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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有医者敢肯定回答我这个问题。」他不是在嘲弄她,只是陈述事实。
正写药方的她闻言抬头,问的却是——
「你会怕死吗?」
「我几乎算是死过无数次,那有什么好怕的。」死亡只是瞬间,他不会害怕,但是他身旁的人会。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啰哩叭唆的?吃你的睡你的玩你的不就得了?别老拿一些无济于事的怪问题来烦我。」
「连问问题都不行?」他失笑于她的霸道。
「是可以问啦,不过太破的问题我不想回答。」浪费她宝贵的时间。
「像我刚刚的问题就是属于太破的那种?」
「基本上……你现在这个问题也是。」
好吧,少问少错,不问不错。他认分闭嘴。
她写完药单,吹干纸上的墨迹,先压在桌面上,才起身回到他床边的椅上坐着。
「现在我问一些关于你病情的问题,你能回答多少就回答多少,当然是越仔细越好。」望、闻、问、切,识病之要道也。
望,以目查,就是用眼睛看。
闻,以耳占,就是用耳朵听。
问,以言审,就是用嘴巴问。
切,以指参,把脉把脉啦!
她现在要进行的就是「问」,问诊。
他点头。
「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
「认真点回答!」她以为他在敷衍她。
「你会期望一个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小婴儿记得什么吗?」
「呃……也对。好吧,改说说发病时的感觉。发病时哪里会痛?痛的程度激不激烈?是怎么样的痛法?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还是像胸口碎大石那种碰碰碰的闷痛?不然就是像被野马踹断整排骨头的痛?」
「就只是单纯的痛。」他没被人捅过刀,也没在胸口碎过大石,更没让野马踹断整排骨头,她说的那些痛法超乎他贫瘠的想象。
她皱皱眉,再追问:「痛起来的时候是哪里最严重?」
「胸口吧,还会喘不过气,但我不确定,因为通常我都是昏过去的。」
「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尽力描述的所有情况!」
「这就是我尽力描述的所有情况。」他露出好抱歉的神情。
「你……你有没有被大夫挥拳打过?」不要以为当大夫的人都有好修养!
「没有,也不想。」
「那你就给我认真点!」
「好吧,我再回想看看……」穆无疾闭起眼,陷入沉思,瘦削的面容因为长睫掩盖住黑亮的眼珠子而只剩下白惨惨的脸色,他掀扬着唇角,像想起了些什么。「痛起来的时候,我忍不住骂了粗话,可能也在诅咒着什么人,大概就像传言中女人生产时会发狂谩骂丈夫那般吧——这样讲你又会想打我,嗯,我再想想该怎么说……那种痛,像心脏被人揪住,用五根指头紧紧的、紧紧的收握住,像要捏碎捏烂,然后……后头我就晕得不省人事,再醒来都只剩下残余的小小扎痛,扎痛就像你方才针刺的那样,不太清晰,还能忍耐的。」
呜。
怪异的哽咽声让穆无疾睁开眸子,却看见她捂住口鼻,眼角有泪。
「你哭了?」
「我也不想的。你、你就不能说得高兴一点吗?」她胡乱挥舞小巧柔荑,拿袖子抹泪,嗓音哽抖还不忘怪罪怪罪他,也不管自己提出了一个多无理的要求。她吸吸鼻,www。。net「我一半遗传到我爹的心狠手辣,一半遗传到我娘毫无节制的心软……像现在,我明明觉得听到你说心脏像被人揪烂那种痛让我非常高兴,想到我将会亲手治好它,我就爽快得想笑、兴奋得想转圈圈跳舞,但是眼泪就是关不住……等一下,我马上就哭完了……」呜呜。
她也不想这样,全怪她的爹娘,个性天差地别,害她这个女儿搞得像性格分裂,时而见人重病就莫名喜悦,时而又边治病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她可以面不改色将屠夫失手剁下的手指一针一针缝接回去,也可以哭得比病人更惨烈地替跌伤膝盖的小顽童涂抹药膏。
「我还以为你是心疼。」现在看来似乎是他自做多情。
果不其然,她听见他这么说时马上抬头看他,仿佛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心疼?我知道在胸口碎大石会让心窝口痛上很久很久啦,不过其它的心会揪揪疼啦、或是心会因为一个人、一句话而疼痛,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方才哭得满脸眼泪的她,此时已经完全不见半分蹙窘,只剩鼻头被拧得红通通的颜色还在。
她有时呜呜在哭,哭些什么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感同身受、一点也不鼻酸,但仍会哭到连她都嫌弃自己的一塌胡涂。为什么呢?她不知道,问过爹娘,他们也不知道,对她来说,眼泪不是高兴或是悲伤时的产物,它就与汗水无异,溢出来时除了是身体自然功能外,并不包含其它太多的意义。
所以,刚刚只是听见他在陈述旧疾发作起来的痛时,那没有意义的泪水又滚滚滴落,如此而已。
「医者不都该有悲天悯人的慈心吗?」
「抱歉,我家正好就有一个不悲天也不悯人,却偏偏一身本领高得吓人的坏医者。」她耳濡目染之下,也跟着成为另一个不怎么悲天更不怎么悯人的坏医者。
「如果不悲悯病人,又怎么会尽力救人呢?」
「可能只是觉得救活一个人还满……」她低着脸,状似沉吟,想了好久才扬起螓首,对他露出突然顿悟的笑,「有趣的。」
「有趣?」
「嗯,有趣。」她用力颔首,点得更坚定,泪水洗涤过的眼神也更亮了,「我觉得和那些疑难杂症对抗很有趣、很有成就感,看到病人脸上的痛苦减轻,我很快乐。」
这些,在他眼里就是慈悲,虽然她似乎不这么认为。
「那么,看来我会是你短期内最大的乐趣。」
「嗯。你可千万不要让我觉得无趣哪。」别在她还没享受太多乐趣之前就两腿一伸,这样她就亏本亏大了。
穆无疾让她逗笑了,「我会尽量让你高兴久一点。」
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努力求生,对抗病魔,忍耐疼痛——
是件会让他甘之如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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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压上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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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连数日,她总是跟在穆无疾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有几回他在专心批着奏折,她会悄悄捉住他没在忙碌的左手帮他诊脉,再塞给他几颗黑褐小丸子要他当零嘴嚼。
她撤掉所有他在喝的药汤,重新替他开方子——味道比他先前喝的都更苦涩。
他的三餐也由她全权操刀,在膳食间加入对他有益的草药——只是他很确定她一定自己没试尝过味道。或许草药有助他的病情,但完全不搭轧的味道五味杂陈,很难下咽,让他有种三餐也以苦药果腹的错觉。
像现在,她炖了半只鸡给他加补,心意是颇令人动容,但……那只鸡变成深墨绿色又是怎么回事?
「这汤对你很好,喝光它。」她下达命令,然后眼巴巴要看他喝得一滴不剩。
他是个合作的病患,从不违抗大夫的命令,只好捏鼻灌下。
「鸡肉也吃一吃吧,看它的色泽应该不错吃。」别浪费食物。
穆无疾露出惊讶的眼神看着她一脸自信——这小大夫该、该不会有眼疾吧?这只鸡的色泽看起来就知道它的滋味一定很难入喉,他甚至怀疑这只鸡是身中剧毒死的!
「快吃呀。」她努努颚,催促着他。
「皇甫大夫,你自己有先尝尝汤的味道吗?」
「不用尝呀,我用看的就知道自己炖出一锅好鸡。」嘿,很骄傲。
他可以笃定一件事。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只是镶在小脸蛋上的装饰品……
「你要不要用嘴尝看看?」用看的不准。
「我尝又没有用,它治病的对象是你不是我。」她自己则是品尝着小婢送来的甜糕,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
「我觉得你该试试。」他撕了一片鸡肉递给她,笑容像央求,却又不容人拒绝。
「没病的人吃这肉是浪费。」她咕哝,但看出他很坚持,她只好接过鸡肉塞进嘴里,咀嚼几口,吞咽。
「怎样?」他问。
「什么怎样?」她反问,一双圆圆大眼写着不解。
「滋味。」
「不赖呀。」她摇头晃脑,继续攻击盘里的甜糕。
原来……她不只眼睛有问题,连味觉也异于常人吗?
「你不觉得……苦得有些离谱?」
她瞟他一眼,「你再啰唆我就撑开你的嘴将它塞进去——」
穆无疾被这么一威胁哪还敢多嘴,如果最后下场都是必须将鸡啃得干净,他情愿自己来,也不希望她助这一臂之力。
唔……可能是错觉,他觉得才吃几口鸡肉,舌头已经麻痹到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