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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余文英?”林副县长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文义问。
“哦,你还不知道!”文义这才想起林副县长对林平的事还一点不清楚。想了想便又说:“有一篇文章,叫《种田大户喜获大丰收,六旬老人歌颂政策好》,你们该知道吧?”
“当然知道!”林副县长高兴地说:“这是我儿子的成名作呢!”
“对了!”文义立即说:“里面的余忠就是我父亲。林平利用写文章的机会,三次到我家里,和我妹妹余文英发生了性关系,使我妹妹怀了孕……”
这一说,林副县长以及刚才开门的女人,立即像铁锤砸在脑门心上,几乎失去知觉。林副县长端着茶杯,怔怔地望着他,开门的女人发了半天愣后,突然冲文义叫了起来:
“你别乱说,我儿子……”
文义不等她说完,打断她的话道:“我不是乱说!人人都有六亲姐妹,我不会把自己的妹妹拿来糟蹋!”
林副县长这时有几分明白过来,示意老伴去给文义倒来一杯茶,然后尽量压抑着内心巨大的惊慌,对文义说:“年轻人,不要着急,慢慢说。”
“我妹妹怀孕以后,家里呆不住了,在春天里,跑到城里来,林平在皮鞋厂给她找了一个临时工做。不久前,氮肥厂招收带资入厂的工人,林平通过关系,把她招在氮肥厂,做了正式工人。”文义一口气说下去,说完,定定地看着林副县长两口子。
此时这平空的消息,使林副县长完全手足无措起来。他的眉毛渐渐往眉心收缩着,讷讷地说:“这是真的?真的?”
“我一点没说假话!”文义继续说:“他们在林平的办公室里过夜,林平往往借口外出采访不回家,这些,你们应该是清楚的!”文义的语气显得有些质问起来。
“天啦!”林副县长的夫人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开始叫了起来。
林副县长挥手制止住了女人,然后又回头问文义:“你来,就是告诉我们这些?”
“不!”文义立即说:“我想和你商议一个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林副县长立即警惕起来。
“我妹妹本来有一个男朋友,是本村的,叫朱健。他们一直爱得很深。可是,自从林平插进来以后,他们的关系就很紧张了。现在,朱健也完全知道了我妹妹和林平的事,但他仍爱着我妹妹。我妹妹进城以后,他也跟着进城来了,在城里打零工。现在我妹妹招了工,为了不使他们关系破裂,我请你在氮肥厂,也为他招个工……”
“不行!”林副县长推断文义的话:“我林纯志一身清白,尽管社会上一些人搞不正之风,但我从不拿党的原则做交易!”
“不能破个例?”文义听了,逼视他说。
“不能!”林副县长也断然回答。
“那这事的后果就很严重了!”文义也不甘示弱。
林副县长一听这话,立即抬起头,重新看着文义问:“怎么严重?”
文义不慌不忙地说:“我是想把这事解决在你知、我知的范围内,没想到你会不领情。”
“该怎样解决,你尽管说好了!”县长夫人这时忙不迭地催问起文义来。
“不瞒你们,”文义故意夸大着事件的严重性:“我妹妹人流了第一个孩子后,现在又怀上了,并且,这次她再不打算人流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们才来找你们,想法把我妹妹的男朋友也一块招进厂去,让他们天天在一起。只要我妹妹有了一个合法丈夫,这件事不就遮掩过去了?如果这个办法不行,那我们只有采取第二个解决办法了!”
“第二个是什么办法?你倒说说看。”林副县长忽然问,语气却比刚才缓和多了。
“我刚才说了,这件事除了我们知道外还有我妹妹的男朋友知道。如果我妹妹的男朋友能够和我妹妹结婚的话,他便会啥也不计较。如果不能结婚,他迟早会把这件丑事闹出去的。与其等他今后闭,不如我们现在自己抖落出来。也不瞒你们,这次,我的父亲、哥哥都进城来了,如果实在没办法解决,我们就只好学杨三姐告状。趁省上地区都有领导在,找他们说一说。反正,我们小老百姓的面子,也值不了几个钱……”
“放肆!”文义的话还没完,林副县长便像受了侮辱似从沙发上跳起来,在屋内急速地走动着,一面暴躁地训着文义:“这简直是讹诈!”
文义并不和林副县长计较,仍是不卑不亢地说:“林县长,别忘了我是好心,是专门来寻求既保护我妹妹,也保护你儿子,也包括你在内的解决办法的呢!既然你这样认为,我们小老百姓还有啥说头?那我就告辞了!但我仍然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这事可能出现的后果!”说着,文义转身,大步朝门边走去。
可是,他的手才刚刚接触到门,林副县长又立即像一只打蔫的鸭子,把他喊转来,垂头丧气对他说:“年轻人,你别逼我,让我想想行不行?告诉我,怎么和你联系?”
“西门旅社,余文义。”文义一字一句地回答,末了又添上一句:“希望不要超过明天!”
“是!是!”林副县长此时完全是一个颓丧的老头子了。在往小本子上记文义名字的时候,文义看见他的手哆嗦得很厉害,好半天才把几个字写下来。
文义走出来,心却比去时跳得更厉害,他觉得浑身发着烧,口也渴得很。天啦,他做了些什么呀!他竟然面对县老太爷,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这些话,有些是下午打过腹稿的,有些则是随机应变、脱口而出的。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他居然击败了那个原先令人恐惧的大人物。从林副县长最后几句话里,他分明感受到了曙光在前。此时,他不光是在为朱健即将得到的好运、为妹妹的幸福而高兴,更为自己今晚沉着、镇静的神情和聪明而自豪。他走在大街上,想唱、想跳。最后,他感到脸颊燥热得不行,便靠着一棵电线杆子,把脸贴在了凉冰冰的水泥杆上。
文义还没料到,此时,林副县长家正上演着一幕小小的话剧呢!
文义走后,林副县长一下瘫坐在沙发里,这巨大的打击已完全把他击倒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会出这种事!眼下这种风流事,虽算不了什么,可一旦较起真来,也会毁掉一个人的前途,毁掉一个幸福的家庭啦!这个年轻人提出的解决办法,简直使他没办法拒绝。如果换一个角度,他也会提出同样的解决办法。眼前,不光是要把已经发生的事搁平,而且还要施加压力,让不争气的儿子彻底断绝和那个姑娘的关系。可是,该怎么办呀……想了一阵,他伸手拨通了报社值班室的电话,叫正在加班赶写艺术节新闻的儿子林平,立即回家来。一边拿出两张晚会票,叫老伴马上赶到儿媳妇的娘家里,喊吃过晚饭才过去的儿媳,一起去看晚会,不到散场不要回来,布置完这些,林副县长站起来,走到窗前,眺望着城市的夜景,尽量减轻一点内心的愤怒。
一会儿,林平回来了。他不知父亲喊他有什么事,走到林副县长身边,恭敬地问:“爸,有啥事吗?”
林副县长没答应,继续看他的夜景。隔了很久,他才出其不意地严厉地问:“有个叫余文英的姑娘,你认识吗?”
林平一惊,心立即笃笃地加速跳了起来,张着嘴不知该怎样回答。
林副县长见儿子没有回答,猛地转过身,眼中射出咄咄逼人的怒火,对儿子咆哮般吼道:“认不认识?”
林平害怕起来,双腿哆嗦着,讷讷地对父亲回答:“我、认、认识!”
“说,发生性关系没有?”林副县长像审讯室的法官,又一次突如其来的对儿子喝道。
林平知道他和文英的事,已被父亲知道了。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抽了筋一样,不由自主地就朝这个从小管教自己就很严厉的父亲跪了下去,同时,颤抖着嘴唇求饶似地说:“爸,我错,错了……”
一切已无需再问,林副县长的身子和儿子一样像风中的树叶颤抖不止。他咬紧牙帮,扬起右手,一巴掌朝儿子脸上扇过去,然后又一巴掌扇过来,打一下,骂一句:“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直至林副县长觉得自己已再没力气打了,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说:“你干的好事!现在人家的哥哥都找上门来了,你去收场吧!去吧……”
林平仍跪在地下,听了父亲的话,已忘了脸上的疼痛,内心里更恐慌得不行。他觉得一切对父亲多余的哀求,都没有必要了,只有静静等待父亲的发落。
果然,在一段急风暴雨式的发泄过后,林副县长对着地下跪着的儿子,再也没说什么教训和责备的话了,而是对儿子布置道:“还不快去给老子把史长河找来!”史长河就是那个负责招工的经委副主任,氮肥厂厂长。
林平不知父亲找史副主任干什么,可又不敢多问,更不敢违抗,立即爬起来擦掉眼泪,又去洗了一帕脸,去了。
第二天早上,余家三爷子因为没事,在余华祥“西门旅社”的地下室里睡着懒觉。这时,余华祥忽然进来,喊文义出去,说有人找他。文义急忙穿好衣服跑出去,大门口,他看见了林副县长的夫人。
林副县长夫人一见他,立即笑眯眯地抬手让他过去,然后把他带到街上无人的地方,掏出一张表,对文义说:“把这表交给你妹妹的男朋友,填好,再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身体,然后,把这表和体检表一齐交给史厂长……”
文义听了,有点不大相信:“啥时去上班?”
副县长夫人说:“马上就可以去上班。”
文义说:“还有啥手续?”
夫人回答:“这你就别管,你尽管叫他去上班好了。有些手续,史厂长会给你们办好的。”
文义捧着那张表,真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权呀权,看来权这东西真是法力无边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