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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余忠老汉的儿女们-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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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四个轮子的汽车,何况自己又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再也不能往娘家跑了!这时,她忽然想到了文英,心中不觉一亮。对呀,到文英那儿去呀!这儿很近,过了河就到了。石太刚才出狱,肯定不知道文英的事,到那儿先躲起来,这个魔鬼就找不着她了。想到这儿,她又为刚才没想到这一层懊悔起来。可是,她没有多去责备自己,就踉跄着走出了门。
  从她家到江边码头很近,不一会,玉秀就披头散发,满面伤痕地来到了码头。过了中午下班时候,过河的人很少,开船的老大爷一见玉秀这副神情,自己先吓了一跳,问:“姑娘,你这是咋了!”
  玉秀听了这普普通通的问候,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温暖——这是她今天遭到残酷毒打以后,第一次听见别人一声亲切、关怀的问候。霎时,她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了亲人一样,眼里倏地涌上了泪水,却说:“老大爷,求求你,先把我渡过去吧!”
  老大爷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憔悴、痛苦而又似乎孤立无援的女子,连想也没想一下就回答说:“上船吧,姑娘!”
  玉秀听了,摇摇晃晃地上了船。老大爷开了船,可他却一边掌舵一边不停地盯着玉秀看。越看,老大爷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怀疑和不放心的神色。船到江心,老大爷忽然掏出一小瓶酒,对着瓶口呷了一口,然后抹抹嘴,放下酒瓶,却唱起一首山歌来。这山歌玉秀也十分熟悉,是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哀悼早死女儿的《哭女歌》。开船的老大爷唱得十分忧伤:
  “斑鸠哭儿叫咕咕,
  娘哭女儿泪珠珠!
  一岁跟娘怀中耍,
  二岁跟娘地下爬,
  十七十八人长大,
  女呀女,
  黄泉路上咋要丢下娘?
  往日见女娘心欢,
  今日想女娘流泪。
  女呀女,
  你咋不想想爹和娘!”
  歌声凄切、悲伤,和着江中心呼呼刮过的河风,让人伤心欲绝。玉秀知道这是好心的老大爷,不放心自己,以为自己要去寻绝路,而有意唱给她听的。一时,她泪如雨下,伏在船舷上恸哭起来。
  到了对岸,她才抬起头,感激地望着老大爷。老大爷才再次问道:“姑娘,你到底是咋回事,咋个遍身是伤?”
  玉秀见老大爷是好人,才告诉他说。“是我丈夫打的。”
  老大爷大惊失色,不肯相信地说:“有这样狠毒的丈夫吗?哎呀呀,也真下得了手!好好,姑娘,回娘家多住些日子!”老大爷把她当回娘家的了。说着,又过来扶着玉秀,把她送下船。
  玉秀心里再一次感到了温暖,过了河,也觉得安全了。她向老大爷说了声谢谢、就朝氮肥厂慢慢走去。
  到了氮肥厂,朱健上早中班,过一会才下班。文英上晚中班,这时正在宿舍里,愉快地一边哼着一支歌儿,一边织着一件毛衣。小小的屋里,不但四面墙壁上还保留新房的气氛,文英的心里,也还荡漾着初婚不久的甜蜜和幸福。她听见敲门声,以为朱健下班了,立即高兴地说:“来了!”说着,就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可她立即呆了。门口站着的不是朱健,而是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的玉秀。
  半天,文英才不安地问:“玉秀姐,你咋了?”
  玉秀的嘴唇急剧地哆嗦着,过了一刻,她才猛地扑在文英身上,放声痛哭起来。
  文英更加慌乱了,着急地搂抱着玉秀,连声问:“玉秀姐,究竟发生了啥事,你快说呀?”
  玉秀只是哭,什么也说不出来。文英发现了她脸上的伤,又去解开了她的衣服。立刻,玉秀身上的一块块紫色的伤痕,展现在文英面前。
  文英无限惊骇地看着那些充满乌血的伤痕,清澈的眸子里像飞进了沙子一样,上下眼皮眨动了几下,两道同情的眼泪淌了下来。一边淌一边颤声问:“玉秀姐,这是……谁打的?”
  玉秀这才抽泣着回答:“石太刚……”文英一听,突然紧紧地抱紧玉秀,悲痛地说:“玉秀姐,我苦命的玉秀姐呀……”说着,两个女人哭成了一团。伤心的哭泣在这还洋溢着喜气的新房里,显得很不协调。
  哭过一会,文英把玉秀牵到床上,让她坐下,说:“玉秀姐,你先躺着,我去找厂医来给你看看!”
  玉秀说:“我连累你们了!”
  文英回答:“玉秀姐,这时候了你还说啥客气话!伤在你身上,也同样痛在我们心里!”说着,匆匆出去了。
  过了一会,文英回来了,可厂医却出厂去了,没找来。
  没一会儿,朱健也下班了,回来看见玉秀的伤势,也既气愤又同情。三个人商量起办法来,文英主张立即把玉秀送到县医院里,先把伤治好。可朱健觉得去县医院治伤大冒险,万一再落到石太刚手里,玉秀肯定还会遭到更大的折磨。他主张玉秀就这儿住下来,等厂医回来了,就让他来看看,不行再想办法。玉秀听了,看了看他们这间只有几平方米的宿舍,她在这里睡了,就没朱健和文英睡的地方。再说,长期住在这儿,他们的工资又低,也不是办法。因此,玉秀又坚决不同意。文英又建议住到爸爸妈妈家里去,但朱健觉得不妥。因为石太刚正愁找不到茬子。最后,大家都觉得还是回娘家住好。朱健说:“听说法律上有规定,夫妻感情破裂分居达到一定时间,法院可以判决离婚!”
  玉秀听了,忙说:“还有这样的规定?”
  朱健说:“有!只是具体时间我记不得了!”
  文英也说:“这样也好,玉秀姐,好歹是自己娘家,哪个爹娘也心疼女儿的!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如果石太刚敢到你娘屋来逞凶,那儿的乡亲也多,还有,你随便到哪里躲起来,他也找不着你!”
  这一说,玉秀也坚定了信心,说:“先前我也是打算回娘家的,半路上被石太刚抓住了,害怕了!”
  文忠听了,说:“你别怕,玉秀姐!我们现在去租辆车,你藏在车里头,朱健再送你回去,石太刚抓不住你的!只要回了家,你就不用害怕了!”
  玉秀说:“那是,回到家里我就放心了!”
  商量好了,朱健便立即出去租车。文英为玉秀弄了一点简单的饭菜,可玉秀只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没过多久,朱健进来说:“车租好了,在大门口!”
  文英听了,忙扶着玉秀走出去。厂门口,果然停了一辆小四轮客货两用车。文英把玉秀扶到车,坐好了,才说:“玉秀姐,我马上上班,不能送你了。过段时间,我专门来看你!”说着,掏出一百元钱给玉秀,说:“去买点滋补品补身子!”
  玉秀知道文英他们的日子很紧,厂里效益不好,工人基本工资都不能兑现,就坚决不肯收。文英把钱塞在她怀里,就急忙跳下车,玉秀想还她也不能了。
  文英又把朱健叫到一边,低声说:“回来时,去告诉二哥一声!”
  朱健点着头说:“我晓得!”
  说完,朱健上了车,汽车发动了。隔着玻璃,文英向玉秀挥着手,再次鼓励地说:“玉秀姐,一定要挺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说着,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声音也发起抖来。
  玉秀同样噙满了泪水,她也想朝文英举起手,却举不起来。
  汽车鸣叫一声喇叭,开走了。文英一直目送着汽车上了公路,渐渐消失了,才转身走进大门。
  22
  文英的晚中班,实际上只从下午两点上到六点——氮肥厂亏损严重,两个生产车间已停了一个,工人每天实际只上四个小时的班,轮流着休息。下班后,文英随着工人们走出车间,走过厂区的水泥道路,然后朝宿舍走去。走到厂部办公室门前,忽然看见林平挟着采访包,挎着相机,正站在大门口注视着他们下班的方向。从人群中,他一眼看见了文英,同时,文英也看见了他。霎时,两人都显出了几分意外和激动的神情。林平向前疾速地走了几步,张了张嘴似乎想喊,可看见了众多的工人,他没喊出来,并停住了脚步。文英不知是为这不期而遇的重逢愣住了,还是有意让开下班的人群,也不由自主地站住了。从那次在宁安市不辞而别回来以后,她只和林平在大街上匆匆见过一面。那是父亲生日的前两天,她去一家装潢店里为父亲买匾。买好匾刚走出店门,就碰巧遇见了迎面走来的林平。林平看见她,兴奋地跑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文英不敢正视林平的眼睛,她知道那天不辞而别很对不起人家,人家毕竟是爱着自己的。她又想起在二哥事情上林平帮的忙,还没当面感谢他,于是就说:“林平,多谢你上次帮了我二哥的忙!”
  林平听了,话中有话地说:“文英,如果不是你,我会认识你二哥吗?”停了停,又真诚地说:“文英,你们家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去办!”
  文忠听了,心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这感激中还夹杂着了一种别样的东西。她真怕这种东西泛滥上来,于是就明知故问地岔开话题,说:“学习结束了?”
  林平看见了文英的窘相和慌乱,也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他点了点头,看着文英手中的匾问:“你这是……”
  文英急忙回答:“我爸后天六十大寿!”
  林平“哦”了一声,刚要说什么,文英却先开口了,说:“我要回去了,我们以后再聊吧!”
  林平听了,似乎吃了一惊,忙盯着文英问:“你就要走?”
  文英点点头,说:“是的,我得回去了,下午还得上班。”说完,她转就身走了。
  可是这时,林平在她身后大声喊了起来:“文英——”
  文英回头一看,见林平眼里闪着炽热的光芒,几步追了上来,深情地说道:“文英,为什么这样忙呢?难道,永远不到我办公室坐坐了?”他把办公室三个字说得特别响。说完,两眼怔怔地望着文英,似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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