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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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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张脸,让里面那对戚戚寂寂蔫蔫昏昏的眼睛,朝路过他面前的每一个人发出极复杂极怪异的色调,黑茫茫着诡异着,连同他那张砌了五层厚的老垢的脸,值给人寒透心,恶透心的感觉。他以前神气过吗?我想有吧。他有一个“辉煌”的故事,那几年县革命委员会游街闹得正凶的时候,他混进过那个队伍。他单枪匹马,翻墙头,砸玻璃,硬是从三楼锋利的破玻璃窗口钻进去,血淋着半条手臂,将一面红旗插到县日报报社的楼层顶上。那阳光下的挥舞,大叫着“毛主席万岁”,那恣意风发的身影,让他简直在那一刻成了革命队伍中的英雄。他一下到地面,就被簇拥起来,而后三个月,县广播喇叭里一直大声地宣传他的事迹。有革委会的要人接见他,有把他的故事写成文章,到别的县去张贴。那时候的他,一定头发理得干干净净,胡扎全抹掉,大笑着走街串巷,光荣给每一个羡慕他的人看。他被捧成时代的先锋,先锋就是处处作表率的,他明确表示放弃去大城市工厂工作的机会,他是有觉悟的革命者,这种时候他不让出来怎么说得过去?于是,汽车站里,一个个胸戴红花的劳动者,挥手告别闭塞的故乡,去大城市投入生产了。他呢,背着手,腆着笑,心满意足地说,“没事,没事,我应该的。”他又自愿进了县里生产效益最差的文具用品厂,那个年代,搪瓷厂,制糖厂之类的,才是最红火的。他一边默默理着文具成品,一边还是腆着笑说,“没事,没事,我应该的。”于是,接来一个月,他的事迹又被广播喇叭宣传了一番。至此,沉寂。开始有更适合革命报道的“事迹”出现了,开始有新的“英雄”产生了,开始很多人慢慢地,慢慢地不记得他了。开始,他身上曾经的火焰燃烧殆尽了。他成了村里人所说的那种——茶缸底里的香烟灰——烧光了最熊熊的前半截,留下的,是火星子都看不到的恹恹烟烬。他开始“出事”了,他的一套改革工厂的计划不被厂领导放在眼里,他“倚老卖老”用曾经的“革命成绩”对厂同事咄咄逼人,他看不惯所有懈怠的工作态度,可是那样的厂子如他一样火热冲冲的人才少呢!他感到他的抱负和理想没法实现,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放弃进城工作的机会。他心理不平衡了,他和厂领导,和同组的工人吵架,相骂。他索性开始旷工,呆在宿舍里光看苏联文艺小说。他为合理的扣工资又闹到县工会去,他的“名声”变臭,他喜欢上了一个人闷闷地喝酒,他成了最无用的厂里也不要的人,他被遣送回老家村子。他一个人深居简出,只喜欢黄昏里搬张小板凳在街口看徐徐下落的太阳。他没有生活来源,他靠捡着什么吃什么,别人扔着什么他用什么。他脏透了,他几年不洗澡,他神色恍惚迷离,他想不明白这一生到底为什么而活,曾经的“革命理想”到头只能落得“香烟灰”的地步吗?他疯癫了,他嘿嘿而笑,对着路过他面前的每一个年轻女孩。单身女孩不敢由他独居的小黑房前经过。是的,他是这条街口的一个“可怕”。
  我,是忘记了。
  我梦想着奔跑,我以为我什么都不害怕,我忘记了我应该也要绕开他。
  我现在回头一瞪,从他挡在面前那丛粘粘疏疏的头发里看进去,看到他变色莫测的眼睛,正堵堵生生地回望着我。
  我顾不得脚踝的痛,我转身要跳开。
  我的脚一紧,被什么东西勾住,死死地。
  我低头看,是一勾拐杖的弯头,那弯子恰到好处没了我的脚脖子。
  拐杖另一边紧牵在他手里,他不愿放我,我就逃不了。
  我的身后,他正“嘿嘿”有嘲地笑,如猫爪子下扒拉着一只垂死挣扎的小老鼠。
  我开始没命地磴,踝骨上的皮一定破了,我看不到流血,我的眼睛只是空空慌慌地朝前,然后,还是磴。我感到一松,我往前冲,我听到身后他一声嗞然而叹,仿佛可惜。我居然跑出几步,又回头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一下子我就后悔了,因为他受了我的瞪视,一愣之后,居然大大烂烂地笑起来,一声一声冲击我的鼓膜。我捂住耳朵,没完没了地跑。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到了村防暴所的门口。
  我站在这扇简简破陋的大门前,想了一会儿,不自觉哀哀一叫,到底走了进去。
  我一进门,找到便民窗口的一个书录员,后者低头紊紊懒懒地拿着一卷毛线,正忙着“家务活儿”。
  我两手趴在窗台,好一会儿,那大妈也没有抬头看我。
  我只能有气无力地唤道,“我,我要报案。”
  大妈不瞠不怪地缓缓抬眼,也是慢条斯理道,“什么性质?”
  我说,“石板街口的那个杨二……他,他拿拐杖勾子勾住我,不让我走!”
  大妈放低毛线,“他抢了你?还是怎么了你?”
  我已经散尽力气了,只是摇头,“没有……”
  大妈分明一个白眼,“没有构成情节,没法给你报案。”
  我点点头,拖着脚步械械离开,回头看,窗口后,黄昏里的苍蝇嗡嗡地游,老女人已然拾起针线,专注自我。
  我整半月没敢出门。舅妈和李狗子侧目对我,想不通为何野性如我也会有这么乖的时辰,我,是有口难言。连日有浓浓的雷阵雨,空气又闷又躁,堵得人心慌。这天晌午之前,就只见天边堆着卷卷阴云,却好死不活地拖着时间,没有滚过来,耳边隐约淌着隆隆之声,将半雨还是要下的。我撑着胳膊往窗口站,没注意窗外场院里,正中间蹲着我的舅舅。我默默想着心事,他许若默默看我。不多一会儿,他就拿话来逼我,“云容今年也十八岁了。”“嗯。”我是本能应声,其实幽游在他的话题之外。“本来嘛,女孩子念到小学也足够了,你读书又没多大出息,可是你成天跑在外头,一来无所事事,徒增家庭口粮,二来,一个女孩家的,也不成体统,人家已经在指指点点,我们李家就只会出这样的女娃儿,先是你的妈妈,现今又是你,我看你趁早要个婆家得了,前两天村头王建兴家就来和我……”王建兴是村里的老光棍,年龄大得可以做我爹。我其他没在心上,就这句让我心紧得厉害。他是我舅舅啊!他对我一丝一毫的着想也没有呢!闷热的夏季午后,我只感荒寒。我坚定地摇摇头,退回屋内,侧耳听,外头隔了一个沉寂世界般,再没有声响了,他叼着蹩脚烟卷子走掉了。我这才开门而出,就算呆会真要下雨,我也不顾了。我锁在这个家里,更闷。我要走出去,就算不能飞,就算我的脚踝子落了前半个月的伤,依然作痛,我也要走出去!
  面前的巷子我摸得很熟,我根本不用抬眼,凭脚感就能在村里转圈圈。
  我分明记得我是绕开杨二的石板街的,我无意识地哼着小调,从这个弯子拐进那个弯子。
  我眼前冷不防地冲出一个影子,然后,我的额头遭到袭击,星儿一冒又泯灭了,痛痛中,我昏了过去。
  ……我在哪里?我的额心一阵紧一阵刺痛,眼皮怎么也睁不开,暗着,看不清周遭一切。我的身体也袭来麻麻酸懒的感觉,不能伸展,好似手臂腿脚都蜷曲着,被生生硬硬塞进一个狭窄的空间。我的嘴唇干裂,好渴,没有水喝吗,有好心人在吗,给口水喝吧。我应该昏了不久,肚子还是不饿的。只是意识逐渐醒然,额心的痛有所减退,这么睁眼吧,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我开始恐慌。我动动手脚,原来,是被绑着啊。我扯扯嗓子,原来,嘴里被塞着布条啊,怎样的脏东西,充斥了我一嘴巴的骚臭味,我想吐。我终于得出一个事实:我被禁锢了,在这个我未知的黑暗“匣子”里。除了称它为“匣子”,我想不出其他。我像个走江湖卖艺人手中玩转的拉线木偶,被扭曲着身体尽可能塞进这个本不够的空间。我成了一个畸形,更畸奇的是我的心理,一辰的害怕,一辰的焦急,一辰的挣扎,到最后,不知外在世界淌过几次太阳星星的时候,我又变得一辰的苍然,一辰的麻木,一辰的——等待。不管打开我的是何样的怪物,我只是等待,要出去的愿望压倒一切。我等着等着……
  “叽嘎”。
  我头上的板子被拉开,一下里刺目的光线弄得我死去活来,没有相骂的冲动,只是鼻翼微微翕张,喘着轻弱的呼吸。我闭目好久,然后缓缓睁开,原来只是个黄昏里,外头是不亮的,可我被弄成畸形了,连这样的光都害怕。我的上头,杨二蹲着,碜碜嘲嘲默默冷冷地盯着我瞧。可是,他的目光却不是寒冷,内里簇着两小团火,像是一跳一跳的小脚妖怪,要冲着没有防备能力的人咬啮过来。我有一瞬间惊叫的冲动,迩来却收住喉口,我知道,他要在我身上做什么事情了。从那次他用拐杖戏弄我后,我不甘心地冲他回瞪,我就明白他已经盯上我了,除非他主动放开,否则,我逃不了。
  他嘿嘿两声笑的时候,我已经闭眼,我不愿亲眼看证他将在我身上做的东西。
  他抄手下来,把我被绑了好久已经僵硬的身体抱上去,原来,他有意饿着我,不让我见光,等我手脚麻木,就是为着这一刻。他,好可怕好可怕。
  他居然扯下了我口中的麻布,我惊然瞪眼,他承接着一下子看到我眼睛深处,说得格外清楚,“你要受不了,可以求我。”
  我闭目,我决定不求他。
  我脖子一痛,他开始咬我。我从不知道,男人对女人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是以咬开始的。如若别人不是,他就只是个非正常的野兽。我胸口也一痛,他用捏锄头的力气揉搓着我的东西,我本能挣扎,死命的扭动,要躲开他的脏手,他是开垦土地的机器吗,他的力气大得吓人,他抓住了我的,不让我躲开。他的手越伸越下,到了我的腿股之间。他哈哈大笑,“求我啊,求我!”我咬得嘴唇都出血了,就这么腥腥着死去吧!我没有发言。他突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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