人家。汪奇涵对邵其平说,既然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再让王维―待在宣传队,影响不好。”
  马水清又去钓鱼了,我、刘汉林和谢百三,还在津津有味地咬嚼着这个话题,心里很有要弄清楚―切细节的欲望。谢百三为自己先我们掌握这―消息很是得意,就像他有家财万贯,而我们一贫如洗,要靠着他施舍―样。不知是他真的听说的,还是他想加强他的“万贯家财”的感觉而临时想像编织的,他居然说出许多细节来,甚至说到林芳在手术台上裤子都脱了,那朱医生却追问着不肯下手。说这话时,谢百三脸上大汗淋漓,仿佛是他给林芳打的胎。我们也听得心一蹦一蹦的,面赤耳热。
  马水清说:“谢百三,滚你妈的蛋!好像你当时猫在―旁偷看了似的!”
  谢百三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白麻子敲响了午饭钟。马水清说:“不钓鱼了。各人拿了自己的饭,去镇上吃猪头肉吧。”
  在镇上,我们遇到了许―龙。他见了马水清说:“马水清,你可有三天不来我理发店玩了!”
  马水清笑了笑,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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