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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当嫁 作者:唐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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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看你磨蹭,紧着不愿理你,我怎么会听不到?
  可是我没法假装下去,我的耳朵受不了,这个小妖怪。
  舅舅十岁的儿子。请私塾先生给过一个讲究的名字,李少卿。这里宝贝男孩子,贵人贱着养,他从小被街坊亲邻喊成“小狗子”长大,确实结实,墩墩的身材,黑黑的手臂,我那苍白细弱的身体与他一比,我成了这世间非正常的状态。我们这样的镇子,这样荒廖的村子,孩儿们都是从小野大跑大的,我是例外,我是“妖怪”,我也野在外面,可是只学会了冥想,缠结的思维茧子让我的脸终年不像照着阳光似的,不见红润。舅舅儿子没能给舅舅花钱取的那个名字争口气,哪能叫他读书啊,他倒喜欢撕着页子折虫子玩。那娃儿脸上五颜俱全,褐黄的泥土色,被他碾死的蝉子的屎尿色,中午吃的猪头肉的酱汁色,永远擦不干净的鼻涕色。他粗粗的脚上踢踏着一双很大的解放牌球鞋,无论是香花飘散的春天,还是寒冬腊月的冬天,他草地里走着,雪地里溜着,总是半个脚跟子露在外面,那里也不用洗了,洗过和没洗过是同样的色调。可就是这样的娃儿,也比我在那个家受欢迎,得宝贝。因为,他是男孩子,因为家里舅舅当家作主,因为舅妈也在,因为——我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因为我的妈妈也是那种……
  我懒懒抬眼,看了“李狗子”一眼,又不理他了。
  我听到他抓耳挠腮的声音,感到他头发里的层层屑屑的东西,洒掉在我的肩头。我咽着喉咙,我努力不作呕,我从小什么样的恶心没有努力过,我做得到的……
  他用几乎吼叫的声音对我说,“喂!回家去,你妈妈死了!”
  我抬头看他,他说完这个东西后,便原地蹭步,没有惊诧伤悲的表情,他只是纯粹在告知一个结论,我听不听都没有关系的,对吧,他只要完成大人交待的任务带我回去,对吧,他的字字——像钻头凿在石头上弹起的火星,有一点一廖的生腥味。
  我想了想,还是没能忍住。我一低头,抠心挖肺般地吐开了。
  他“哎呦”大叫,跳离我,“要不要回去!”
  我抚着心口,我的魂儿不知所措,我的身体本能点头。
  他撇撇嘴,搔搔头,嘴角一嚯拉笑,拾起脚边一根狗尾草,奔跳着下山去了。
  我用手一抹自己嘴唇,说在喉里,“终于,死了。”
  我妈妈死的方式,学我外婆。
  我可以先讲讲我的疯外婆子吧?
  外婆很漂亮,外婆的时代还没有黑白相片子,是我妈妈说的,后来舅舅吸着便宜卷烟,墩在场院上晒太阳的时候,也很肯定地证明了。外婆是外公家花钱买的童养媳,外公却对她很好,因为,要她给他生儿子。外婆曾经先后生过七个女儿,说是曾经,有一年里一场大瘟疫夺去了这家里所有姑娘子的性命。外公的好,有些仅只于此。妈妈说的,她作为八女儿出生后,从记事起,很多个夜晚,她能记得模糊的月亮,也能记得外公外婆房里模糊的呻吟,那时候外公就喜欢泡在黄酒缸子里了,所以,她也不能确定,那吟吟殷殷之声,是发自酒醉的外公呢,还是被拳打脚踢了的外婆……我后来就这点仍去向小舅舅,也就是狗子的爹,寻求证明,不过舅舅就是在外婆神志不清时出生的,舅舅开始记事了,外婆开始天天头插花儿,撕着衣襟,露出两个大奶子,在外面疯跑唱山歌了。舅舅又是男孩子,外公便也不乱发脾气了。舅舅是不能证明外婆的——苦难的。妈妈十六岁的时候,外婆投井死了。也是外面人这么说说,我认为疯外婆是不会再有清醒的意识做出自杀这种事。我倒倾向于妈妈的解释,妈妈说:你外婆年轻的时候,村里爱慕她的小伙子常把她比作井里投射的月影,碎花的衫子,巧巧的步子,阑珊甜蜜的笑,多看任何男孩子一眼,就羞躲到桃花树后面,只留给别人一个遐想无边的背影,为那段青春作伴的岁月添一段蜜色粉红的歌词。你外婆一定是从井中看到过往的美好,只从那静静平浮的月影里看到,你外婆是追仙去了,她跳进去,是到了另外一个美好的世界,没有打骂,没有贫穷,没有眼泪的美好世界。我妈妈说到这儿,便泪意婆娑了。我直到现在这个年月,才明白妈妈口中的外婆式的追寻——外婆的井,就如同晾在我对面的山外世界啊——一个女孩子最美丽的梦想。
  我出生后,就没有看见过我爸爸。妈妈带我和舅舅舅妈住在一起,篱下难堪。这个,倒不用我向舅舅去求证,他成天含着烟卷,喷着呛人的滋味,念叨来着,被黄酒浸蚀的水泡眼睛,刺刺嘲嘲厌厌恨恨地盯着我:柳云容,你可不是我们李家的女孩。你妈妈是个不要脸的胚子,在村小学打杂干活吧,干到挺着个肚子回来,搞得我们全家跟着成了“不要脸”的。那不要脸的男人,说说是小学老师吧,可一点儿也不如我们种庄稼的粗汉子。什么会回来接你妈妈,什么只是去老家筹结婚的钱,只有你妈妈那个傻妞才信!看吧,好死不死,那男人老家发大水,那男人帮忙救人的时候自己的命儿却送掉了,痴子!你知不知道,拖你妈妈一个,我们就很累了,还带了你这个累赘东西!柳云容,以后眼睛睁睁亮,找个富裕人家,嫁了自己,好还我们的债,别像你妈妈那样,净做赔本生意,我们李家在她身上没靠上什么……呸!
  妈妈能识字,不能断文,倒有几分诗意,喜欢翻着爸爸留下来的诗集子教我念,却实在讲不出确切的意思。妈妈念到“云想衣裳花想容”,就觉得特别好听,于是把“云容”按在我身上。我把妈妈给我灌下的东西,在自然天地里自我咀嚼了。“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我在听村口江西逃荒来的老莫头吹漏风笛子时,看着他混浊双眼下流淌的黄泪,咂摸到了那份隐秘和伤感;“寂寂花开闭院门,美人相并立琼轩,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我常常看到妈妈小立陋窗前,白发年年增,奇怪,她还那么年轻啊。她学会了自赏自说,说的全是有关爸爸的眉,眼,音,笑,我更忆起那个追月跳井,富含浪漫的疯外婆子,便觉着女人的苦,常常是由男人带来的。这世上,再怎样的女人,离不开男人,念不断男人,说的是男人,生活各角落也塞满了那唯一男人的影。我,有些讨厌这样。我会一个人飞!在那之前,我离不开越来越像外婆的母亲。
  她会发呆而笑,她会不自觉地扯早上我刚帮她梳好的头发,她会忘了扣衣襟的扣子,然后露着那片白色毫无羞耻地走街串门,她会腆着笑地唱歌,她会痴痴看着经过门口的异乡客,特别是男人。她会,一整天找不到她的人影。让我哭,让我苦,让我,也跟着不想活在这个世上了。
  今天,狗子来告诉我,她死了。
  我趔趄着跑回“家”里,看到摊放在院地上的她的尸体,头部伤痕累累,血迹布满面颊,辨不清五官各色,十分丑陋。
  她,是被人从一个高坡脚下发现的,她摔在那里,还会吟吟,抬回来途中,才散了气。
  有好事的街坊传:李家那个未婚先孕的婆姨,在死前最后一秒,还喊着那个弃她而去的老师的名字。
  我是真真不信的。她死前的一年,连我都认不出了,她不会记得那个曾与她山盟海誓,并陷她于如今这般处境的男人。
  她要追,要寻,要念,也是到了“那个世界”后的事。
  外婆从井里去追寻逝去的青春岁月,她也将跑到那个天堂,去体验幸福。
  美好的东西,是从死后开始的。
  我,真真相信这一点。
  人们说,那天我趴在妈妈的尸体上,也要哭死过去。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俯在她的耳边,只告诉狠心抛下我,一人去享受的她这句话:“我绝对不会像你和外婆的!”
  2
  我大叫着“唿啦”,从石板街的高头冲向低头。初夏多雨,我们这样的镇子,从早到晚格外覆上一层浓浓的潮气,浸得人心发霉,却刷亮了街道颜色,便宜了我的飞奔。我站在街头最高处,出发奔下前,看到以下两旁的房屋,矮得慌,透着委屈,仿佛能为我踩在脚下。可是,当我兴致而至跑过去时,它们却越长越高,像突然巍巍前倾的大怪物般,投下的影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才晓得,一直只是我最渺小,我根本掌控不了世界,我也脱不开这个闭塞的村庄。我顿住脚步,有些发楞,粘着汗的手指不断措着身上的裙子边。这是从我的小学同学贾丽珠那儿得来的旧裙子,她爸爸是村生产大队的队长,她的花裙子能塞满一个橱子,隔年的夏季,她买了新的,就把不要的旧的处理给我们这些同学。其它姑娘拿来时很高兴,因为都是小镇上难见的款式,我拿来时脸上也布满了笑,因为我怕我不笑,明年我就拿不到,我毕竟喜欢它们,实际情况是,我买不起它们。一个女孩子隐秘的难堪就在此处,谁怜?谁怪?
  我揉着搓着这份矛盾,看到街道最底处,路边边,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一团一糊,仿佛蹲坐着一张小板凳,那头儿却转着,刺啦来我这边方向。我继续一喊,往下跑,我奔得快极了,擦过那个影子时也没有看清楚,就突感脚踝一痛,揪着心子般,一个踉跄,还收不住速度,绊过一段,这才停住,抚着受惊的心口,瞪目转身瞧,继续“嗞”声,没敢骂出口,慌慌惶惶。那椅子上蹲着的,是村里被叫作杨二的家伙。真实姓名我没有记住,也犯不着记住。不晓得他多大岁数,不年轻了,头发有半层黑灰半层白,只是那白着的部分也常年粘粘糊糊地沾着极不干净的状态,一丝鸡毛,两片树叶,三道尼龙线,四下里抹不齐整。头发长透了,也拉揸着,覆上大半张脸,让里面那对戚戚寂寂蔫蔫昏昏的眼睛,朝路过他面前的每一个人发出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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