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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自己会象一个脓包一样绽裂,飞溅着扑打在那辆车的前窗上。在空中我回头
看了一眼,那是辆超长的豪华林肯,车体锃亮,前窗玻璃看上去蓝莹莹的。我曾经
很多次梦到自己坐在这种车上,醒来就忍不住笑,我知道,即便是有万分之一的希
望,前提也是放弃写作。但没想到我居然就坐了上去,不过方式有别,这一次我是
坐在了它的发动机罩上,并把它坐出了一个坑。我没有象个脓包一样崩裂,但一条
腿给撞断了,在我腾空前它就已经断了。此后一个多月,我就只有一条腿可供使用。
我被撞伤后,邱海心每个星期都来看我一次,但我没激动过。我们之间已经用
不着激动了。许多人说男女间不存在纯洁友谊的可能,我说他们应该被掌嘴,因为
这种话多数情况下是有其阴暗的心理背景的。我和邱海心就是最活生生最有说服力
的例子。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是她不漂亮,正好相反。她在我眼里很动人,但
我对她始终没有过欲念,就象一个正常人不可能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产生欲望一样。
同样,她对我的关心也被我象来自兄弟姐妹一样习己为常理所当然地领受。所以我
的激动在她眼里就成了一种异常。
她扫了一眼杜秋,又不怀好意地乜斜着我,语气夸张地说:“唷,这么激动啊?”
我尴尬得不知所措。后来我想到,这一天她从一开始就是反常的,她的每句话
都暗藏了某种信息。我瞟了一眼杜秋,她的脸上有一块红晕闪了一下,我怦然心动。
邱海心进厨房去烧水沏茶。
我对杜秋说:“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她说:“心心今天一直在我那儿,吃过饭她说要来看你,我想想在家呆着也挺
无聊,就跟着来了。”
过了一会儿,我说:“谢谢你的礼物。”
她说:“谢什么?又不值什么钱。”
她的回答多少有些扫我的兴。她似乎在步步为营地告诫我:不要忘了我们俩之
间的距离,她仅仅是因为百无聊赖才跟着邱海心来我这儿的,我万万不可因此而想
入非非。我觉得她这种姿态实在多余,我那两句话也没有过份亲呢,纯属客套,她
也太敏感了。当然,也可能是我过敏了,也许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什么思
想背景。但不管怎样,我的情绪已经受了影响,再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了。
她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正襟危坐,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净利索,神情那么端庄。我
低头看自己那条缠满纱布的腿,它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大汗淋漓,奇痒难忍。这时候
她说:“怎么样啦?你的腿。”
我说:“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有些痒。”
她说:“唷,不会是伤口发炎吧?”
我说:“不是的,伤口早就长好了,是皮肤搔痒,受伤后那么长时间没洗过,
天又那么热。”
她说:“你可不能大意。”
邱海心泡完了茶,又坐了片刻之后,突然说要走,她记起来还有一件很要紧的
事要办。
杜秋也跟着站起来。
邱海心说:“你急什么?帮我陪陪他,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快把他憋死
了。”
杜秋有些犹豫地看看心心,看看我。
我说:“没事,你们去吧,我习惯一个人呆着。”
邱海心尴尬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杜秋跟在后面,裙摆从浑圆的臀部很有垂感地挂下来,敲打在大腿上。
她们在楼梯拐角处消失。
杜秋的皮鞋敲打着楼梯,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她今天穿一双棕色皮鞋,
后跟很高,她因此更显挺拔。
之后,我的心情变得很糟。
5
傍晚时,邱海心打电话过来,一开头就是责备的语气,说:“你今天怎么回事
嘛!”
我说:“什么怎么回事?”
她说:“人家好心来看看你,你拒人千里之外,你也太那什么了吧?”
我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拒她千里之外啦?”
她说:“我让她留下来陪陪你,你说什么了?你说不用,你习惯一个人呆着,
你以为别人还非得陪你不可!”
我说:“她不愿意,我干嘛强人所难?”
她说:“谁说她不愿意啦?”
她确实没说,但我看到了她那种为难的神色。
她说:“她其实很关心你,总有意无意地问你的情况。今天是她自己要来的,
一路上还显得特别高兴。可你呢?冷冰冰的。我告诉你,从你家出来以后,她就显
得很不高兴,半天不说一句话。”
我在心里狂喜,嘴上却说:“你什么意思?”
她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我只告诉你,这可是一个最好的
机会,别的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她的意图昭然若揭。但我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不是口口声声地告
诫过我不要动杜秋的脑筋么?
我在窗前站了一晚上,象处在战争边缘的士兵那样,一面亢奋一面止不住害怕。
我怕我最终身不由己地陷进去。那些中年男人是可怕的,他们的力量无迹可循却又
无坚不摧,马晓京就是毁在这种力量之下的。马晓京是顽强的,可是他那份不挠的
痴心把身边所有人感动遍了,却唯独没能感得动我姐姐。他死后二十多天才被人发
现。我去看了。尸体已经高度腐烂,现场有两个安定药瓶,一个空了,一个还握在
手里,里边还有药片。显然他还没来得吞完第二瓶就睡着了。显然他要自己必死无
疑所以才吃那么多。那个场面,在我脑子里,永远抹不去。
可是,就象火山一旦突破地表的包裹再也无法被克制那样,尽管我害怕,脚步
还是不由自主地迈了出去。
第二章
6
腿好利索之后,我打电话给杜秋,直截了当地请她吃饭。我考虑了很长时间的
方式问题,最后决定长驱直入。我想,邱海心的那句话“这是一个最好不过的机会”
实际上是在告诉我,破绽出现了,不抓住机会,它很快又会被缝合。这么想着的时
候,她那两条白花花性感的腿穿着一双棕色高跟鞋赤裸裸地在我的脑子里走来走去,
不停地走来走去。
她很惊讶,说:“啊,是你?”
我说:“没想到吧?”
她说:“没想到。”
我说:“你听出我的声音了。”
她说:“你的声音比较特别嘛。”
我说:“晚上有空吗?”
她说:“有事吗?”
我说:“我请你吃饭。”
她轻轻地笑了,说:“为什么?”
我说:“你需要理由吗?”
她笑。
我说:“你只要说好或者不好就行了。”
她笑着说:“你还挺霸道。”
我说:“你说吧!”
她说:“啊——今天晚上我有事。”
我说:“噢,那算了吧!”我的一腔热情立刻消褪干净,在一瞬间灰心丧气。
我想到我自以为是、蓄势已久的能量在她那里仅仅被用来延缓虚荣之火,她回到家
中为自己尚未被寂寞惆怅彻底吞噬的魅力心满意足地笑,或许,在某一个纵乐的夜
晚,她还会把我当作一根鞭子在那个男人的眼前得意地挥那么几下,我感到耻辱。
晚上,邱海心打电话来,象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得意洋洋的口气:“嘿嘿,你
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说:“告诉你什么?”
她说:“哼!你可真够意思,请人吃饭也不叫我。”
我气急败坏,她比我想象的还要过份,她立刻就得意洋洋地炫耀出去了!我说:
“她怎么这样!”
“怎么啦?”
“她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我又没想追她,不过就是想谢谢她上次来看我,她犯
得上得意成这样吗?”我说。
“诶,怎么说话的?”
“这种女人也太虚荣了。”我说。
“你得了吧,别弄得跟真的似的!我还不知道你?要是真没什么事,用得着遮
遮掩掩吗?再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礼尚往来了?”
“就算我追她了,她也用不着拿它来炫耀吧?”
“谁说她炫耀了?她是怕你误解,担心你以后不再找她,希望借我的嘴向你解
释呢。她接了你的电话后就跑下来,从九楼跑到二楼来,神采飞扬地告诉我你想请
她吃饭。她今天晚上确实有事,工作上的事。她还说,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因为被
拒绝了一次就再也不找她了?”
7
一星期之后,我再次约她,她出来了。
我提早到达雅都火锅城,要了二楼靠窗的位置。这时候是傍晚七点一刻,离约
定的时间还差一刻钟。大厅里的空调开得很足,玻璃窗被雾气蒙住。我用手指在窗
玻璃上涂抹出一块空格来。外面终于开始黑下来,城市楼群后,斑斓的云彩正在越
变越黑。人们匆匆忙忙往回赶。对面人行道上有个人,一个挺拔而窈窕的女人,缓
慢地走着,一面东张西望,好象漫无目的。她是杜秋。和二十多天前一样,穿着超
短裙,两条腿性感地赤裸着,直板式的齐脖子短发。最后看了一下表之后,她快步
穿过马路向这边走来。她的胸脯在紧身衣里鲜活地轻微颤动。我有点晕,转过头去。
她由红衣服的侍应领着走过来。明亮的荧光灯下,她的皮肤白皙亮泽,使她显
得高贵。她微笑着坐下来,大厅里的落地座钟刚好敲响七点半。
我说:“准时得很,一分不差。”
她笑,眼波流动之际,看见了我旁边玻璃上那块尚未被雾气重新覆盖的空格,
脸霎时红了。她是个极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