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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义笑了笑,说:“好嘛,愿意随时为你效劳!”
这话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完,毛开国才正经地说话了,脸上没有好颜色:“刘乡长来,主要是问问你们家今年的合同定购粮,啥时完成?乡上规定二十号前要全面完成。”
文义见毛开国没好脸色,心里也有点不高兴,就说:“原来又是催粮催款来了!我爹说了,明上午把下欠的两千斤稻谷拉到粮站去卖。既然你们今晚不辞辛苦来催,那就等两天再说吧!”
刘副乡长听了,不满意地瞪了文义一眼。他三十八九岁年纪,人长得干瘦,但很精神。他从部队下来,到这里任副乡长己满三届,仍然没动过窝,听说他在争取代替周书记的位置。
文义没理他,民政干部老陈却把文义的话当了真。他右手捂着胸口,说:“那咋能行,年轻人?你家是种田大户,还指望你家带头呢,千万别这样。”老陈五十六岁了,人很和善,当了许多年的民政干部,大家都叫他陈民政。他患有胃病,老用手捂着胸口,脸色蜡黄蜡黄的。
田淑珍在一旁听了他们的话,忙瞪了文义一眼,对干部们说:“你们别信他的话,他是乱说。我们明天就把粮拉去卖!”
陈民政这才放下心来,说:“那好,这就定了!”
说完,一干人起身要往外走。小吴主动向文义伸出手:“今后上街了,别忘了来坐坐。”
文义很感动,也伸出手,和小吴握了握。可他却一语双关地说:“你也要多下乡来,莫只是催粮催款了,才记起我们!”
一番话,把小吴说得脸红了。刘副乡长又不满地回头瞪了文义一眼。走出大门,毛开国才附在刘副乡长耳边说:“余家这小子是刺头,厉害!”
刘副乡长阴沉着脸,没说什么。
第二天,余忠老汉一家起得很早。快到白露了,晚上的露气很重,不时从睡意矇眬的树木、竹叶上,落下点点滴滴的露珠。东边天际一团红光不断地涌动,慢慢地,从淡淡的雾雹里就升起了一轮耀眼的太阳。余家父子们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以前,就把两千斤稻谷用麻袋装好,用尼龙绳扎住袋口,又把它们一袋袋扛到屋后的机耕道上,装上板车,系好车绳。一切收拾停当,才回家吃早饭。
吃过早饭,余忠老汉和文富拉起板车刚要走,一些出早工的人路过这里。文全见了,说:“二叔,你硬是积极呢!”
余忠老汉将车绊搭在肩上,回答文全说:“迟早是要卖的,省得当干部的跑路。”
文全说:“他不来催粮催款,你还见不到这些干部的人影子!”
另一个年轻人也附和余文全说:“就要让他们跑路!他们拿了工资,不跑路干啥?”
余忠老汉一弓腰,车轱辘缓缓动了。拉出了几步,余忠老汉才回头对先前说话的小伙子说:“你娃儿呀,人心打比是一样,为啥要麻烦人家干部多跑路?”
小伙子讨了个没趣,过了一阵,才讥讽地回答说:“就你老人家是好人!”
余忠老汉听了,也不计较,和文富拉着车走了。家里那条叫“花脸”的黑狗,跟在他们车旁跑来跑去。余忠老汉喝了一声,“花脸”不跳了,蹲在地上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远了,“花脸”才摇着尾巴回去。
父子俩拉着车,一时谁也没说话,只有车轮和车轴的摩擦声,在身后响着。走了一阵,余忠老汉打破了沉默,问文富:“昨天你对老丈人,提没提彩礼的事?”
“没提!”过了一阵,文富才瓮声瓮气地回答。
“咋没提?”余忠老汉不解地追问了一句。
文富又沉吟了半晌,才说:“人家还要等两年呢!”接着,就把昨天去老丈人家的情况,对父亲说了一遍。
余忠老汉听完,立即气咻咻地叫了起来,说:“还要等两年,他这是啥意思?”
文富说:“不晓得。”
余忠老汉说:“他们是不是想退婚?”
文富说:“我看没那个意思!我估计他们家要修房子,他爹怕是想把玉秀留在家里,等房子修成后才让结婚。”
余忠老汉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停了停,又把话题转到彩礼上来。因为这是老汉的一块心病。文富见父亲又说到这事,便有些不愉快地回答说:“过多过少,别人前头有个标准,我们一家人也兴不起规矩。”
余忠老汉听了这话,略微有些不高兴,说:“虽说一家人兴不起规矩,但八匹蔑条扯不到一样齐。我们这个家。过去是下了滩的。庄稼到户虽说好一些了,但也只是一家的肚皮不再唱空城计。加上原来欠账太多,所以也没啥子积蓄,没兴起家业。前年转包了二十多亩地,多打了几万斤粮食,但接着一修房子,把一点老本又用光了。这次给你打家具,也还借了一点钱,虽然不多,总还是欠着别人的账,还指望卖了这谷子还。外人都认为我们家好,跟过去的大财主似的,我们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好。实际上,只是一个名声呢!”
文富听了父亲的话,后悔刚才不该生父亲的气。在这个大家庭里,虽说还是父亲当家主事,但家里的大事小事,做老人的没瞒过他们。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一没手艺,二没外援支持,一家人只能靠在土地里刨日子,能刨出现在这个样子,也是鸭子上架——呱呱叫的了,做后人的还能要求老人什么呢?想到这里,文富内心升出一种对父亲的尊敬和感激之情。他想了想回答:“家里的情况我都明白,还有文义和文英的事没办,我不能只顾自己。我一定跟玉秀讲,让她跟她爸爸妈妈说,尽量不要在彩礼上为难我们。再说,玉秀过门后,还要过日子呢!”
“就是!”余忠老汉为儿子的深明事理高兴起来,尤其是文富还在为自己的弟弟妹妹着想,这更令老人满意。作为父亲,手背手心都是肉,每个儿女都是他希望的一部分,他不能厚此薄彼。这些日子,他一边给文富操持着结婚的家具,一边又在为小儿子的婚事发愁了。他深知一个庄户人家,想娶一门媳妇有多么不容易,需要从心里过的事,不知要装几大箩筐呢!现在,老汉听了二儿子一番懂事的话,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慰。
“其实,”老汉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却涌动起一种自责、内疚的心情,又好像怕伤了儿子的心似的,“我巴不得把彩礼过得比别人家多,把你们的婚事办得比团转任何人都排场,为你争一份面子。可是,家里只有这个样子,手长衣袖短,没办法啰!”
一股热流突然涌过文富全身,他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微驼的背影,心里难过起来,急忙说:“爸,不说这些了!我们也不想大操大办,也不会埋怨你们的。”
余忠老汉却还忍不住继续解释:“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你们好。我和你娘,黄土埋大半截的人了,勤做苦磨,还能背进土里去?只希望你们弟兄姊妹,日子能过得顺畅、舒心。等你结了婚,我们再把文义的事办了,然后把两边的平房再加上一层楼,你们三弟兄,今后一人两间楼房。我和你妈看着你们生儿育女,和和美美过日子,死也闭得上眼睛了!”
“爸,”文富再一次为父亲的话激动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父亲。父亲在非常艰难的日月里,把他们弟兄姊妹拉扯成人,现在不但为他们成家立业操心,而且还想到了他们的未来。天底下,也许只有父母亲才会这样关心自己的儿子了。而文富,却觉得自己远没尽到儿子的责任。想到这里,文富产生出一种无比温柔、乖顺的冲动,很想像小时一样,扑在父亲怀里,去亲一亲他那满脸的胡茬和粗糙的皮肤。可是现在他不能,他只能用质朴的语言去宽慰老人。“我们都大了,”他说,“你和妈都不要替我们想那样多。我们今后把日子过好,让你们放心,也会让你们老了有福享!”
“那就好!”余忠老汉笑了,眼里闪烁着老人特有的那份慈祥、温和而又十分满意的光彩。太阳这时升高了,老汉一时停了话,目光就散落在路两边那些初秋时光里的小草和一些小黄花上。那些小草都已呈现出微黄的苍老气息,预示着一代生命将随着季节的更换而结束。而那些一朵朵比米粒稍大的小黄花,却正以倔强的生命和阳光争辉。老汉又把目光移到两边的地里,满地的红苕叶的颜色,也全不似夏季那样一片碧绿。根部的叶片,已有了一种成熟的绛紫色。而透过厚密的叶片,可以看见由薯块膨胀而造成的一道道土地的裂缝。一看见土地、庄稼,老汉的什么忧愁和不快,都可以尽快消失。此时,他在心里自言自语地说:“再下一场雨,今年的红苕收成肯定不错,家里又要多出几头肥猪呢!”
老汉只顾喜孜孜地想着,却没提防车轮滑进了一个坑洼里。
余文富见父亲的车陷进了坑里,忙停了自己的车,走过去。余忠老汉一边使劲往上面拉车,一边在埋怨:“公路烂了也没人管,尽是坑坑幽幽的!”
文富过去说:“都各种各的地了,哪个还管公益事?看这路,过去大汽车能开进来,现在窄得只能走板板车了。”说着。动手解开父亲车上的绳索,从车上抱下两袋稻谷到自己车上。
余忠老汉说:“你车上已经多装了两百斤呢!”
文富道:“不把谷子下一些,怕把车拉不起来!”
余忠老汉看着儿子,慈祥地笑起来,说:“你别转弯抹角了!你是怕老子拉不起,故意往你车上搬!”
文富被父亲看透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本来我就该多拉一些嘛!”
“也是!”余忠老汉突然有些伤感地说:“到底是年岁不饶人了。像你们这个年纪,别说一千斤,就是两千斤拉起来,也一路放小跑呢!”说完,在文富的帮助下,把车子从坑洼里拉了出来,父子俩又重新上路了。
现在,文富伯父亲又提起自己的婚事,重新陷进忧虑中,走了一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