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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苏利·普吕多姆:孤独与沉思-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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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的灵魂
在大床的旧帐里呼吸,
推出一道道波纹;

我爱被烟炱熏黑的壁炉,
从那儿能听见屋外 
春燕的呢喃
或冬天的雨声;

我爱上楼的木梯,
台阶又宽又矮,
已被踩得凹陷,
共有几步,脚最明白;

我爱斜梁已弯的屋顶;
木板蛀空的顶楼  
让不复存在的森林  
在屋架下梦思悠悠。

我特别喜欢
火炉旺旺的大厅里,
支撑着整座房屋的  
那唯一的横梁:

一动不动,劳苦艰辛,
它像以前一样,
为依然相信它的
不安者和欢笑者勇撑屋顶。

它没在重负下折断,
尽管它裂开的腰  
已感到伤口渐深,
已经被虫蛀烂;

壮实勇敢的橡树
仍在摇篮的节奏中尽职,
它用人所未知的力量  
集中了它最后的精力。

孩子们已长大成人,
可横梁却有点弯弓;
它将弯曲得更甚;
忘恩者将把它投入火中… … 

当横梁烧尽的时候,
对它功绩的回忆
也将随烟飘走。
它会完全灭迹,
它将冠以种种别的名字  
散布在各类残物之中;
真的死了,因为死的东西
什么都不会留下。

它像被榨千的女佣  
在孤寂中郁郁死去,
它不被人们看重,
完完全全消失。

所以,当旧屋的残片
被扔进炉火的时候,
沉思者感到自己的灵魂
也在木柴的蓝火中焚烧。









牵牛花

你毫不畏惧地听我谈论死亡,
因为希望向你保证死亡沉睡,
在死的阴影中开始的短暂睡眠  
结束于群星闪烁的明亮之乡,
如果此话当真,请接受我最后的祝愿,
祝愿我在你之前独自探寻的那天。

别在我闭上的眼睑上栽种
粗壮的大丽菊和骄傲的玫瑰,
也不要坚硬的百合;这些花长得太高。
我需要的不是这些如此之傲的花朵,
因为我将来只会感到这些强硬的邻居  
在黑暗中摸索的根须。

不要玫瑰、百合和大丽花,
把欢快的牵牛花移到我身旁,
它习惯地沿着绿栅栏攀爬,
以在你灵魂旅行的蓝天留下齿痕,
它用你的美搭制常见的框架,
把你的窗变成天上的花园。

这才是变成灰的我想要的伙伴:
亲爱的,当你喊着我的名把它亲吻,
柔软的它会在土中直奔我来;
它将钻过某条窄缝,带着你的心,
轻轻地来到我最后的眠床,
用希望装扮我死去的嘴唇。












乡村之午

羊群不再游荡不再吃草;
牧羊人远远躺在一旁;
尘埃在路上睡着,
车夫在辕上打吨。

铁匠在铺子里熟睡;
瓦匠在长凳上卧躺;
屠夫大声地打着呼噜,
鲜血还残留在臂上。

胡蜂在碗边闲逛,
树枝遮住了山墙;
守门犬呜呜地做梦,
嘴鼻埋在爪中。

吱吱喳喳的自鹡鸰  
停止了吵闹。水槽旁
一群自得刺眼的野兽  
在蓝天底下晒太阳。

戒尺难以管住
开小差的学生;
蜜蜂杂乱的嗡嗡声
混杂着怨声怨气的ABC……

沉甸甸熟睡的麦浪中,
热风拖着它的长巾,
阳光下苍蝇嗡嗡,
发出竖琴般的声音。

老人们一动不动 
死人般呆立门前,
他们手拿纺纱杆  
站在狭窄的门槛石上。

这时,从窗口传来  
恋人们悄悄的情话,
他们没有上床睡觉,
半夜里也许更自在。



 








灵与肉

幸福啊肉做的嘴唇!
它们的蜜吻能互相应答;
幸福啊充满空气的胸膛!
它们的叹息能互相混杂。

幸福啊血液流通的心脏!
它们的跳动能互相听到;
幸福啊手臂!它们能  
互相伸出、占有和缠绕。

眼和手也很幸福!
眼能观望手能触碰。
人的身体真是幸福,
睡时安宁死时灭迹。

可灵魂啊真可抱怨!
它们从不能互相接触:
就像是厚玻璃下面  
熊熊燃烧的烈火。

在它们黑暗的监牢里,
这些火徒劳地互相呼唤,
它们觉得彼此很近,
可是无法汇成一团。

有人说它们永恒长生;
啊!只要最终能够结合,
它们宁愿只活一夭!… … 
哪怕耗尽了爱而熄灭!









 
早晨醒来

假如你属于我(不妨做个怪梦!),
 我愿每天早晨在你之前醒来,
以便支着肘,久久守着天使般熟睡的你,
轻轻呢喃,如一条遥远的小溪。

我将漫不经心地走,把蔷薇采摘,
然后默不作声,满心欢快,
耐心地把你护着胸的双手分开,
以便吻着你的眼,把花塞进你手中。

在上帝最为宠爱的东西中,
你惊奇的双眼将把大地认出,
接着,初现的目光向我射来,
充满你的心,充满我的礼物。

啊!你熟知他的爱,理解他的痛苦,
他将在旭日东升的时候,
把一束尚无影子的鲜花放在你胸口,
让你一醒来就能得到幸福!













最初的哀伤

我想起那个时候,
我怎么也弄不明白
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母亲  
为什么老是一身着黑

当布满阴影的衣柜打开,
我感到一阵茫然的忧虑,
因为我看见深色的裙子边  
挂着也是深色的长巾。

从前光彩耀眼的衣物,
如今镶上了黑色花边,
母亲当年穿的一切,
全笼罩着她的哀伤。

悄悄地,不知不觉中,
黑暗从眼里落到心头;
它向我显露着某种  
永久无限的空茫。

当我奔跑在
孩子们游戏的草坪,
我欣赏他们欢艳的罩衫,
羡慕那蓝色的方格图案;

因为神圣的痛苦已经  
把黑纱放在我的身上,
我已带上了它的礼品:
全然不知地陷入哀伤。











行业歌

从事伟大而祟高的艺术的孩子们,
扶犁的、拿馒刀锉刀的人比你们幸运!
    他们的日常苦痛,
    每天都得到减轻;
而你们,脑力劳动者,双手轻松,
    可被工作折磨得半死。

庄朴的农民为他人耕耘播种,
他们的劳动比你们艰苦繁重;
    可他们得到自己的一份,
    以用来养家糊口;
而你们,唱着歌编着轻盈的花环,
    饿死在收获的金秋。

夜色朦胧,满脸通红的铁匠,
一头大汗,火烫的木炭烤着他的嗓;
    可他喝着酒,大杯里
    土酒从不见干;
而你们,镂刻着精巧的金杯,
    饿死在空空的厨房。

苍白的织布工,弯腰在布前,
他从不观望星星月亮和蓝天; 
    可他有衣遮身,
    不会感到寒冷;
而你们,用轻盈的花边编织着美梦,
    冻死在漫长的寒冬。

大胆的砖瓦工.一层层,
把生命系在细氏易倒的脚手架上,
    他经常冒着危险;
    可后代有屋有房;
而你们,虽然把轻梯架向上帝,
    没有家你们会死亡。

什么都比不过人家,可与世无争,
当夜幕降临.任务完成,
    回到壮实的主妇身旁,
    幸福无虑地爱着她们;
你们用轻抚纠缠着灵魂,
    温情将使你们丧生。












印记

据说母亲们怀孕之时,
她们心中的愿望,
哪怕无稽荒唐,
也会在孩子身上留下标记;

但愿这所标之物,
正是她们梦中所盼,
这印记与日俱增,
什么也洗它不去!

形成于分娩之前、
奇怪或崇高的心愿,
因为它刻在肉中,
可用印记标示灵魂。

你呀你,我的恩人,
你把痛苦留给了我,
在孕育我灵魂的那天  
你怎么任性又残忍?

当你爱着我却不认识我,
脸色苍白,已算是我的母亲,
那时,也许有片云在飘,
如同蓝天上的白鸟。

你难道没说:“带我去那儿!
那是我欲逗留的地方!” 
那里的绿洲非人间所有,
永恒使得你流泪哀伤。

你喊道:“给我翅膀,翅膀!”
你因昏厥而站起… … 
就在那个时候
你感到我在颤抖。

我整个生命正由此而来,
神情恍惚,虚弱朦胧,
我渴望远处的天堂。
这愿望直伴我始终… … 












最后的孤独

在这生者的大型化装舞会上,
没有人讲实话,没有人迈真步;
用来表明思想的语言披着伪装,
脸成了线条精美的面具。

可到时候了!身体不再盲从意志,
不再把动作给予散乱在远处的灵魂,
它突然可怕地沉睡休息,
不再是意志的同谋,而是证人。

于是,曾被意志力抑制的
大批大批晦涩的潜意识,
像乌云在额上升腾飘逸,
已开写的著作其真正动机就在那里;

心爬到脸上,脸上优虑的皱纹
不再与微笑的线条相混;
目光再不能使眼睛撤谎,
没有讲过的话出现在嘴唇。

是坦诚的时候了。朴实的尸体  
保留着咽气时最后的模样,
人,一旦被迫恢复了本来面目,
对他的熟人来说是那么陌生。

最欢快的笑变得伤心,
最严肃的人有时也辞出笑容;
人人真诚无比,寿终正寝,
是死者的诚实使他们感到惊恐。














{战争印象} 






血之花

我们在杀戮在打仗,
太阳却创造了春天:
不久前士兵相残的地方,
长出了美丽可爱的鲜花。

虽然尸体遍陈,
虽然腐臭难闻,
盛开的花瓣
仍像去年那样清纯。

大地饮了这么多鲜血,
常春花怎能变蓝,
再生的百合怎能洁白,
雏菊又怎能还是白色?

给花儿着色的液汁,
既然全是人血汇成,
盛开的那些花朵  
怎会没有红色的迹痕?

难道它们不觉得
被侵占的旧花坛之耻辱,
从它们的家乡深处  
一直来到花冠之上?

陌生人当面把花折断;
没有一朵花不恨他们,
陌生人来时,花儿不开,
为了不向胜利者献媚;

没有一朵花不对蜜蜂说:
“我现在无香无味!” 
对弄醒它的蝴蝶说:“
如今我很讨厌你!”

在这无数可怜的孩子丧生、
给人类带来无穷灾难的平原,
没有一朵花不由于羞耻  
而退去身上艳丽的色泽。

花儿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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