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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更天的时候,袁宝已经完全没有呼吸了,她手腕上的一个小脓包破裂,里面爬出了黑色的蠕虫,渐渐地顺着她手臂向上蜿蜒而去。
颜雅筑摁死了这只虫,可袁宝浑身上下那么多的疙瘩,里面的虫子,都好似受到了某种召唤,纷纷破皮而出,混合着干涸的血水和脓水,一曲一直,蠕动着朝着袁宝的心口汇集。
虫子太多了,而且身上仿佛是长了倒刺,看似脆弱,却无论颜雅筑如何拍打,都无法把它们从袁宝的身上驱赶下来。
捏死一只,便孵化了十数只,它们数量越来越多,不断汇集,不断壮大,在袁宝的心口鼓成了一个互相缠绕覆盖的虫包。
颜雅筑怒吼着驱赶虫子,姚氏在一边不断劝说,可他就像是否疯了似地不愿放弃。
无奈之下,姚氏只好命了四个侍卫动手,把他死死架住。
“她死了!颜儿,你清醒一些!她已经死了!!”
【无罣无碍】
颜雅筑知道袁宝不会就这么死了。
一个好端端的姑娘,怎会忽然患上这种绝症?
况且这么毫无征兆地,偏偏又挑了他离府的这时段,颜雅筑被几个侍卫牢牢按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尽管脑中混乱,可他还是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定是忽略了什么东西,定是他忘记了关键的一环。
“颜儿,我也知道袁姑娘去世了,你很难过,可你要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是最重要的。更何况,如今云烟刚刚小产,正式最虚弱,最需要夫君安慰的时刻,你若在此时一味地沉迷在袁姑娘的去世之中,该叫她如何自处呢……?”
姚氏一脸慈母的笑容,轻拍颜雅筑的肩膀,“我看这袁姑娘身上的疫病,着实可怕,我们不如就连夜地把她火化了,省得传出去,惹人话柄……”
“够了!!!”
颜雅筑一声大吼,叫得姚氏目瞪口呆。
“你从小就不喜欢袁宝,见了她第一眼,就暗地里对我手她是平民,同我门不当户不对;玩玩便罢了。可您可曾问过我一次,你的亲生儿子哪怕一次,我心里头究竟是有多欢喜她?!她虽出生平民,虽从小没了娘亲,可到底也是袁老爷心窝里头的宝贝,也是在家里头,被当做挚爱看待的心头肉!!”
颜雅筑几乎是嚷红了眼,那一词一句,都是从心坎最深处叫出来的声音。他藏了那么多年,从京城到洛城,可母亲心中的偏见,却只能随着岁月越驻越深。
母亲毕竟是生他养他的人,可自己欢喜的女子,在母亲眼中却受不到认同,这无论是放在谁人的身上,都是无奈到了极致的状况。如今姑且不论袁宝这事情究竟蹊跷在何处,光是母亲在袁宝尸骨未寒之时,就不断地劝了自己去关心柳云烟的话,就足够颜雅筑寒心了。
“母亲,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此生最爱的人,是小宝!那柳云烟,不过是为了救她一命的工具!”
“你!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竟不如一个乡野丫头?
她的颜儿究竟是中了什么邪!
自己的骨肉还未临世,就因为袁宝那丫头、阴错阳差地流产,他不但不怪罪;反倒是对她这个做母亲的,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如今居然就连媳妇,在儿子的口中,都成了保下这丫头贱命的工具!
姚氏怒极反笑,举起了巴掌对着颜雅筑的脸,可毕竟心里疼爱那么些年的儿子,却又怎么也下不了手。这手举在半空,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她的儿子,此刻正红着一双眼,里头满布血丝,死死盯着她。里头的挣扎、狂热、不甘……
所有堆积在身体之中的痛苦,如今都成了再也无需掩盖的疤,昭然若揭。
屋子里一时沉默异常,只闻颜雅筑粗重喘息,还有夜里呜呜风声。
“……是不是……我来错了时间……?”
门口一声柔柔弱弱的问句,轻得好似要消散在风中。
姚氏回头看去,只见得柳云烟如就要飘散的垂柳,在门边静静地立着。
她眼里含了泪水,却倔强地强忍着不愿落下。柳云烟咬了嘴唇,看着颜雅筑和姚氏的方向道,
“我只是想来看看妹妹的身子如何了,倒不曾料到,竟听到了公子这样的真心剖白。”
姚氏看了儿媳一副将哭不哭的可怜模样,也是心乱如麻,忙着调解安慰两句。
“云烟,你别往心里头去,颜儿只是一时冲动糊涂,说了些过激的话,待到他冷静下来,我定让他给你好好道歉。”
“母亲,你还不明白么?我要的不是家世,不是门当户对!我要的是小宝!!”
曾经费心营造的假意和平,终究抵不过矛盾迸发的那一刻。如见颜雅筑只觉得浑身疲惫,值得他粉饰和平的动力,值得他营造幸福的那个人,如今都已不在。
他做了太久的好儿子,屈服了太久。
所有的温柔如水,若有的爱护亲昵,若没有那个能让他倾尽全力的人,这一切便如剥去了彩窑的瓷瓶,空白无味。
装了太久,便以为自己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了。可甚至连他的母亲也不知道,他颜雅筑,并非生而适合做个皇家子弟,驰骋官场、赢取个家境殷实的大家闺秀,然后再数十年的风光无限、子孙满堂之后死去。
他向往的是袁宝这样的无拘束,向往袁宝这样的纯粹和人性。
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当一袭白衣的他从书馆里走出来,当袁宝满身泥巴地扑到他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自由和活力,如锐器敲碎他原本固若金汤的世界。
那是是从小被教育要“知书达理”的他,所未曾接触过的清新。
袁宝就像是火,将他平静乏味的生活整个点燃了,只要看着袁宝在面前,他就能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到自己是真实而鲜明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离开,便是制造色彩的光离开;她不再,便是从此世界失去了他的至爱。
颜雅筑想抱着袁宝,可是他被守卫死死地摁住,任凭他再挣扎,到底抵不过四个大汉的力道。
“我自认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妹妹、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求你的爱,但至少求你对我最基础的尊重。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我也是家里当做了宝贝的心头肉,我不是你用来救人的工具,更不是用来传承你们颜家血脉的工具。”
柳云烟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带了浓烈的鼻音,既然要把话说清楚,她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况且,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个事情,便是爱了么?”
姚氏本就头痛不已,奈何这儿媳一开口,说的话竟是句句叫人惊诧。如平地惊雷,不死不休,
“只是把她拘在身边,泯灭了她的神志,盟主她的双眼,将她像宠物一般地饲养在身边,你以为,这便是爱?颜雅筑,你只是自私,你只是还未长大的孩子,想要强留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一天,她知道了一切,想起了一切,她会如何待你?”
“你们两个,究竟在说什么?”姚氏看看含泪立在门边的柳云烟,再看看一言不发,抿紧嘴唇的颜雅筑,只觉他们两个的对话如天方夜谭。
她的天王老爷,最近这是犯了什么煞星,短短一夜,竟有那么多不为她知晓的事情,要一齐地被拎到面前来!
可怜她一把年纪,刚刚没了孙子,真是再经不起这样一连串的打击了。
“母亲,你还是问问你的颜儿吧,我不过是个外人,哪里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柳云烟一声凄苦自嘲的笑,就这么一步一晃地,离开了袁宝的屋子,留下一群在真相面前,或是好奇万分、或是如坠云雾、或是痛不欲生的人。
“啧啧啧……”
嘴里咬了一段草秸,看着柳云烟施施然远去的身影。蹲在袁宝屋顶上的季东篱歪着嘴,对天感叹:
果真最毒妇人心,他可没安排母子掏心掏肺这桥段,这柳云烟,还真会自己加戏码。
季东篱两手卷成桶状,抵在眼前。
头顶,藏青色天幕里头,缀满熠熠星光,繁复灿烂,却又是何其单纯的一番景致。
脚下,原先母慈子孝,如今真相披露、惊人对峙,自家丫头倒在一边睡得香,如此精彩纷呈,高 潮迭起,真叫人流连忘返,不忍离去呵……
于是黑发垂髫,风中飘逸恣肆。这么个一身长袍,乍眼看去仙风道骨今谁有的身影,坐在屋顶上,克制地低笑。
小人得志,这四个字,说的显然就是季东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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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袁宝的尸体已然不能再放下去了。
颜府不敢对外声张,更不能公然地让人看到袁宝身体的惨状,颜雅筑坚持了要留着袁宝的身体,他仍旧不能相信,这个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丑陋身躯,是袁宝本尊。
可姚氏执意要将袁宝的尸体火化,生怕这疫病传出去,他们颜府便也跟着遭殃。
两人僵持不下,姚氏只好发威,仗着自己当家夫人的身份,命人把自家少爷先给关了起来。再派陈叔去城里花点小钱,买了棺材和地,对外号称袁宝重病过世,运去乡下地方,一烧了之。
陈叔领命而去,心想这事情既然要办,索性就大张旗鼓,办得轰轰烈烈。毕竟袁宝也算是当地的名人,这一番家道中落、逃亡在外,又逢了皇命赐婚、仓促殒命,几起几落,当真够得上一场传奇。
谁知这一出门,不知是遭了什么变数,偏偏城里头最大的一家棺材铺,这两日掌柜的嫁女儿,打烊不开。
话说红白喜事两边都要操办,都得兴隆,陈叔站在棺材铺面前,看了那“休一周”的纸条飘飘荡荡。捶胸顿足了大半日,这才碰上一位好心经过的公子指点迷津:
“这位大爷,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