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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确立自己在机箱市场上的优势地位,他甚至绞尽脑汁设计出全世界第一个免工具拆装机箱。我没别的本事,只是玩儿命想办法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他说,我看他们拆机箱还要用螺丝刀,挺麻烦。我就想,为什么一定要用螺丝刀呢?
等到在机箱市场上取得成功,他就开始兜售计算机键盘。那时候大街上流行着五花八门的键盘,他寻寻觅觅,挑出一种质量最好的,打听到它在一家台湾人开设的工厂生产,他于是大批订购回来,加上五块钱的利润销售出去,还专门为它注册一个商标。八道光芒,逆着时针方向旋转,把英文名称翻译过来叫小太阳。
在1992年末到1993年初的那两个月里,整个中关村都能听到他的叫卖声,和农贸市场上叫卖大白菜的农民没有什么两样:
快看快看,小太阳!双色注塑,你拿锉刀都锉不掉这上面的字。
快看快看,小太阳!就是结实,你砸在地上也不怕。
喊着喊着,哗啦一声,真把手里的键盘摔到地上。人家围上来,问他多少钱。他就指着小太阳:认准这个,一百三,我只赚五块钱。
直到多年以后他已功成名就,麾下的华旗资讯也成了中国第一,这五块钱的生意仍在为他的公司创造利润。到现在我还在卖机箱,还是市场上数一数二的。他在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出得意的光芒。可是当别人拿这话题来夸奖他的时候,他就是会憨笑地说:不,不,您千万别这么想。或者说:不,不,华旗其实特单纯,特简单。或者说:不,不,您就把我当成您家隔壁邻居的大男孩儿。
生意场的通行逻辑是工于心计,但是愚能胜毒的事情也会频频发生。能把一个五块钱的生意连续做上14年,年年赚钱,在中关村的商业史上真是绝无仅有。这与这个大男孩儿的天性淳朴有关。但是他的脑子里面有些东西,是那些最老谋深算的成年人也没有的。90年代前期,他是最早意识到危险临头的人。当一路飚升的走私风潮席卷中关村时,倒卖走私内存条和CPU成为白颐路上人人追逐的发财之路,而他却试图说服他的伙伴:
别以为所有的钱都是好挣的。那不是钱,是污点,越多越黑。政府一定会来找你算账的。你想想,政府是靠税收养活的。你走私,就断了人家的饭碗,人家不跟你急才怪呢。对吧?你如果只是小偷小摸地挣一点,捞一把就走,也就罢了,但你要是想靠这个去干轰动全国的大事业,没可能!早晚会出事。
整条大街没人相信这些话,也没人相信政府会真的打击走私。他的直觉似乎太超前了。这倒不是说他惊人地预见了几个月之后那场席卷全中国的风暴,而且还因为,冯五块在那时就已经宣告,他这个小商贩和大街上那成群结队的小商贩不一样。1993年,看到两个五块钱的事业——机箱和键盘——接连获得成功,冯军决定再接再厉,继续扩大自己的事业,他开始代销计算机显示器。也就是在这时候,一个深谋远虑的蓝图在他脑子里酝酿成熟。他把自己的建筑学知识带进公司发展模式,着手构筑一座商业大厦:
建筑的第一个难题是打地基。一座楼房外表好不好看,是建筑师的事情,但是要这个楼很安全,就算发生地震也不倒塌,这是结构师的责任。
打地基有两种办法,一个是,一次性地挖个很深很大的地基,玩命投资,为将来建设一幢百层摩天大楼做好准备。另一种是,减少成本,少打一点。比如只挖一层地基,但是只能盖五层楼。你甭想干大的,因为等到你想要盖第六层时,会发现地基太小。你想改变地基,可惜不行。因为你的既得利益已经摆在那儿了,你连一块石头也舍不得推翻。很多公司到了这时候都很痛苦。它们昨天当了老大,今天就落伍了,只好把自己藏起来,藏在写字楼里,还能挣点小钱,但是它们永远长不大,因为先天不足。中关村的小企业大部分选择了这条路,因为它们没有别的办法。也有些公司,本来只有一个小地基,却非要盖大楼,你就垮台。
然后他想到自己。不用说,这两条路他都不想走。他为自己设计了第三条路:
分期工程不就完了嘛!我这样在纸上给你画吧。这张图就能解决两条路之间的矛盾。我先挖一层地基,就能盖五层楼,这是我干的第一件事。这个楼盖不高,不要紧,我先把一期工程完成。有了一点钱,然后我紧接着在它旁边挖二期工程。等到我把二期做好了,再做第三期。这样我就盖到十五层了。就这样一期接一期地做下去。
他把它叫做分期工程战略。这同杨元庆建立代理商体系的努力有着异曲同工的奥妙。很多年后他再次提及这个战略,说它让我们有了意外的收获:
因为你的所有工程都是互相联系的,熬到一定的时间后,你就会发现奇妙的现象发生了,那就是,后面的东西从前面的东西那里得到帮助。在一个已经成熟的工程旁边紧挨着做第二个工程,你就省了脚手架,省了吊车,你还可以利用原来那个楼房里的电梯。你把后面的东西做好了,前面的东西又能从中获益。比如说,我们做好数码相机,消费者就会说,他连相机都能做出来,机箱还能错呀!然后整个楼群结合在一起,它们的抗风险能力也提高了。比如9o11恐怖分子劫持飞机撞过来,世贸大厦是独立的大楼,一撞全倒,但是五角大楼损失很小,因为它有五个角,你撞了一个角,其他的地方还撑着。这个真是很重要啊。
对于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只有25岁的青年来说,这个战略显得太老气横秋。它令人惊讶地预见了后来10年发生的事情。机箱、键盘、显示器是他的前面三期工程,此后他又完成了至少四期工程——品牌营造、移动存储、mp3、数码相机。到了这时,他的爱国者大厦已经建成了,其分支机构遍布全国,规模巨大,广告满天下,弄得全国消费者都知道。不过,这是后话,现在还是让我们先回到1993年的中国,看看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此前我们谈到所谓圈地,是隐藏在经济繁荣下面的一颗定时炸弹,它一直滴滴答答,转个不定,而且越走越快。我们国家20世纪90年代前期疯狂膨胀的经济运动,归根结底是土地热的一种表现。技术和矿产激发的欲望只局限于几个特定地区,而土地热引起的混乱遍及整个国家。1993年夏天中南海的紧急刹车,只不过是担心这枚炸弹爆炸、出手把它卡死而已。
全中国每周都有140家老工厂改头换面,成了股份企业。每天都有500家新公司开业,其中有50家是专门开发不动产的。今天回头来看,天南海北到处圈地圈钱、比学赶超、互不服气的局面,就是从这时开始的。这样说并非凭空臆造,而有中南海的文件为依据。在过去12个月,中南海批准了119个经济技术开发区,前所未有,可是实际数量还要大得多——有8700个经济开发区开张了。这一年地方政府官员似乎都在忙一件事:为开发区举办剪彩仪式。只要派出几个人,圈出一块地,盖上一个图章,拉起一条彩带,就成了。上海人现在全都学会一句话:80年代看深圳,90年代看浦东。从黄浦江向东延伸13公里的地方,有个名叫张江的小镇,现在把一块10平方公里的土地圈起来,把稻田推平了,把马路修进去。你中关村不是有北大清华吗?我上海有复旦交大,一点也不差啊,于是雄心勃勃地打算建立一个江南硅谷。上海市副市长赵启正天天陪着外宾在这块土地上走来走去,人家夸张地说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吊车都架在上海了,他不仅不纠正,还挺得意地说,只要你给它一把米,它准能为你产下金蛋来。民用航空业计划新建40个机场,再把全国现有的250架客机增加4倍。可是铁道部的官员大声喊道:铁路才是当务之急啊。他们说客车拥挤不堪,货车供不应求。每天至少有80万人站在车厢里旅行。车站到处堆满物资,等待车皮。铁道部的一次调查指出:仅仅因为铁路运输不畅,我们的国家每天损失11亿元,所以他们希望铁路建设快马加鞭。
三年治理整顿中那种低速徘徊的疲软之风,已荡然无存,中国新闻社的一位记者这样说。看来情况真是这样。人们普遍认定,1993年3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召开,就是新一轮经济周期的开始。可是有很多事实证明,它充其量也就是在推波助澜,不是起点。起点发生在1992年。这一年中国经济的增长率为12。8%,比1991年高出五个百分点。现金投放增长更快,本来中央政府的投资预算是8000亿元,已经数目空前,令人不安,可是还不够用,事实上投出去11829亿元,由此也可以看到这个国家的一般动向。大多数经济学家预言,土地和股票市场将会吸收大部分新增的货币,但是消费品对现金的吸收力也突然增强了。这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市场再也绷不住劲,商品零售价格上升了6。7%,在大城市里则超过了13%。世界银行驻华代表处有一份报告还说,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急剧贬值,1992年平均贬值幅度达到25%。
也难怪中国人如此热血沸腾,因为他们把幻想和现实混淆在一起了。知道了这些事,我们就会明白,中关村在1993年的全速前进,其实正是大历史的折射。这一年从春天到夏天,中关村每周诞生32家内资公司和9家外资公司,增加至少200个新员工。每天都有98万美元资本流进来,又有2亿多元人民币的货物卖出去。等到夏天结束时,已经有6万多人在4000家公司里面工作,无论是企业数量还是职工数量,都比5年以前增长了20倍。
白颐路两厢大兴土木,圈出0。7公顷建造中关村海关大厦,圈出1公顷建造新技术产业大楼,圈出3公顷建造四通大厦、紫光大厦、中科大厦。这还只是一小部分。政府的计划书上说,要建造十大建筑,让它们沿街展开,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