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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到果子市,买点果子要做小本经营,师父有何话说?”济公说:“你跟
我到酒铺喝盅酒。”赵斌点头,跟着济公来到酒铺,要了两壶酒。济公说:
“赵斌,我看你这几日印堂发暗,气色不佳,我给你八锭黄金,你自己拿家
去,籴米买柴,过百日之后,再作买卖。”说罢把那八锭黄金取出来,交给
赵斌。赵斌谢了圣僧,给了酒钱,二人出了酒馆,济公直奔秦府而来。到了
门首,家人回禀进去,秦相叫请,和尚到了里边,见相爷正自审问贼人。济
公说:“大人可曾问明了口供?”秦相说:“今已问明了,他叫华云龙,盗
我玉镯、凤冠,卖给不知名姓之人,把我两种宝贝失迷了。”济公说:“贼
人名叫华云龙,你别不要脸啦!你那样人物,连真名姓多没有吗?说姓华为
是发财呀?”贼人一听,把眼一翻说:“和尚,你真是我的对头冤家,我打
算替华二弟打一脱案,要招出我的案来,我也是死,不想和尚认识我。”大
人说:“你姓什么叫什么?倒是怎么一段缘故?讲来!”贼人说:“我姓王
名通,乃是西川人,家住在成都府。因为我家兄在成都府,当一书办①,因为
使了二百两赃银,被杨再田收监入狱,置之死地。那时我正在外面流落,后
来我回去,才知我家兄已死了。我要找杨再田报仇,不想赃官已然丁忧回籍,
故我找到临安来。在酒楼,遇见华云龙,他也是西川人,绿林的朋友。我二
人见面,就住在城隍山下刘昌家中。因为游城隍山,遇见一个带发修行的少
妇,华云龙一见美色起意,晚间入乌竹庵意欲采花,不想因奸不允,他将那
少妇杀死,又将老尼姑砍倒。他回到寓所,一告诉我,我就替他担惊。我二
人次日到泰山楼喝酒,因为口角相争,他一刀把静街太岁秦禄杀死。后来我
同他在酒楼吃酒,我劝他不可这样胡闹,倘被官人拿获,岂不有性命之忧?
他说我胆小,他要做惊天动地事,要杀秦相。我又用话一激他,我二人晚间
就来到秦相府。他到了相府,盗了奇巧玲珑白玉镯,十三挂嵌宝垂珠凤冠,
他在粉皮墙题的诗,所有的事,都是他一人做的。”旁边也有先生写了招供,
写完了,呈与秦大人过目。秦相一看,自己这才明白,问道:“王通,现在
华云龙他在哪里住?你必知情。你如要说了实话,我必要从轻办你,你如不
说实话,我必要重办你。”玉通说:“大人不必生气,我同华云龙原先是一
处住,也不住店,或是庙字钟楼鼓楼,或大户人家花园僻静之处存身。自从
昨天晌午,听说刘昌犯了案,他不敢在临安再住。我二人商量好了,他到千
家口通顺店去等我,不见不散,准约会我那时去,我二人同回西川。”秦相
听明白,问:“济公,这此事如何办法?”济公说:“大人派人拿去罢。”
秦相说:“手下官人如何拿得了这样贼?还是师父慈悲慈悲罢!”济公说:
“我去拿也行,有功就得赏,有过就得罚,大人先赏二百两银子,给柴元禄、
杜振英,他二人办此贼有功。再给二百两银子盘费,大人办一套海捕公文,
相谕我带他二人去拿贼,先把王通交钱塘县钉镣入狱,不准难为他,候把华
云龙拿来,当堂叫他二人对质。”秦相说:“甚好。”立刻叫太守回衙门,
给办海捕公文,相爷亲笔标了相谕。和尚说:“柴头、杜头你们二位班头去
跟和尚去办案,别穿这在官应役的衣裳,你们两个人改扮做外乡人的样,好
遮盖众人的眼目。”两位班头点头答应,跟太守回衙门。太守办好文书,柴
头杜头到街上买了两身月白粗布裤褂,左大襟白骨头钮子,两只岔配鞋,二
人装扮起来,把官衣包在包裹之内,带着文书,来到相府。济公已吃完早饭,
二班头领了相谕、盘费,秦相说:“师父这一到千家口,如将贼人拿获了,
三衙门领一千二百两银赏格外,也是一种喜事。”济公同二人出了府门,往
前行走,只见桃红柳绿,艳阳天气,野外芳草一色新。和尚信口作歌:
堪叹人为岁月荒,何时得能出尘疆?从容作事抛烦恼,忍奈长调远怨方。人因贪财
身家丧,蚕为贪食命早亡。诸公携手回头望,元源三教礼何长!才见英雄邦国定,回头半
途在郊荒。任君盖下千间舍,一身难卧两张床。一世功名千世孽,半生荣贵半生障。那时
早隐高山上,红尘白浪任他忙。
和尚唱罢山歌,说:“二位头儿,你二人快走!华云龙在前边树林之内
上吊哪,他要一死,亦不能拿他去了。”柴杜二人一听,立刻答应,飞身上
前。快跑了有五六里之遥,果然见前边一树林,有一人正在歪脖树上拴套。
柴元禄一瞧,说:“不得了,了不得!要是贼人一上吊,这一千二百两银子
的赏,也不用要了,差事亦不要办了。”自己赶紧脚底下加劲,往前跑到树
林,那人早已吊上。柴元禄急了,双手一抱,竟将贼人捉住。要知后事如何,
①书办:文书类的职务。
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美髯公拜请济公会英楼巧遇贼寇
话说柴元禄过去把上吊人抱住。杜振英追来一看,说:“大哥你把华云
龙拿了?”柴元禄低头一看,说:“这是华云龙的老爷。”杜振英说:“怎
么?”柴元禄说:“你看这个人胡须都白了,他这大年纪还采花么?”两个
人就把这老丈扶起来,一个捶腰,一个呼唤“老丈醒来!”缓了半天,这老
丈缓过一口气,一睁眼瞧了瞧,老丈反勃然大怒,说:“两个小辈,放着道
路不走,多管闲事!”柴头等老头骂完了,说:“老头你真不讲理,要比我
两个人在这里上吊,你瞧见了,你管也不管?人焉有见死不救之理?你别瞧
我二人穿的衣服平常。你这大的年纪,为什么事情行这样愚志?是为银钱,
是受人欺辱?你依实细细告诉我二人,或我二人能救得的,可以救你。你骂
我二人,我们也不计恼,我问你实因怎么一段情节?”老者叹了一口气,说:
“方才我是一时的急火,多多得罪你二人。我倒不是因为别的骂你,我想我
的事,细细告诉你二人,你们也管不了,我横竖还得死,你们倒叫我受两遍
罪。”柴头说:“你说说为什么事寻死?我二人既说能办就能办。你瞧我们
两人穿的衣裳,像村庄乡人,也不是在你面前夸口,说一句大话,勿论什么
事,我二人都可管得了。”老丈说:“二位既要问我,二位请坐下,听我慢
慢告禀。我本是阜丰县聚花村人,我姓傅名有德。我家主人姓冯名文泰,在
安徽径县做了一任知县。我家老爷是一位清官,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病故
在任上,官囊空虚,一贫如洗。我同着我家夫人、公子、小姐,扶枢回归故
里原籍。我家小姐给的是临安城的官宦人家,婆家是吏部左堂朱大人,现在
来信,婆家要迎娶。我家夫人无钱陪送小姐妆奁,叫我上镇江府,原本我家
舅老爷,做那里的二府推官①,叫我去要二百两银子,赔送小姐。去到镇江府,
一见我家舅老爷,舅老爷一听说我家老爷死在任上,埋怨我为何不把我家祖
母送到他那里去?倒难为我家夫人带着儿女过这十分苦日子。我家舅老爷给
了我六百两银子,说,五百两给我主母赔送姑娘,那一百两给我,叫我垫办
着用,常看我年老受苦辛不易。我怕银子在路上不好拿,我买了十二锭黄金,
做了一个银幅子,就带在腰中。我走到这树林子,觉着腹中疼痛,总是在道
路上,是白天受暑夜晚着凉。我肚腹疼痛不能走,就在这树下歇息。正在发
愁,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条绳子,问我为何坐在树下不走?
我说,‘我肚腹疼痛的厉害。’他过来给我两颗痧药万金锭,我吃下去,觉
着一行动,就睡着了。后来我醒来一看,那男子踪迹不见,那条绳子在地下
放着,我一摸腰里十二锭黄金银幅子都没有了。二位想想:我回去见了我家
主母,怎么交代?我家夫人本来家寒,又要赔小姐,急等用钱。我有心再回
镇江府,见了我家舅老爷,也是无话可答,我说:‘罢了,还许我家舅老爷
不信。’我左思右想,是前进无门,后退无路,莫如我一死倒也干净,也就
管不了我家夫人的事了。二位虽是好意救了我,我还是得死,岂不是受二遍
罪?”柴、杜二位一听,就知道这是济公的取巧,支使我两个人来救人,哪
里有华云龙?柴、杜一想,“我二人何不给和尚找点麻烦?”想罢,说:“傅
有德,你别死,回头由南边来了一个穷和尚,你过去揪住他,跟他要银子。
他不给银子,不叫他去,叫他给你想主意。”傅有德说:“甚好。”正说着,
只见由北边来了一个穷和尚,一溜歪斜,脚步仓皇,来者正是济公。一边往
①推官:职掌勘问刑狱的官吏。
前走,和尚信口说道:“你说我疯我就疯,疯颠之症大不同,有人学僧疯颠
症,须下贫僧酒一瓶。”口中正自唱歌。柴元禄说:“师父,你老人家快来。”
傅有德一看,是个穷颠和尚,衣服褴褛。和尚过来问:“二位,这是何人哪?”
柴、杜二人把上项事细述一番,济公问道:“你二人有六百两银子哪?”二
人说:“没有。”和尚说:“你们两人既没有六百两银子,怎么能救得了傅
有德?不是无故的找事。你们两个人现有多少钱?”柴头、杜头说:“我们
两个人,就是这二百两银子盘费,别处并无一文钱。”傅有德一听这三个人
的话,自己一想,“我丢了银子,何必为难他们?”自己想罢,说:“你们
三位不用管。”和尚说:“焉有不管之理?我方才已听明白两人说了,来罢!
我给你把套拴上,你好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