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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给她唱:“我停在温柔富贵乡,迷失了春天方向,我一直都在寻找你,不美丽的姑娘。想和你结成寂寞夫妻,勤劳致富好好珍惜,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彼此老死在对方怀里……”
她说:“我们死了之后,还能在一起吗?”
我说:“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永远都分不开。”
她说:“假如我们到了另一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缕阴魂,你还会知道我是你前世的女人,我还会知道你是我前世的男人吗?”
我说:“那我可不知道了。”
她说:“假如我们互相都不认识对方了,怎么办?没有你,我受不了那种孤独。”
我说:“我们可以定个暗号啊。”
她就笑了,认真地说:“这样就好了,这样我们生生世世都能成双成对了!”
我有点伤感,低声说:“其实这都是我们的美好愿望,人都变成土了,怎么还可能成双成对!”
她没有听清我的话:“你说什么?”
我静静看着她:“我是说,抬头看见黄玫瑰,一生一世不流泪。”
她说:“这是……”
我说:“这就是我们来生来世的暗号。”
然后我问她:“能记住吗?”
她像孩子一样点点头,说:“记住了。”
……
我没有想到,我们的爱情被突然伸进来的一只黑手肆意践踏了。
我从山西回来,进了家门,太太正在看电视。
过去,我每次出差回来,她都会跑上来抱住我。今天,她没有那样做,只是问:“你给我带回的那个影碟我怎么找不到了?”
我说:“啥影碟?”
她说:“就是你昨天让我看的那张呀?”
我的脑袋像被人打了一棒子,顿时头昏眼花。
他来了!
家是最后一块净土。
你在外面不管多疲劳,回到家就可以全方位地放松。你在外面不管多枯燥,回到家里,你就会感到丰富和温馨。不管你在外面多恐惧,回到家里你立即就感到安全……
外界太坚硬,太冰冷,家里才最温暖,最柔软。
而最温暖最柔软的地方,也同样最娇弱,经不起一点点伤害。
而这个恐怖的东西,像一团黑雾,像一股浊水,他一点点渗透到我家里来了!
我的心又惊恐又悲伤。
我不想让她知道真相,我不想让她害怕。
现在,我最急切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有没有上我的太太。假如他上了,那么我更不能让我的太太知道她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上了身。都是我惹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写恐怖故事,太太决不会遇上这样的窝囊事……
为了不让她察觉,我必须得和他对上号。
首先我得知道我是啥时候回来的,我还得知道我回来都和太太说了哪些话,我还得知道那个影碟是啥影碟。
我装做漫不经心地仰躺在沙发上,说:“这些天出差把我累坏了,现在都没有恢复过来。”
“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这次玩得很开心吗?”
我掩饰道:“开心不等于不累呀。”
我又说:“回来就忙乎,我都忘记我是哪天回来的了。”
“你是昨天回来的呀,这怎么能想不起来呢?”
“噢,昨天……哎,昨天我给你的那个影碟叫啥名?”
“你怎么了?你不是告诉我很多遍吗?叫什么《你遇见了你》,你还说这是一部真实的恐怖片,是你写的,被美国人买去拍成了电影。你怎么自己都忘了?”
太太一边说一边抚摸我的额头:“你得注意休息了,怎么说你都不听!今天你的脸色缓过来了,昨天你刚到家,都把我吓死了!”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脸上没有血色的一个人……
我说:“这次我带回十几张我的影碟呢,我是忘了让你看哪一张。”
太太幸福地抱住了我。
她的眼神很甜蜜。我了解她,这是她一种信号,果然她接下来就悠悠地说:“你这次回来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预感到她要说什么,心里五味俱全,但我还是强颜为笑,试探她:“你是说在床上?”
太太不回避,她甜甜地看着我,点点头:“嗯。”
毫无疑问,我的老婆被人上了。
我终于尝到了绿帽子的滋味。
她接着说:“我昨夜的感觉无与伦比。真奇怪,你怎么突然就变了!跟你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男人这么美好。”
我的牙都要咬碎了。
他在床上很厉害?他是怎样上自己太太的,让她如此神魂颠倒?这是不是好人好事?他奶奶的!
我的心乱极了,如同一麻袋芝麻和一麻袋谷子掺一起,我一颗颗地挑拣……我当即断定,我一辈子也不能把这芝麻和谷子分开。
太太开始抚摸我。
我知道她要啥。
我把她轻轻推开:“我得出去,我有点事。”
“去哪呀?”
我没有回答。
我跑出了家门。
那天我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
我走投无路了。
他方方面面都是完美的。他的完美是对我最狠毒的阴谋。他逼我没法活下去。
我已经看见他在暗处冷笑。
又下雨了。酒馆的墙壁也是白的,一个酒鬼的影子印在上面。
十一 你遇见了你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 卞之琳
第二天,太太上班了。
我没上班,我在找那张影碟。
我轻易就找到了它,它就在我的书架上端端正正地摆着。奇怪的是太太就是没看到。
那影碟的彩套上有一行黑体字——你遇见了你。剧照竟然是我!
我小心地把它拿起来——我看见两个我,背对背站立,两个侧脸。两个我没啥区别,脸色都很白。
我迫不及待地把影碟放进机器里,播放。
第一个镜头就让我无比惊恐:
我出现了。
张弓键坐在我的面前。
他说:“周老师,那次您在天安县讲完课离开后,大家都非常想念您……”
我笑着说:“你搞错了吧?我一直没回过老家!”
张弓键也笑:“没搞错呀?你忘了?”
我还笑:“你看看,真是我?”
张弓键也笑:“就是你呀!”
这时候我俩都不笑了。
奇的是,接着竟然又出现了多年前我在西安的镜头:
镜头先是黑暗的夜空,一点点推进一个窗口,那是编辑部,几个人在拆信,正是挑选我那部电视剧的主角照片。那些信堆了半个房间。我那时候比现在年轻多了,我发现我那时候长得还挺英俊。
一个女编辑大叫:“你们看这个人!”
我接过来。镜头特写那张照片,是曹景记。我惊叹:“真像啊。”
另一个男编辑看了后,朝我鬼鬼地笑。
我说:“你笑啥呀?”
他说:“您别开玩笑了。”
我:“我开啥玩笑了?”
他说:“您拿自己的照片寄来,骗我们玩。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说:“咳!真不是我。”
《卖》报社。
我在楼道里走着,东张西望。镜头跟着我,有点晃动。镜头就在我屁股后,可无知的我就是不回头。
有个人迎面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曹景记,你回来了?”
我说:“我不是曹景记,我找曹景记。”
大街上车水马龙。我在路旁边走边看门牌,寻找什么地方。
我出现在24小时影视制作公司。
那公司的一个人对我说:“曹景记一个月前辞职了。”
一个很旧的楼。
我走在一个挺黑的楼道里。四周静极了,只有我的脚步声,“哐,哐,哐,哐……”
一扇门慢慢开了,有个人闪出来。
我愣愣看着他:“你是曹景记吗?”
他愣愣看着我:“你是?”
我说:“我是周德东……我可以进屋跟你聊聊吗?”
我在大学的梯形教室讲演,大谈特谈恐怖。我说得眉飞色舞。
有一个穿中山装的男学生问:“周老师,现在有一个周德东就在门外,他说路上塞车,他刚刚赶到。这就是东方式的恐怖吧?”
我笑着说:“差不多。不过,假如真的遇到这样的事也不要怕,只要追查,一定有一个周德东是假的。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解释不了的事情。”
镜头拉近那个男学生,特写他的脸,我这时才看清他是一个红脸膛。他说:“周老师,我不是打比方,真有一个周德东在门口。”
我一路奔走,来到浙江省临海市尤溪镇。
我逢人就问:“你知道一个叫周德西的人吗?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