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恐恐地睁大一双眼,只看到父亲“吧拉吧拉”不停动着的嘴。
许是她挖耳朵力道过大了,血流清了,竟“吱吱唔唔”能进来一些声音了,像收听调频并不恰到好处的电台,有些杂音。
可是,她已经,不想听了。
她机械地抬起一双手,靠近耳朵,再靠近耳朵,空着一段距离,没有决绝地放上去。
“叭”,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了她的一只耳。
她泪眼模糊地回头,看到允堂痴儿般的笑。
“你在干什么。”她问。
“姐姐,你不是要捂耳朵吗?姐姐这么胆小,连这都不会。我来替你做。嘻嘻。”
那两个男人同时惊望过来,彼此撤开桎梏住彼此的手。
她父亲看到她的脸,极度不安了。
“噔噔噔”跑下来,从允堂身旁拉过女儿,捂住她的手,这么凉。
“凌云,爸爸……”
“我不是“你的女孩”。”凌云结论。
什么都别说了,什么都很清楚。
这四下里,局外人的只是那个小痴儿。
怀抱花盆,又是一株还没长盛的小白花。花儿柔弱怜怜着,偏头端详人类自造的局,觉得很不可思议,花头在小主人胸口蹭了蹭,自睡它的大觉去,给了人类八个字的评价“自欺欺人,自作自受”。
齐修缘走到小儿子身旁,帮他掸了掸小西装肩头的灰,摆正那只闪亮的丝光面的黑领结,抚平西装的襟口,拉直西装的下摆,表情祥和融融得不得了,“不错。”
“嘻嘻。”
“姐姐呢?”
“姐姐就是花,花就是姐姐。姐姐保护我,姐姐做我的老婆。嘻嘻。”
“咝”,是宋傲然禁不住倒抽气的声音,看样子,他想连这小的也揍。
凌云漠极了,从父亲手中将手抽出,率先走入前面的宴会去。
原来,还是这种叫奢靡,浮华,燥热,繁丽的东西,最有用,别看它们一寸一寸的,可强悍坚硬了,一鳞一鳞,排排齐整地往人类心上累,成了不可抠剥的厚盔甲,用在任何场合,都能为主人遮盖心绪,美丽的,丑陋的,遮盖本是最真实最柔软的东西,然后将人人都打造得“坚强”。人人,都不是个人。地球上跑的,都一样。
凌云坐到吧台边,随手握住一个杯子,大口一啜,辣极了,从喉口一直烫到胃底,她眯着眼睛看手中物,红红的艳丽的颜色,以为是无害的饮料,却,还是捉弄人的鬼玩意儿。
突然想笑,真的大笑。
她爸爸踟蹰在后面,不敢靠近她。
她眼里朦朦胧胧的,只看到前面走过来的男孩身影。
她虚糜一唤,“慕容?”
他笑而不答。
她嘻嘻开了,“真是慕容。”
他朝她凑过来。
她顺势将两手揽住他的脖颈,彼此贴上很紧。
“云云。”他濡濡道,将脸微微蹭着她。
“我们有缘无分哎,嘻嘻。”
“云云,回到我身边。”他将唇微微蹭着她。
“你做的金链子,太长了。”
“嗯?”他抱着她,醉然在氛围里。
“我说,一条链子,绕了康妮,不能来绕我了。对,不,对。”她一字一顿。
她双手仍然环着他,眼儿亮而凶,逼出可怕。
他用从没有过的悚然神情回答了她,一下将她的手拉下,撤开与她的距离。
他远远着慌慌着道,“你!”
她收正身子,抬抬颊肉,肃而狠狠,“慕容,记住:女孩子是用心来爱,不是用心来骗的。”
他落荒而逃。
她撩撩头发,回身朝吧台,手下还放着那杯红糊糊的酒,再抿一口,吁,不难喝了。
允堂正和康妮同坐在大厅壁角的休闲椅上,他们上头是一盏蝴蝶外罩的壁灯,灯色宁馨,是这个喧嚣场合唯一静安的所在。椅子旁边竖着一个小高架,架头插着三脚烛灯,三星烛光,与前头大幅的烂烂明耀相比,实在微不足道,是为显品位,是为摆个性,才安装了它,纯粹是个陪衬的小东西。那靠在椅子里的一姐一弟呢,是否也是大人戏剧里的陪衬角色。他们自知?他们不自知?康妮,端着一个蛋糕小碟,对允堂耐心着用心着。来,吃一口,甜糯糯的,很好吃哦,姐姐不会骗你的。康妮拿勺子去凑允堂的嘴。那家伙可不安分,摇头摇脑,优游得晃,似乎故意和中意的女孩子开着玩笑,如一般正常情爱的男生一样,心眼儿里窝着一份俏致的调皮,让女孩子麻烦着疲累着,又不能对他发狠脾气,只得叹口气,继续装点甜甜的微笑,劝着他骗着他。他眉眼弯弯,得意极了,躲得太猛,一下子撞翻了康妮手中的勺子,勺子一小跳,掉在了康妮的大腿上。康妮是打扮得宜后下来的,低胸曳地的红色长裙,华丽高贵,展平日难得一露的风情。纤细敏瘦的脖子里——少了那条细金项链,只是一落大珠子的普通挂件。那神色慧而端庄,如常。蘸满油腻蛋糕的勺子扣在她裙子上,摊了一幅如半个狗屁股的白色图画,丑陋又刺目。有小惊吓的是允堂,不再逃头逃脑,脸色僵僵,还没有学会体贴他人,这种情形下,他不知道是该为女孩擦掉,还是脱下外套掩盖女孩的尴尬。康妮鼻头微微翕动,不是叹息似叹息,神色,如常。允堂朝她呆呆地伸过手,她用一只握住他,善意抚慰,另一只手抽出手提袋里的纸巾,一点一抹地擦着。没有生气,怎么会生气,怎么能生气。拾起了勺子,擦掉了奶油,还是留下糟糕的痕迹。康妮撇嘴,抬眉,就好了,不去管它。她抬头对不知所措的允堂一笑。这痴儿更痴了,原来自己中意的女人,是怎么样也舍不得打骂自己的,嘻嘻。一秒后,他就忘记尴尬,还要和她玩。他把怀里的花盆子往旁边一放,两手对搓着,凑去康妮脸颊,指头拨弄,要在她脸上放飞“纸蜻蜓”。这是他从小和她玩惯的游戏,她一定会配合他。他不认识场合,可她认得。她已经察觉到前面左右,有客人对他们侧目而笑,哪个不懂收束的人,甚或还把鼻头的嗤嗤音肆无忌惮地发弄出来。她的脸微微一红,轻轻拍掉允堂的指头,脸儿一侧,不着痕迹地要躲开他。他以为她同他刚才躲蛋糕一样,只是对对方欲擒故纵,于是更加不依不饶。他又不懂得力道轻重,指头一翻,弹着了她的眼珠。“哎呦”!她不可避免地一叫,用手遮眼,露在手外的半张脸,作痛苦的扭曲。
“嘻嘻,妮子还玩,妮子还玩。”他要去扒拉开她的手。
他的手臂被人狠狠地揪住。
他回头一看,更笑,“又一个姐姐,属于哥哥的姐姐。”
凌云对着这张咧白牙,弯眉毛的脸,这会子只看到一丛涎皮和流氓。
她再看康妮,后者还没从痛苦中缓过来。她更咬牙切齿,脑中只充斥这位姑娘刚才卑微、委屈、辱怠的情态。
她更恨了。
她的头顶在烧,额角在烧,眉眼在烧,鼻腔在烧,喉头在烧。
她不晓得是否是那杯艳色如血的酒的作用,还是,原本她就计划好到这里来发脾气的。
她重重攥着允堂的手臂,指甲抠下,不自觉地掐到了他的肉。
他五官纠紧,一霎那的疼,还没有叫出声来,看到凌云的眼睛,那里面的颜色——
“哇”!他不是疼哭的,而是吓哭的。
他的西装裤裆里,隐隐有水色。
凌云摇头,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这个世界啊。
她也疯狂一叫,将痴儿的身子摔向一边,他自己不小心带落了椅面上的花盆。
“哐啷”——
她住声住手,慢慢后退。他缓缓而起,呆望地面。
他抬头,直眼,对上她的脸。她心中一寒,起了颤栗。
他,朝她扑过来。把她推倒在地面,手,掐上她的脖子。往死里掐,要她的命是一分两分钟的事。
她白眼朝上,看到宴会厅堂顶头的一盏大玻璃灯,粹色缤纷,琳琅耀眼,一球一球照着底下各张脸,惊叫的,捧脸的,抖舌的,傻呆的,凝望的,伫立的,挪移的,飞跑的,焦急的,愤怒的,不可思议的,这些情色映在琉璃深处,仿佛都往中心光点深入进去,跳进那簇火里,都被烧着一样。这个“天堂”般的热闹地方,被烧着了。
她是被谁救起的?一定,有个人救起她。在允堂恐怖如鬼的脸旁,似乎排挤过来男人们的脸,云磊的,她爸爸的,不知名的客人的。也有女人们的妆容,齐伯母的,眼角流血的康妮的,不认得的客人的。
她从沙发上醒过来,绵延在她旁边的,只是齐修缘的脸。
她不要这一个救她。
她不认得这个房间。小而雅致,分寸得当,靠壁一排极顶的深黄色橱柜,木门头,里面放了什么,不知道,或许空的,什么也没有。中央如小客厅般也是几张沙发,包括她横躺得这张,竟是印花的布面,有温情的味道。粉色流连,几分像她喜欢的草莓颜色。她出奇地静心了。脖颈里火辣辣地疼,那东西不是掐她,简直是要扒她的皮。她不敢用指尖去碰,怕受菌发炎,也怕更疼。她的手凑了凑,被齐修缘转头看到了。
他弯腰将她头旁的罩灯拧亮一些,她的手转而半遮眼,似乎闭目太久,不习惯这突如的麻亮。他笑了笑,手头捏着酒精罐,蘸了棉签,过来帮她消毒。
她推推他,张口要说话,却忒般吃力,好像声带都被掐断了。
她只能逼出难听如鸭子的声音,“我爸爸?”
“安排在楼下花厅。”
“云磊?”
“他和他母亲,陪着你父亲。”
“康妮?”
“当然陪着……”
“不要说了。那你?”
“我说我来看看你。”
“为什么是你。”
“我比较冷静。”
她阖上眼睛,突感眼皮上有光影跳动,从旁去看,是他的手指伸到灯罩里,捏死了那只正扑扑扇翅的蛾子。他杀死虫子的过程,映照在灯罩面上,活生生的一出独幕剧。
“你这么躺着,会不会无聊,要不要看……”
他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