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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奈美挺着身子拒绝他的要求,可是由于考虑将来的事情考虑得太累了,反而有一种要把自己的脑袋变成真空的情绪,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她松弛了全身的力量,委身在他的爱抚之中。
很少有的平和的海风把微弱的波浪声,从阳台的那边透过二层的玻璃窗吹进了这寂静的房间里。
3
10月4日,从这个令人感到精神爽快的早上九时起,开始了装窑的工作。
在素烧后,要往陶胚上用铁和钻绘彩挂釉。这些经过加工的素陶,现在都堆放在工作房里。土井、长冢和中泽三人正在用木板托着这些待烧的一千五百多件作品往龙窑那边运送着。
全长约有十二米的龙窑,建在工作房的背后靠近沼泽的斜坡上。整个窑是用耐火砖砌成的,最下边是用来烧木柴的窑口和窑膛,接下去是连在一起的第一间、第二间、第三间分隔成三个房间的像小山一样的窑体,最上的部分是耸立着的烟囱。在龙窑的周围堆积着木柴。
真渊已经进到窑里了。当作品被运来三分之一的时候,中泽留在了窑的旁边。真渊从窑的里边发出指示,然后中泽按照他的指示选出作品,从窑体侧面的小洞递给真渊。然后真渊再把作品放到架子的板上。哪件作品放在哪个房间哪个位置上,已经预先确定了位置,写在了笔记本上。这个笔记本正打开着放在真渊的脚下。
“烧窑的成功与否,决定于最初的装窑,这一点也不言过其实。要好好地计算火的温度和火焰的状态,并且还要根据陶瓷器的大小和釉药的性质,放置在各自不同的位置。在装窑的时候,脑袋里应该看见火怎样从作品中间通过啊!”真渊总是对来帮忙的陶工们这样讲,这次真渊又对中泽讲了。这句话也留在了早奈美的心里。
早奈美从来不直接帮助干活。她总是在家里烧饭或烧洗澡水,可是她却不想这样留在家里,常常为了送茶等要去窑的旁边,观看男人们在怎么工作。这样,她也就知道了烧窑的全过程。
在装完了第一间后,真渊进入第二间。他要这样摆满三个房间,在天棚不高的窑里边弯着腰工作,很容易疲劳,因此他有时要出来休息一下。窑里的工作,他从来都不委托别人干。
装窑花了两天时间。
5日的傍晚,所有的作品都装进了三个房间,甚至连那个称作“弃窑”的房间也装了一些作品。装完后,土井和长冢把开得像隧道的入口一样的各个房间的侧面的洞口用耐火砖堵死了。
6日,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烧窑,按照预定计划从上午六时开始了。四人分成两组,真渊印长冢是第一组,他们先从窑膛开始烧起红松的木柴。大约过六个小时后,中泽和土井接替他们继续烧。早奈美不知道他们的这两个小组是怎么分成的,但是她知道已经三十五六岁的土井是一个筑窑的工匠的儿子,非常熟悉烧窑的工作。早奈美从他们四个人的情绪推测,好像是土井提出要与没有经验的中泽编成一组的吧?
总之,因为在深夜真渊不能再和中泽两个在一起了,所以早奈美也放心了。
窑膛里的木柴——燃烧,从像小山一样的窑顶上开始冒出了烟和水蒸气。这是在排除龙窑和陶胚里的湿气。土并和中泽看到已经排除了湿气,就用粘土把耐火砖的砖缝抹实.把整个的窑体密封起来。
然后,他们又把粗粗的木柴填入窑膛里烧起来,三吨木柴大约可烧二十个小时。把窑口的温度烧到一千度后,就把火移到第一间里继续烧。为了知道窑里的温度,要在窑里放置用药品做成的叫作“塞格示温溶锥”的一种工具。这个东西,被作成宝塔糖的形状,有小拇指大小,成四十五度立在窑里,当它完全倒下来的时候,窑里的温度就达到了一干度。
中午,土井和中泽吃过午饭后去接替了真渊和长冢。真渊到了家里后,吃饭不多,即使他的视线和早奈美的视线相互地碰在一起,他也好像没有意识到什么似的,眼神显得很空虚。也许他的眼睛看到的还仍然是窑里的火,耳朵听到的还是火焰的呼啸声。
下午六时,他们再次接替。虽然一天四班,可是四个人几乎还是得不到休息。
7日上午二时,刚刚在卧室睡了两个小时的真渊起来了。这时,在窑膛烧柴的作业也将要结束了。从开始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个小时。早奈美送来了夜宵,同时也想看一看这里的情况。
土井和中泽还依然在窑膛里烧着木柴。早奈美走近龙窑后,听到了抽力很强的火焰的呼啸声。将近千度的灼热的火焰已经不再是红色,而是接近黄白色的了。10月初的夜晚,冷得就像东京的严冬的深夜。坐在这窑前却感到很温暖。
长冢好像在工作房里睡着觉。在窑前的这三个男人,在吃着饭团喝着茶的时候,仍然默默地注视着窑膛里火焰。
从窥视孔观看着塞格示温溶锥的真渊低声地说:“好,就要烧好了吧?”
“我想已经超过了一千度了。”土井用很有自信的声调说。
“喔,早一点断掉窑膛的火。后边的温度就上不去了啊!”
真渊点着头,和土并一起把火移到第一间的侧口的前边。侧口虽然已经用耐火砖堵死密封起来,可是为了往里边放木柴,只在一个地方留了一块活动砖。
土井弯着腰用戴着手套的手把那个砖盖取下来。这时,火舌立刻从里边喷发出来。真渊把劈得很细的木柴从这个孔里投了进去。土井又迅速把砖盖上去。从第一间开始,将要使用劈细的木柴。这些木柴由中泽准备好,再从后边递给真渊。
每隔几分钟要这样做一次,第一间要这样烧上三四个小时。这里必须烧到一干零五十度到一千一百度。里边除了放着塞格示温溶锥外,还放有高温计。真渊一边观看着它们,一边指挥着中泽调节烟囱下边的那个调节板。
随着温度的上升,火焰也开始变白,逐渐地包起了窑里的作品。
“要再烧一下那边吧?”真渊对正在往窑里放木柴的土井说。因为这时必须把木柴放满整个的第一间。
身材矮小的土井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把左手伸向背后,让中泽把木柴递给他。土井再把木柴换到右手里,投入喷着火焰的窑膛里。他的动作节奏感非常强,不愧是一个熟练的陶工。
烧窑的关键,是提高温度的方法和准确地维持已经升上来的温度。维持窑膛里的温度,在第一间以后将会更难。
在漆黑的夜色中,火焰明亮地照耀着这几个男人,他们的疲劳的脸上带着认真而严厉的表情。这里,只响着男人们呼叫声、火焰的呼啸声和木柴的燃烧声。早奈美感到这里的空气似乎带着一股杀气,令她害怕。
上午五时左右,真渊曾经回过一次家。在他之前早奈美已经回去。可是他好像没有发现在厨房里的早奈美,只看了一下浴室就直接进入了卧室。在关门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响声。
“啊啊——”从室内传出了像伸懒腰似的令人吃惊的很大的叹息声。而后安静下来了。真渊睡在了床上吗?过了一会儿,早奈美开了门悄悄地看了一眼:真渊后背朝门,弯着两腿,打着鼾声,睡着了。他躺在双人床的正中间。
——难道是他对这次烧窑失去了信心吗?早奈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因为她感到:真渊把身体弯曲成那个样子的睡眠姿势好像说明他的身心已经出现了病态的疲劳吧?
——总之,因为烧窑好像是一件要把一切都消耗殆尽的工作——她又这样思考了一下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早奈美从二楼的仓库里抱来毛毯和枕头,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睡下了。这时,在她闭上的眼帘里浮现了动作紧张地把木柴递给土并的中泽的身影。脖子上的闪光的汗水,卷着袖子的那条粗粗的胳膊,这些都让她感到目眩。还感到他的富有朝气的刺激还在她的身体的深处引发着疼痛……
早奈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的七时十五分,迅速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她并不是自然地醒来的,而是到了应该做早饭的时候了。
她首先去看了一下卧室,床上已经没有真渊的影子。
因为早饭都一齐做好了,所以她把热的酱汤和各种菜都摆到餐桌上以后,又跑到了龙窑那边。淡蓝色的天空,显得很亮。
四个人都在这里,真渊在烧着木柴。第一间已经烧完,又移到了第二间。
中泽回头像要说什么似地凝视着早奈美:“火好像烧得很均匀啊!”
土井回答说:“现在已经烧到了大约一干二百度了。”
“还要再提高一些温度吗?”
“喔,各位,早饭准备好了。”
真渊只微微地有点烦躁地摇了摇头。长冢和早奈美一起向家里走去。长冢吃完饭,把中泽和土井替换回来了。
“先生说,他最后吃也行。”土井告诉早奈美。
“先生是几点起来的呢?”
“大概是六点多吧?因为第二间和第三间都放着重要的作品,所以他打算自己亲自烧吧?”
“他平时也几乎不睡啊!”
“这样,还要再烧十个小时吗?”中泽把视线从挂钟移到了土井的脸上。
“差不多吧?因为第二间和第三间大概都要各烧六个小时吧?”中泽等土井吸完香烟以后,两人为了休息一会儿,一起回了工作房。看起来打着哈欠的土井的眼窝已经凹陷下去了。中泽的眼睛已经充血。
“因为过三个小时后还要和先生他们换班啊!”在离开的时候,土井为了让早奈美放心而才这样地说了一句。
第二天的7日,仍然是一个好天气。比前一天多了一些云,可是却没有下雨的样子。
到了上午十时左右,早奈美送来了湿毛巾、夹菜面包和咖啡。
土井就像他先前自己说的那样在十点半左右起来了,接着中泽也起来了。上午十一时,把第二间的烧柴口也堵起来,移到了最后的第三间。这里是最上边的一个房间,因为直接和烟囱相连,所以为了不让火逃出去,而关上调节板烧了。
从下午四时起,四个人都一直在龙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