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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瘿公道:“今晚你就在这床上歇息,我到父母房中去睡。”
二人叙了一回,已是掌灯时分,罗瘿公叫女佣买了些猪肚、猪肝,烫了一过来酒,两个人又喝起来。罗瘿公越喝越高兴,他讲起梨园的轶事:“乾隆爷以前,京师流行昆曲,又称雅部,由于昆曲进入宫延与贵族府第,词藻日益华丽,晦涩难懂,逐渐脱离市民。‘花部’、‘乱弹戏’自乾隆爷、嘉庆爷之后涌入北京城。这‘乱弹戏’就是现在的京戏,有名的是四大徽班,一为‘三庆’班,掌班的是程长庚与徐小香。二为‘四喜’班,掌班的是梅巧玲。三为‘春台’班,四为‘和春’班。先是名伶高朗亭率领驰名江南的安庆‘三庆’徽班进京,参加了乾隆爷的八十大寿演出,之后,‘四喜’、‘春台’、‘和春’等戏班子相继来京……”
罗瘿公抓了一把花生米塞在嘴里,又说下去:“这四大徽班各有特色,当时有‘三庆)的轴子,‘四喜’的曲子,‘和春’的把子,‘春台’的娃子的说法。徽班专演徽戏,剧目众多,武打火炽,通俗易懂,引人入胜。一时间北京城里广和楼、广德楼、庆乐园、三庆园上都被徽班占据,这种戏曲的红火,危及了‘阳春白雪’的昆曲在京师剧坛的地位。道光爷那阵子,由于湖北汉调来京,徽班艺术班逐渐北京化,京戏由此降生……”张三听着听着,趴在桌上睡熟了,罗瘿公知道他非常疲乏,于是扶他来到床上,伺候他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二人来到东华门以东的吉祥戏园。吉祥戏园门前,戏迷们络绎不绝。大门左边立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大彩告示,画着杨小楼的像,杨小楼三个字分外耀眼,下面有《挑滑车》三个黑字。大门内迎面是个大砖影壁,影壁前摆着彩头砌沫。看门的老头认得罗瘿公,一见罗瘿公的面就点头哈腰地招呼:“哟,罗先生也来了,里边请,楼上有闲在的包厢。”罗瘿公指着张三:“这是我的客人。”老头笑笑:“里边请。”
二人上了楼,拣了一个空余包厢坐下。张三四外望去,戏台朝南坐北,其它三面是戏楼,这楼上的厢是用木板相隔,楼下是大高凳的散座。观众已来了不少,满园雾气腾腾,人声噪杂,有吸大烟袋的、喝大茶的、吃什锦点心的、磕瓜子儿的……小贩叫卖者不绝于耳。
张三正瞧着,忽见下面抛来一物,顺手一接,原来是一块热手巾把儿,罗瘿公也接了一条,说道:“这里揩面的热手巾把儿,只有官厢才有。”
罗才子家宅论梨园 荣大臣吉祥闹霸王(2)
这时,后面上来一个人,英俊潇洒,武生打扮,他嗓音洪亮,朝罗瘿公一拱手:“原来罗先生也到了。”罗瘿公对张三道:“这位就是杨小楼。”然后他介绍张三与杨小楼见面,杨小楼哈哈知道:“原来张三爷也来了,兄弟真是艳福不浅!”这时,楼下有人叫杨小楼,杨小楼寒喧一番,告辞下楼。张三见杨小楼猴眉猴眼的,颇有兴趣。
罗瘿公道:“杨小楼素有‘活猴子’的称号,他的父亲杨月楼先生是同治年间的名武生,被誉为‘十三绝’之一,他的猴戏深得父传。杨小楼从小在小荣椿班学戏,以后又拜名武生俞菊笙为师,他出科后名声大振。杨小楼还时常进宫献艺,屡获西太后的赏银。”
张三见门口涌进一些巡警。罗瘿公道:“这些巡查都是白看戏,不花分文,坐在池座的最后一排,这叫‘弹压席’,戏园的老板惹不起他们,才设了这一排专座……看,戏开演了。”
杨小楼身穿宋代将领铠甲,英姿勃发,登台亮相,他演的是高宠挑滑车。他吐字清晰,唱白富有激情,嗓音嘹亮,武功俊俏,全场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张三也不禁叫好。罗瘿公道:“杨小楼的风格是表演细腻,工架优美,有‘武戏文唱’之称。他的拿手好戏是《长坂坡》、《汉津口》、《连环套》、《林冲夜奔》、《战宛城》、《挑滑车》,还有勾脸戏《水帘洞》、《安天会》、《铁笼山》、《金钱豹》和《霸王别姬》等……”
话犹未尽,只听旁边宫厢有人高叫:“不听这个,换《霸王别姬》!换《霸王别姬》!”一伙人随声附合。还有人朝台上扔鸡蛋、石头、果皮。杨小楼还想演,无奈满园一片嘈杂之声,吵嚷声、制止声、唿哨声、东西的破碎声,混成一团。
旁边官厢有个护院装扮的人高声叫道:“荣大人想看《霸王别姬》,哪位是戏园老板,如不换戏,看我们不砸了这戏园子!”
张三扭头一瞧,只见旁边官厢内斜躺着一个黄鼠脸的官人。他头戴顶带花翎,身穿官服,搂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人;人的四周站着七八个恶怒。那官人六十多岁,身体肥胖,肿胀的黄脸上,微微有几根稀落惨灰的短须,一对错聩无神的眼睛,牙齿齿落光了。
张三认出了那个官人,他就是军机大臣荣禄。
吉祥园小楼串京戏 隆福寺宝三耍中幡(1)
荣禄的护院一片吆喝,冲了杨小楼的戏兴,杨小楼拂袖回了后台,这一来,戏园内更乱了。吉祥戏园的老板生怕砸了园子,慌忙来到台上,朝荣禄所在的宫厢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荣大人息怒,请稍候,一会儿就上演《霸王别姬》。因为临时改戏,没有准备。”老板这一席话,暂且压住了园内的嘈杂声,观众洗耳静候。张三暗暗骂道:“这荣禄老儿真霸道,闹得戏园不宁。”罗瘿公急急摇手:“这里荣禄耳目很多,你还是小心为好。”
一忽儿,帷幕拉开,《霸王别姬》开演,杨小楼饰演楚霸王项羽,另一英俊小旦饰演虞姬上场。“项羽”唱粉碟儿:战英勇,盖世无敌。灭赢秦,废楚帝,争长华夷。(诗)赢秦无道动兵机,吞并六国又分离;项刘鸿沟曾割地,汉占东来孤霸西。(白)孤,霸王项羽。自与刘帮鸿沟割地,讲和罢兵。请回太公、吕后;谁想他反复无常,会合诸侯,又来讨战。想我楚兵,不过三十余万,与彼交战,恐不能取胜;也曾命人,舒六颁兵,未见到来。正是:舒六颁兵无音讯,只恐周殷不来临……
张三正呼得入神,只见一个跑堂的递上一盘花生米。罗瘿公道:“三爷,请用。”张三顺手抓了一把,拈了几颗填在嘴里:“嘿,味道不错,脆香!”
这时,台上“虞姬”唱道:“明灭蟾光,金风里,鼓角凑凉。(诗)忆自从征入战场,不知历尽几星霜;若能遂得还乡愿,瓣炷名香答上苍。(白)妾乃西楚霸王账上虞姬是也。生长深闺,幼娴书剑;自从随定大王,东征西战,艰难辛苦;不知何日方得太平。适才闻得大王又要出兵灭汉,群臣屡谏不听;只恐寡不敌众,必败于刘邦之手。思想起来,唉,好不忧虑人也!(唱西皮散板)大王爷他本是刚强成性,平日里忠言语就不肯纳听;怕的是西楚地被人吞并,辜负了十数载英勇威名。
“项羽”(唱散板):今得了李左车楚国之幸,到后宫和虞姬商议起兵。
“虞姬(白):妾妃接驾,大王千岁。
“项羽”(白):平身。
“虞姬”(白):千千岁
“项羽”(白):赐座。
“虞姬”(白):谢座。
“项羽”(白):可恼啊可恼!……。
“虞姬”(唱西皮摇板):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何日里方得免兵戈扰乱,消却了众百姓困苦颠连。
“项羽”(唱散板):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虽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此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这时,猛听得荣禄包厢中有一恶奴大叫道:“我家荣大人说了,快把《文姬归汉》中的蔡文姬、《太真外传》中的杨贵妃、《白门楼》中的貂蝉、《丁厢记》中的崔莺莺、《桃花扇》中的李香君都叫来,比比哪一个俊俏!”话音未落,几个恶奴随声附和,有的用拳头擂厢板,有的使劲跺地板。
台上演项羽的杨小楼和演虞姬的那个小旦慌了神,一时不知所措。
戏园老板从台后闪了出来,朝荣禄坐的包厢揖了一躬:“请荣大人多多包涵,今日实在请不到,请大人息怒。”
“不行!”“不行!”恶奴们闹得更凶了。有的恶奴开始把大把大把的香蕉皮、橘子皮朝台上扔去。杨小楼无奈,只得拉着那个演虞姬的小旦仓惶逃到后台。
恶奴们更火了,叫得更凶,骂得更刺耳了。几个恶奴齐声喝一声:“打!”一招“燕子钻云”,从台上跃了下去。
张三见此情形,手一扬,那花生米飞了出去。有几颗花生米正打中几个恶奴的眼睛。此时,台上台下乱成一团。
罗瘿公一拉张三:“还不快走!”二人溜下楼,裹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混出了吉祥园。走了一会儿,看看后面没有人追来,二人才放心。张三一指前头:“瞧,隆福寺庙会,走,逛一逛。”罗瘿公一摸肚子:“这里头可打鼓了。”张三见路东有个卖爆肚的小店,说:“今儿个我请你吃爆肚儿。”
二人进了店,刚落了座,只见掌柜的走过来,他穿着黑对襟棉袄,大冷天也不戴帽子,身子骨硬朗,嘴皮子利索:“您二位来多少,咱这爆肚儿,绿的,捂过的冻肚不入锅:三洗一切一控水,不搞那欺客的大盆汤买卖;讲火候看成色,在肚丝儿一挺一白一打卷之间见功夫。你们打听打听,北京城里谁不知道咱爆肚王!”张三道:“人叫人不来,货好客自来。你瞧,我们这不是来了吗?掌柜的,来一斤爆肚儿吧!”一忽儿,王掌柜端上两盘热气腾腾的爆肚儿放到桌上。张三一瞧,新焯出的爆肚儿,腾着热气,飘着馨香。那百叶切得细如青丝,葱翠得展开的小菊花瓣,雪白的肚仁象玉雕的虾仁儿。张三又叫道:“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