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宋傲然:我很混乱,不要来问我,我对警方无可奉告……哦,等等,警察同志,对,对不起。我太震惊了,没有礼貌,容我喘口气,理一理,理一理……是的,我女儿在案发前和齐家小儿子打闹了一阵,可凭这理由结论的话,太荒唐了,不是吗?我怎么可能为了小儿家的事情,去找齐修缘算账呢。我们都是理智成熟的成年人,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为了儿女的事情,彼此斤斤计较。正像这位慕容谨所说,我,他,还有修缘,是几十年的好朋友。岁月淘沙,再多的难堪都会淡漠过去。不,我们鲜少有仇恨。什么,谨你在撇嘴,你说——修缘噩耗传来时,看到我偷笑!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能无凭无据地诬蔑我!照这么说,你的嫌疑更大。警方也了解到了,你和齐家同时在争取我们念云医院的生意。你的药厂确实维持不下去了。什么想得通,不恨修缘?你怎么可能不怨他。警官,你要我等等?什么?你说,为啥我家的医院起名叫念云,齐家药厂为追云,哦,这是瞎取取的。警官,问这个做啥?现在我女儿也恢复过来了,刚才齐家女儿证明我女儿是清白的,而我,和在座这几位,也都能互相证明。齐夫人,你醒了啊?你说,对不对?警官,我夫人在家还等着我和女儿的消息呢,嫌疑排除了,是不是能让我们走?
齐云磊:爸爸的死,我说不出什么,警方尽快抓住真凶就好……凌云,凌,你理理我,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干坐无话,好不正常,令我,担心……对不起,警官,没有其他可问的,请容我,坐到那边去……凌,你在朝我摆手,怎么了,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你怎么突然对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这丛意味,仿佛你要和我决绝了,我受不了……不要推我,让我坐下,陪陪你,陪陪你……
宋凌云:……
凌云,将手从云磊手里抽出,冷冷地撇头,朝着他看不见的方向,落下了泪。
廿四 太匆匆
月亮偷偷掩掩,躲着什么。古来,人们对“这个东西”所放的感情,由心而不同。心自愉畅者,喜欢把它称作“姑娘”,看它从洇云后露出的脸,总像带着情人般甜蜜的笑容。身处飘零者,要把它唤作“婆婆”,它那样温柔,把不知思路一昧璨璨闪亮的星星们拨拢到身后,只悄悄漾下三分白光,凑合悲伤者沉默的叹息。今晚的这个,本也有张圆鼓鼓的脸,只是因着什么原由,是没有充分利用白天该它好好休眠的时间,而白脚猫般四处乱逛,还是睡梦中遭了什么恶吓,轮到它晚上作业了,那脸色恹恹寂寂了,眉毛,眼睛,鼻子,下巴,一把抓,似混着了纸浆糊,看不清灵动神色。胖胖虚虚的一个脸,竟蔫呼呼地一分为二,上半段从尖屋顶上透出来,下半段吊在后面,手脚儿齐放,任尔东西垂。它那些朋友看不过去了,就想提提它的兴致。彩云儿滚滚着先来,最近吃肥了点,手掌儿肉嘟嘟的,用这丛柔腻,去碰月亮的鼻子,搔着它捏着它,百般逗弄它。它,却“哼”了一声,洒了两滴小鼻涕到对方白白的手掌里,不领情。云姑娘羞极了,受了这般侮辱,顿顿脚跑开了,决定以后都不理它。有两只小星星平日里与它也是顶好的,仗着交情匪浅,以为不会像云姑娘那样碰壁,口里喊着“好了,好了”,嘻嘻跳过来,一边一个,拉住月亮的两只耳朵,硬要把它拖出来。它吃了火药般,一手来个通臂拳,一手来个倒勾拳,把两个小家伙打飞出去,本来它们就眼儿斗鸡,形色委琐的,这会子伤了眼耳鼻孔,更加狼狈,恨透了下面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总要找机会报复的。它呢,终于单独静息着,叹口气,拿下巴蹭着房屋顶,顶上铺了两条爬山虎,掉光了太半的叶片,只剩卷卷焦黄的两三只,叶掌尖随着月光的蹭动,簌簌地响,和着歌似的,有切心切肺的节奏,暗夜里听来,像怨女的唔哝,有时脚拍用力一点,会骚动屋顶的瓦片,月亮和叶子一片惊吓,怕醒了屋中人,等了好久,等那意料之中的抱怨声,却,只是无声。
有女在这二层楼前静立。
她的身后有棵松,针叶郁意菲菲,依然的味道,有风入松,擦过往过,沾了一身清香,满醇满醇地倾倒在女孩身上,沁了脾,浸了心。
她的眼前,楼屋两旁,是两座绿化圃,却早已过了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季节,圃中除了寂寂死死,还有什么?
只不知何处飘来迟桂花的香,消可解气。
夜深了,不,称它为夜还不知合不合适,是凌晨的一点钟。
校园里连鸟声都没有。
她是翻墙头进来的。
只为看看这座咖啡馆,凭吊几重心事。
她已经两个星期不来上课了,不知道“蓝衫记”早已关门。
没了穿蓝衫的姑娘,这店家开着也没意思。
没有康妮的消息,不打电话,怕打电话。
她更躲着其他的,比刚才那个怪脾气的月亮,更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没有云磊的消息,不接电话,怕接电话。
姆妈对她说:小姐,见见他吧,他在门口站了三天三夜,怪可怜的孩子。
姆妈都看不下去了,她可以想象他的形萧身瘦。
忍住看他,看了会不忍。
她是笨蛋,什么都会怀疑推敲,唯独对那两个“死人”的话全盘相信,要去相信。
柳云容是二十年前的人,没法找去求证,齐修缘被杀两个礼拜,案情僵持,扑朔迷离。
她怎么办,痛苦着,煎熬着,同有些人一样。人生棋盘里,不管对局如何,总有几只棋子是一样的处境,一样的前途。
她在这紧锁店门前又呆立半辰,然后转身,原路来,原路去,翻墙无罪。
她拐进校门口的一条巷子,“啪”,对面打来强烈刺眼的车灯。
她抬手遮眼,伫步不前,被强光搞得有些头痛,不知何为。
那车灯亮着一会儿,径自调暗了,光从车灯眼中逐渐收缩而去,成了豆豆星星的两点,一忽儿明着,一忽儿灭着,像森林里伏着的一只夜兽,对来人虎视眈眈。
凌云放下手,迟迟默默地,心头也是,一忽儿快跳,一忽儿慢走。
她终于朝这辆车蹭了过去,到了那驾驶座的车窗旁,扣指敲了敲玻璃。
窗户“咝咝”而下,透出一张笑脸。
她松息而叹,“羽裳。”
对方笑道,“上车吧。”
“怎么?”
李羽裳口气莫测,“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凌云坐在副驾驶座,旁边窗户开了半隙,被她敲过的羽裳那头的窗户也未阖上,两边对敞着,车里流进呼呼直直的风。女孩子膝盖有些受不了,羽裳似一直默然观察她,伸手向后,竟捞来一条薄巾毯,搭去凌云大腿。凌云惊诧,微声道:“谢谢。”
“这辆车?”
“我租的。”
“你要和我讲什么,我们可以走着说,何必……”
“我想去那个地方。”
“哪儿?”
“江湾大桥。”
“哦,你和他“共同”的地方。”
凌云扭头看窗外,是她不认识的风景,原来,他认识的地方,也有她不可触摸的所在。
她并不知道他的全部啊。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会开车。”
“以前,我也替修缘开过。”
“你……他死了。”
“我听说了。”
“听你口气,似乎心头松落着什么。”
“我?巴不得他死,巴不得他不死。”
“那天宴会,你在?”
“不,他被杀时,我一点儿不知道。却,是意料中事。”
“怎么说?”
“他活着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死也运用这种方式。修缘,累着你们这些“凶嫌”了。”
“你很快活?”
“看到你受折磨,我很快活。”
“唉,你真直接呢……不过,真正的凶手,只有一个。”
“叽——”,羽裳将车紧刹住,笼暗的车内,她盯着凌云瞧,眼神紧色而凶猛。
“怎么说?”她尖利地问。
凌云,不在说。
——死掉的他,是个一生容不得失败的人。自私,心狠,果决。跟她校园里某些同学很像。在课堂上门门拔尖的优秀者,踏上社会不一定会吃得开,智商并不是决定成功的唯一因素。于是他们想不开,从小事事顺畅的自己,怎么会在工作上,与人交际上碰这么多壁。他们不会去找自己的原因的,他们太“自傲”了,看不起任何人,以为周围的一切就应该敞开好大门等着他们,他们是最高等的,别人就是低等,就是该卑微地仰视着他们。他们失败时第一怪的,是合作者,第二怪的,是社会。于是,心理不平衡,“自傲”的极点是深深的“自卑”。三岁看到老,小儿时很能看出成年后的缩影。
死掉的他,一生经历也是如此。读书是第一,工作是第一,爱情上,为人编排到不入流的地位。婚姻有些没落,掩藏得是很好,内里的,捂在富丽堂皇的大宅里的,是寸寸片片的腐烂。有三个孩子,“唯一”亲生的,是个“次等品”。他,从不了解他的妻子和孩子们。没有用心,换不来真心。他瞅准的只是二十年前未打开的结,没有好好注目一下他的现在,他已经拥有的却被他不屑一顾着的东西。他利用“女儿”来实现报复,利用“儿子”来加深阴谋。这一场算计,他赢得了多少,或者,输的才是更多。
那天宴会,灯红酒绿,声语嚣嚣,过眼琳琅,欣目富足。
那天宴会,他一语击败了他那个恨不得啃其骨嗜其血的“老朋友”。
他笑眯眯,胸诚诚地告诉对方:对不起,我是骗你的。你的一个“女儿”我不会还给你,而且,我还要你另一个“女儿”。
他的祸根是他自己种下的,他转身而走时,明知后头有一双切切愤恨的眼睛,可他正得意着呢,他一向自信得很,哪顾得到那丛可怜和狼狈。他最终要证明,他是最强的,谁也超越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