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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哥哥终于对孔生说,单先生要收回这座大宅,我们大家只好互道珍重了。谢谢孔兄这些日子对我学业上的帮助,弟将没齿难忘。
阿松知众人有难,却也不敢对丈夫明言,神色哀戚,不忍分离。
走吧,走吧。父亲让人拿来百余两黄金相送,一家人挥泪洒别。
我只道他们已是走了,逃过那场劫难。父亲经历过,看着我跟哥哥的时候,眼里便有悲哀。家里的气氛很凝重,仿佛喘口气都是艰难。
其实,只有孔生才可以救我们。父亲叹了口气。
我知道。哥哥依然读着他的诗文,好像对灾难的来临很是坦然。
只是娇娜,唉。父亲又叹了口气。当初想把她嫁给孔生,实是想给她一条活路。
我看到窗口有道红光一闪,寻隙不见。掐指算来,像是同类。那熟捻的气息竟似阿松。也许是错觉,这个时候的狐界,人心惶惶,莫可名状,逃窜只是无谓的挣扎。
这一日终于是来了。
霎那间,阴云密布,狂风骤起,掀起的瓦砾,折断的树枝,在天地间翻腾驰奔,仿佛都在逃逸。
为了不累及人类,举家迁回旧居。高高的坟堆下,有个黑黝黝的洞穴通往曾经生息的地方。
忽听得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雨急风狂,连老树都被拔根而起。坟上被劈开了一个大洞,浓烟里,一只毛茸茸的巨手探将下来将已经半昏的我抓了起来。
惊恐中,我大喊救命,仿佛看到远处奔来一个持着剑的人,那人飞身而上,剑光一闪,又是一道闪电雷劈。我晕了过去。
醒来时,雨过天晴,刚要舒一口气,却听得身畔有哭泣之声。
孔生面色焦黑躺在哥哥怀里,他为了救我,经受了雷击。
我急忙扑过去探他的鼻息,摸他的心脉,竟然已无生息。
没有救了吗?我终于痛哭失声,泪水顺着面颊滴到孔生枯干的唇上,在阳光下泛出珍珠一样的光芒。
我慢慢俯下身去,用舌尖轻轻启开他的唇,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将我的内丹送进他的胸腹。
听说,后来阿松为他生了个儿子,又听说,那孩子竟然十分像我。
我笑一笑,蜷缩在青石板上,懒懒地伸展着四肢,失去了内丹,孔生活了,我却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狐狸,那五百年的辛酸,在阳光下,一串一串,露珠一样飞去……
可有,再活五百年?
[古代篇:003 无染]
我是王母娘娘身边的玉兰仙子,身前是株玉兰花,餐风沐露,千年的修行换来了仙子的名号,却始终只是一个末流小仙。
遇到邵贤的那日,西王母一时兴起,率众仙女来到下界昆嵛山麓。
山中松萝深邃,崖众幽奇,溪水绕流,草木青青,更有百鸟鸣翠,虽为人间俗土,却端的是清静幽雅。
嬉戏多时,王母谓之口渴,命寻茶一杯。
我发现泰礴顶南无染山下露出一角飞檐,想是一家寺院。
于是走上前去,舒开手指,轻轻敲了敲红色的寺门,一边静静等待,一边看寺院的飞檐画栋。
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寺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内,却走出一位英俊书生。
我吃了一惊,他也同样惊吓地看着我,闪身避在一边,好似畏我如虎。
嗤,我掩唇轻笑。
书生呆了呆,继而陇袖施礼:“仙媛驾临,不知有何赐教?”
“你怎知我是仙?”我愕然,微风送拂,裙裾随风飘舞。
书生微微一笑,“姑娘颜容华丽,举止洁净优雅,不是仙人是什么?”
“呵呵,你怎么不说我是妖?”我秀指兰花,朱唇轻启,想是风姿无限妖娆。
书生并不看我,却自负地摇了摇头,“此乃佛门圣地,妖孽怎敢现身?!”
哦,原来如此。
我收敛笑容,正色道:“据闻禅院有茶曰云雾,我家主母一时口渴,命我前来讨要一杯。”
书生缓步入内,少倾,擎茶于手走了出来。
青瓷茶盅,杯盖洁净,烟雾袅袅,茶香四溢。
“姑娘小心烫了手。”
我转身刚要离去,他却忽然在身后软语轻嘱,一时,茶雾湿了眼睛。
几千年,何曾有人关心?
西王母已经在昆嵛山“王母娘娘洗脚盆”边沐浴完毕,众仙女随侍在侧,如众星捧月。
我低首奉茶,王母接过轻轻抿了一口,双目微醺,丰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哪里的茶?”
“昆嵛山无染寺之云雾茶。”
“唔,玉兰仙子奉茶有功,特赐休假一日。”王母随口宣道。
我惊喜莫名,仙子们满眼羡慕。
这一日,千载难逢,定要好好的过。
前去道谢的时候,方才知道,那位赠茶的书生名叫邵贤,在寺院中寄居,一边帮寺院抄录经卷,一边读书备考。
邵贤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并不因我口中的侍女身份而对我有半分轻视,只是寺院之中不留女眷,我找不出理由可以在他身边盘恒。
“就赠你一株玉兰,以谢你杯茶之恩。”我摇手一变,将头上的一支玉钗化为玉兰花树递到他手中。
看着我伶仃下山的身影,他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眷恋,那眷恋让我身轻如烟,得意莫名。他怎知,我的真身已化为他手中的玉兰,下山的不过是我的替身。
邵贤亲手将我植于他的窗下,日日清水浇灌,悉心照料。
翌年,树长过人,枝头开出碗大一支银花。
邵贤欣喜莫名,读书夜半,常常情不自禁开窗与我呐呐私语。
“你可是那日仙女的化身?”他问。
我微笑不语,轻摇枝丫,将花露洒在他的身上,他更加痴迷,竟疯语以树为妻。
寺中方丈乃得道高僧,一眼将我看破,不禁摇头叹息,“痴儿,情感如同苍茫云海,缭绕心头,丝丝牵扯,你如不能看透,只怕会魔障常驻心头,千年的修行,也就白费了。”
我黯然无语。
无染,无染,可真无染?无染寺据说是因为“其地距乡村辽远,居之者六根清净,得大解脱”故名。我怎就六根落地,不得解脱?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一年之期已满,是去是留?
这夜,突然狂风暴起,骤雨降临,风神雨婆一起发威,向我示警。
邵贤打了伞冲了出来,用衣衫维护我的枝丫,用油伞遮挡狂风骤雨,而他却自身挨受风刮雨淋。我的泪从花瓣间纷纷滚落,落在他的脸上,身上。
邵贤,你又如何不痴?
第二日,风停雨住,阳光明媚。邵贤却卧病在床,高烧不退。
方丈叹息连连,“痴儿,既然期满,如何不归?”
我抽神离去,升于瑶池,纳首便拜,“求王母念在昔日侍奉的份上,赐与仙露琼浆,解救邵郎,小仙甘愿削去仙籍,下界为树,承受风吹雨淋。”
我立于窗外,看方丈将花瓣上的甘露滴入邵贤口中,邵贤慢慢睁开眼睛,忽然急切相问:“玉兰花可有毁损?”
方丈微笑着推开窗户。
窗外,一树银白,花开胜雪,满寺幽香。
一夜风雨,却花开更盛。
邵贤不知道,我因他被贬下界,终身为树,一棵无染寺中花开胜雪的白玉兰树。
*注:无染寺,又名无染禅院,在昆嵛山主峰泰礴顶南无染山下。据《宁海州志》记载,该寺创建于东汉永康元年。寺内多古树,院中白玉兰树高11米,胸径35厘米,冠幅8米,树龄300余年,为“北方玉兰之最”。
[古代篇:004 青凤]
阳光穿过雕花窗棱,斜斜地照进宽大的书房。
穿着绿衫的青凤,挽了袖子,在书房里进进出出收拾着摊开晾晒的书籍,转眼,见孝儿拢着手立在门边,急忙招呼:“孝儿,帮姊姊来收拾书啊。”
孝儿懒洋洋地走了过来,拿起桌子上散乱的书籍胡乱翻了翻,急忙用手在鼻前猛扇,“臭啊,姊姊,要这么些臭书有什么用?”
青凤疑惑地拿起来嗅了嗅,“没有啊,只有墨香。”
“是墨臭!真搞不懂你,一个女孩儿家家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圣人不是说吗,女子无才便是德。再说,人家秀才读书是为进京赶考中状元居高官享受荣华富贵,你呢,也要当个女状元啊?”
青凤微微愣了一下,她从来没想过读那么多书到底有什么用,只是喜欢。这些或新或旧的书籍,或者记载着历朝历代人类智慧的结晶,或者演绎着才子佳人缠缠绵绵的爱情,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狐的爱情呢?可有人会穿过那层美丽的幻身而真正爱上一只狐狸?
青凤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本看过千万遍的《白蛇传》,那个修炼千年的蛇妖白素珍,巧遇人间男子许仙,借着伞之媒雨之媒西湖之媒,与之缔结姻缘,尔后又运用法术送与许仙丰厚的家产,富足的生活,不过是为了找个人来爱自己,然而一旦身份败露,任是柔肠百转还是水漫金山,都无法摈弃前嫌,无法再回到从前。
同类呢?如孝儿一样东游西荡的?还是与叔父一样装神弄鬼的?
青凤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起西山上遇到的那只喜欢晒太阳的狐狸,它说,它已经知道爱情的滋味,就是不能成仙又何妨。想要再问问是怎样的爱情会让它遇上,它竟然舒服地伸展着四肢睡着了。
诺大的宅院空空荡荡,风从树上刮落的叶子,从这个墙角,蝴蝶一样,飞到那个墙角,一直在风无法吹到的地方落下,一片片,堆积成叶的坟包。
“今天我下厨做几个好菜,邀叔叔婶婶一起痛饮几杯如何?”青凤摇一摇头,拼弃那些让自己不舒服的乱想,忽然扭头对孝儿说。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