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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诗全编_顾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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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吃现成的,纯粹是一个寄生虫阶级……”花儿们不幸受了毒麦的蒙蔽,开始与蜜蜂势不两立,一听见蜜蜂热情的歌唱,便急忙把漂亮的花冠紧紧关闭。蜜蜂无蜜可采只得渡海远去,花儿消灭了“剥削”十分欢喜,但从此却再也结不出什么花籽,因为没有谁来把花粉传递。花儿们开始后悔地哭泣,角落里的毒麦却大为得意,乘顺风大肆播撒长角长刺的草籽,把肥沃的花圃全部占据。最后一枝花用花瓣作为信笺,记下了用痛苦换来的真理。花瓣飘飘摇摇落进蓝色的大海,海潮便带着花的遗书奔向天际。



 一九七五年

    泥 蝉——春夜的细雨和风,使土地恢复了弹性。一日泥蝉爬上地面,带着浓重的土腥。它不算出土文物,却像木俑般正经,透过琥珀色的眼镜,轻蔑地打量着蜻蜓:“你们的胡飞乱舞,算什么立异创新?在我降生的那些年月,早就见过这类飞行。“我生在高高的树尖,都甘愿深入土层,你们却背叛了大地,盲目地追求天外浮云。“哼,不听先辈的教训,迟早要悔恨终生!”泥蝉忿忿地爬到静处,忽然停住不动。怎么?它头上裂开条小缝,露出另一副面孔,悄悄地模仿着蜻蜓,把翅膀延展、伸平……副上帝的提案——天国改组了成立了垦荒局 为了解决 教徒们的 吃饭问题粮食不够吃因为产量低 低产量因为—— 盐碱地副上帝兼正局长主持了 第一次会议——改造盐碱地嘻!提案 装满了所有仓库 在车站堆积收废纸的 老太太简直顾不上呼吸……铃响了 三年以后会议准时开始副上帝局长自然首先宣读了 自己的提议:“改造要解决根本问题 要搞科技!我看是不是可以在水渠里撒一些大米 吸引蚂蚁然后 灌水,淹死它们蚁酸就会溶解在水里酸碱中和但要小心,别撒太多太酸了 会腐蚀铁犁。”“呵,这将是第二次创世纪!” 圣母玛利亚首先欢呼于是,掌声如雷引起了一场大雨副上帝局长没有得意他笑了笑表示谦虚然后宣布了下一次会议的议题:“鉴于 撑死鬼将会 大批产生是不是需要 扩建地狱?”“励精图治”的国王——一容光焕发的月亮注视着都城的灯光“励精图治”的国王坐在大殿中央他和文武大臣们正研究着作战情况:骑兵在山区受阻遭到严重伤亡“哼,马匹在深山峡谷怎能横冲直撞敌军依仗着山势自然十分猖狂如果再不因地制宜胜负就难以想象这样吧,命令所有骑兵马上改骑山羊。”二渐渐削瘦的月亮倾听着行宫的喧嚷“励精图治”的国王坐在大堂中央他和文武大臣们正努力把妙计设想骑兵们逃跑不及大半已经投降“唉,问题全出在山羊两个角长在头上撤退时脑袋一转身后留下空档看来最关键的问题是加强身后设防这样吧,需要撤退的时候可以改骑牛虻。”三奄奄一息的月亮躲开了倾翻的车辆“励精图治”的国王坐在大路中央他的文武大臣们已各自逃奔到外邦丢下委屈的国王在那又哭又嚷:“唔!请你们把我带走吧,我没有不理朝纲!”“但愿你别理朝纲想出山羊、牛虻。让我们倒霉的骑兵被敌人一扫而光这样吧,你可以去骑田鼠到哪都能躲藏。”伊凡的论断——那是一个古怪的冬天北方的气候异常温暖在北方公园的大钟楼前几个木匠正围着大法官伊凡不,并不是在进行什么宣判可敬的伊凡毫不威严他的手正绕过巨大的肚子向木匠们示范怎么画线(内参:国库拨料,要修建一副绞架把贪污和诈骗送上西天)大法官累得真够可怜生命在重叠的脂肪中打颤硬铅笔要比鹅毛沉重不少公爵也不给大法官升级加钱周围的木匠似乎有点感动感动得把时钟看了又看等他们真正看清大法官的设计却惊讶得眼睛发蓝大法官的设计有一个特点每块料都注明要一截两半按这个设计制作绞架总高度不会超过一米二三有个木匠胆囊发炎竟然想起要提醒伊凡大法官“您这种绞架只能吊死兔子,或搬列田径场上去当跨栏。”大法官听了自然不以为然连声说木匠头脑简单“僵死的木头都可长可短,难道活人就不能随机应变?“对于过于高大的犯人,可以劝他尽量缩短。如果那样还离不开地球,还可以请你把他也锯下一半。”(诽谤:大法官省料要打立柜沙发来为娶亲的儿子装点门面)



 一九七六年

    白昼的月亮——白昼的月亮呵——像冰山的心脏,静静飘浮在蓝天的海洋上。温暖的天海之水,抚平了你的裂痕,洗去了你的悲凉……但却永远不能溶解你心中的冰冻,那是比水晶更纯的哀伤。白昼的月亮呵——像一片巨大的珠蚌,悄悄地沉浸在云朵的浅滩旁。富庶的风潮之波,送来了朝霞的异彩,送来了霓虹的奇光……但却永远无法代替你心头的星珠,那是比钻石更美的希望。我愿作一枚白昼的月亮,不求眩目的荣华,不淆世俗的潮浪。终生忠于——一月八日的悲恸,四月五日的向往……巨 星——在宇宙的心脏,燃烧过一颗巨星,从灼亮的光焰中,播出万粒火种。它们飞驰、它们迸射、点燃了无数星云。它燃尽了最后一簇,像礼花飘散太空,但光明并没有消逝,黑暗并没有得逞,一千条燃烧的银河都继承了它的生命。遗 嘱——当泪的潮涌渐渐退远,理想的岛屿就会浮现。那时请摘下一页征帆,来覆盖我创痕累累的长眠。谱——红蜘蛛,在蓝蓝的晴空中,画了一张五线谱。阳光把那细细的银钱,描得清清楚楚。蜉蝣和秋蚊,不再哼它们的小调,变成了终止符。狐狸讲演——有一天,狐狸忽然登台宣讲,说猎犬已经完全变成了豺狼:“昨天它刚吃了可怜的锦鸡,今天却又图谋杀害山羊!”尽管狐狸讲得慷慨激昂,但台下的听众却早已走个净光。因为谁都看到有根彩色的鸡翎,正卡在狐狸的牙上。



 一九七七年

    大蚊和小孩——据说,有一只绝大的蚊虫,它经常冒充蜻蜓把人蒙混。有次它追上了一个天真的小孩,叫着:“嗡……我是益虫、专吃蚊蝇。”小孩开始还挺相信,便笑嘻嘻的把它欢迎。大蚊一落到小孩身上便原形毕露,摇着尖嘴开始大咬特叮。当小孩感到身上又痒又疼,连忙四下找寻,却发现是那只自称的“蜻蜓”,正贪婪地把血吸吮。小孩又气又恨这才把大蚊的面目认清:“你这狡猾的坏蛋,专用好听的名字掩盖丑行。”“原来你不是什么吃蚊的益虫,而是一个专门吸血的害人精!”说罢挥起双手,拍死了那狡猾的大蚊。1997年呱呱和《蝌蚪问答》——春风扬起温暖的尘沙可呱呱不去管它呱呱是井下聪明的青蛙他刚出版了一本《蝌蚪问答》——天有多大?不会比井大要不,井口会撑炸天上有啥?有一只金乌龟一个玉蛤蜊,在深处还有一些小银虾那鸟呢?不过是种花蚊子有点大,是蚯蚓变的,蚯蚓又聋又哑所以叫声非常可怕有海鸟吗,海是啥?海是古代谣言,瞎编的那时科学还不发达海鸟不是谣言,海鸟是本图画没有海总有河吧?河么?河是长形的水洼长不过五拃,会吐白沫神经不太正常,会乱叫“哗哗”真的,我舅舅老在河那刷牙人也刷牙,对人该怎么评价人吗,人是一种青蛙已经退化,因为留在岸上头上就长出了干草嘴巴,渴得缩成了一点只会伸直脚乱抓他们向我来讨水喝,天天来还想学蛙泳,笨呐,没有办法只有极少人,还保存着蝌蚪先进的尾巴那么井呢,井是谁挖的自然是我爸,还有我妈我在肚子里出主意,分散经营统一规划,这,这么挖,那,那么挖结果,生命的泉水没有遗漏历史的地层也没有倒塌天还会哭鼻子,雨水滴滴达达呵,伟大,我爸爸没有干儿子赞美吧,快赞美呀,呵!呱呱反 证——小姐对爱神说: 心要不到处乱跳 一定容易捕获爱神说: 你去问圣者圣者在哪他正在菩提树下讲课: 猎人发现了狮子 就在四面挖陷阱 布好网罗 过了一百年也没动静 为什么?学生答道: 狮子是石头刻的螳螂的婚事——雌性的大螳螂在荒草问威武地漫步不小心遇见了她可怜的丈夫瘦小的翅膀像两片干枯的竹叶绿眼睛很大像两颗泪珠她的小须扫过他悲伤的额角他并起双足像是求助他们相爱了在一个深秋的下午草木悉悉瑟瑟太阳在走向深谷风有些凉了天色将暮雌螳螂振动纱衣束紧肥大的小腹她转过头像是行最后的亲吻一下子咬下了丈夫的头颅回光还亮着照着彩色的万物散落在草间的断翅还想轻轻飞舞这螳螂的爱情将永远从一而终不像我们人间总是许多变故



 一九七八年

    虫蟹集(四首)——蠡 斯——它在高悬的小笼中得意洋洋,昼夜不停地把“主人”歌唱。我却可怜这虫类的歌手,为一片葱叶竟出卖了全部诗章。蝼 蛄——据说它要把“毒草”彻底除尽,于是便抱住庄稼大咬大啃。其实它是想制造个空白的大地,妄想叫人相信春天从未降临。寄 居 蟹——它卑鄙地杀死了雕塑家海螺,用螯钳夺取了虹光四射的螺壳。谁知从此它就成了“艺术内行”到处炫耀着它的“样板”大作。夜 蛾——它生怕光亮照出它凡庸的原形,所以便想乘邪风扑灭一切光明。谁知雄鸡并不体谅它的甘苦,一声长啼,唤来了红日东升。铁 面 具——在古老的法兰西,有一座恐怖的监狱,这座监狱的名字,叫作“巴士底”。在巴士底狱中,曾有一种残忍的刑罚,这种刑罚的名称,叫做“戴面具”。谁要被戴上了,这种铁制的面具,实际便踏上了坟墓的阶梯。受难者仍然可以睡眠和吃食,但几年以后,便会渐渐窒息(毛发和胡须,在面具中不断生长,最后便堵塞了,所有透气的缝隙。)黑暗的中世纪,早已在电火中焚毁,阴森的巴士底,也成了历史的遗迹。但是谁能想象,在新中国的土地,却又出现了,这种可怕的刑具。“四人帮”制造的那些精神枷锁,不就正是铁面具的模拟。它遮住了——变幻的天地,它束缚了——社会的肌体。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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