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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入席酒喝下去后,文忠的头有点晕乎乎的了。这时毛开国又给他斟了一杯,对他说:“文忠,刘乡长是我们的领导,也难得和我们一道吃饭,你总该敬乡长一杯吧?”
文忠头虽然有点晕,心里却很明白,忙说:“那是!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和乡长喝酒,说啥也得敬乡长!”说着,朝刘副乡长端起了酒杯。
刘副乡长也急忙端起了酒杯,说:“不要说敬,我们喝个弟兄好!”
文忠说:“那可不行,竹子还分个上节下节呢!”
刘副乡长说:“好,文忠果然是懂事理的人!你敬我,我等会也敬你!”
他们把这一杯酒喝了后,刘副乡长果然又礼尚往来地还敬文忠的酒。文忠本不愿再喝了,可又觉得这是领导看得起自己,在抬举他。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能被乡长这样抬举,这已是一种荣耀,一种莫大的信任。于是,他又咬着牙将刘副乡长敬的酒一口喝了。接下来,毛支书、刘社长又要敬他的酒,他又不能喝一个、不喝一个,又狠着心喝了下去。这样,文忠头脑就迷迷糊糊起来。大家看都喝得差不多了,才停了下来。这时,毛支书才问文忠:“文忠,你有啥事吗?”
文忠这才记起来的目的,说:“余天志大爷病了,病了。”
“哦!”毛支书似乎很惊奇地回过头,看着文忠问:“不严重吧?”
文忠酒醉心明白,舌头打着卷说:“就是严重呢!我爹和文、文富他们,已经把他抬、抬进县、县医院去了。”
“抬去了就好了!”毛支书立即表扬说:“我就知道你们家是仁义人,是不是?你们做得对,是你文忠的主意吧?”
“是、是。”文忠一下不知说啥了。他在心里还想着钱的事,可是,该怎样开口呢?他憋了很久,耳旁又响起文义的话来,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了:“我们只,只有五、五十块钱。我爹说看村、村上能不能支些钱,明天文、文义回来、来取。”
毛支书听了,立即换上了一副愁脸,说:“哎呀,文忠,这事按说该村上负责,可是村上哪儿来的钱呢?分土地时,你是看见。的,集体一个瓦片都是分光了的。这两年,集体又没有办企业,村上开个会,写张标语,都要从大家口袋里掏钱,穷得跟叫化子一样,哪去找钱呢?文忠,你是不当家不知盐米贵呀!”
文忠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是,我都知、知道。”
毛开国接着说:“还有,你们当初说过,生养死葬,都不要村上负担一分钱!”
文忠听到这里,虽然头脑很乱,可仍然一下怔住了,说:“我、我们没说,说过这样的话呀!”
毛支书笑了笑,仍不慌不忙地说:“这可是那个林平大记者,白纸写成黑字,印在报纸上的呀!乡上三干会,还号召全乡人民向你们学习。刘乡长,是不是?”
刘副乡长说:“是养五保户的事?对,有这样一回事!这是去年全乡精神文明建设的一件大事呢!”
毛开国接着说:“我们知道,你们一家人都是说话算数的人,特别是你文忠,更是说一不二的人,是不是?”
文忠听了他们的话,一下茫然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家里人说过这话。但支书对他们一家人说话算数的肯定,他却是十分赞成的。是的,他们一家都是要脸面、讲信用的人。如是真的有人说过这样的话,那吐出的口水就不能舔回去。想到这里,这位老实人就说:“那是,我们是、是说了的话,就不、不反悔的。”
毛支书立即高兴地说:“那就好,大侄子!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不怕说句得罪的话,文富、文义虽然读过书,可就没有你懂事。俗话说,有事问大哥,有风吹大坡,你就要为他们做个榜样!回去告诉你爹,千方百计要把人治好!”
支书一番夸奖的话,使本来头脑就有些晕乎乎的文忠,更加晕糊起来。他又觉得话说到这份上,再也没啥可说的了。于是就向支书表态说:“那是,救命要、要紧,我们不会不、不管的!我走、走了!”
说完,他就告别了毛支书、刘副乡长和刘华川,趔趔趄趄地往回走了。可是,这位老实人哪里知道,这都是毛支书当时为了报复他们,而又要的一个小阴谋呢。去年冬天那个下午,当林平记者兴致勃勃地对他采访余家领养五保户的事时,他这个做了多年基层工作的支部书记,一听年轻人的口气,便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材料了。当时,他的小心眼一转,计谋就上来了:何不顺着这个年纪记者的需要说下去!农村的事复杂,一个老人今后磕磕绊绊的事不知会有多少。眼下,公益事业大家都淡漠了,一家一户的工作好做,千家万户的工作就难做了。现在,由这个年轻人把余家五保户的事吹出去,今后有了麻烦,自己能推时,不就有了理由吗?于是,他不但把自己向余家摊派五保户的事,说成是余家主动向党支部要求领养的。而且还说余家如何如何保证,今后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村上负担一分钱。这也就是那天下午,林平从毛支书那里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材料,而激动、兴奋的原因。
毛开国望着文忠摇摇晃晃走出门的背影,这时,内心也蓦然游过一丝后悔的情绪。他一辈子,没做过多大的亏心事。他忽然怀疑自己对余家这户全村闻名的老实人的做法,是不是过火了一点?当初只是为了在余家鱼塘人一份股,被他们拒绝了这点事呀!可自己却让人家摊上这么一个五保户,这是一般人家不容易接受的,可人家二话没说,接受了。如今医院的药费又贵,如果花上三百五百,人家又咋个承担得了?可是,毛支书又很快在心里为自己找到了开脱的理由:“不过,这也怪不得我呀!谁叫大家都各顾各?余家的日子再紧,但种着三十多个人的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反正得有人吃亏!”这样想着,这位毛支书的心就释然了。
文忠走出来,让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一些了心里就愁成了一团。从支书那儿要钱的希望破灭了,可眼下,从哪里去筹到钱呢?人,已经抬到医院里了,医院说要一百元,你不能给九十九元九角。他知道,明天一早,父亲就会叫文富或文义回家拿钱,五十元钱就想从医院走人,没那么便宜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在文义面前夸下了海口呀!
文忠头想痛了,也没想出一个周全之计来。办法倒是有一个,可文忠不敢去想:卖粮。家里的稻谷除了接到新谷以外,大约还可剩两三千斤。可是,现在谷价低,家里日后的许多开支,也都指望着这两三千斤谷子呢!因此,他不敢去想。但等他走到家门口还没想出办法时,心里一狠,立即就做出了这种抉择。他想,要是父亲和文富、文义在,他们会咋个办呢?他们也一定会这样的,因为再没有别的路子了。
决心下后,文忠就决定明天黎明起床,拉两千斤稻谷去粮站卖。是的,有风吹大坡,有事问大哥,父亲不在,他这个做老大的,应该作这个主。
29
“城市的夜晚真美呀!”
黎明时分,余家老三余文义,站在县城滨河公园的石栏杆前,眺望着一江静静流淌的春水和江对岸繁星似的灯光,在心里由衷地感叹着。
城市还没完全醒来,他面前的江水也仿佛正处在神思恍惚之中,江水偶尔轻轻地拍打下河岸,发出温柔的“伊一哗”的声音。投在江中的两岸灯光和停靠在岸边的船影,被江水的微澜,拉扯得一上一下,一弯一曲,像一个不知疲倦玩耍的快乐王子,永无安定的样子。
文义不是专门来河边赏景,此时,他还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昨晚,当他们父子三人把余天志老头送到县医院急诊时,他们都没想到,现在的医院真如老百姓所说:“捆到要钱。”没有三百元钱,说什么也不让余天志老头入院。这可把他们难住了。在这个城市里,他们没有任何亲人。熟人倒是有两个,一个是文富先前的女朋友玉秀,可这时,不论是文富,还是余忠老汉,都没有这份勇气,去向她借钱。况且,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她住在啥地方。另一个,是他们湾的余华祥。两年前他把田地转包给了他们,进城来开了“西门旅社”。可这会儿夜深人静,家家关门闭户,都在酣睡之中,要喊开“西门旅社”的大门也不容易,况且,余华祥为人吝啬,即使叫开了门,也不一定能借出二百五十元钱来。正在为难时,文义忽然想起他高中时的好朋友社伟,毕业后来县城一家预制场打工。不久前,听另一位同学说,他在滨河公园下面,自己开了一个预制场,就不知眼下在不在?想到这里,文义决定去碰碰运气,反正河边的沙滩永远是敞开着的,而预制场工人们栖身的工棚,对他也不会关上大门。就这样,他来到河滩上,一个工棚一个工棚地问,终于找着了他的同窗朋友。老同学相见,分外亲热,当杜伟听说了他们的难处后,二话没说,随即拿出二百五十元钱,并亲自陪他到医院里,给余天志老人办了入院手续。老人住进医院后,医院里没有空的床位让陪伴病人的家属睡,余忠老汉心疼儿子,就叫文富和文义去社伟的工棚里,挤着打个盹儿。杜伟拉着文富、文义刚要走,文富忽然不忍心把父亲一个人留在医院里,坚持要留下来,杜伟只好把自己的老同学拉走了。
文义睡在杜伟的工棚里,却怎么也难以入睡,这除了老同学相见的兴奋外,更主要的,是城里到处都响起的“轰轰”的声音,这声音在幽静的夜晚,似乎格外突出。同时,他的脑海里还在想着家里出现的事,想着余天志老头的病情,还想着大哥文忠去向支书要钱,不知要着了没有……这样想来想去,文义失眠了。在一阵似睡非睡的迷糊以后,他就醒来了,这时,天已破晓,潮湿的春露和带着寒气的江风,使他觉得有点儿发冷。他再也睡不着了,独自一人爬了起来。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