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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
公子点头,扣着她下颌的拇指拂过她殷红的唇,轻笑道:“很好。”
“那么……今夜公子是要白雪侍寝么?”她若有如无的让长袖自臂上滑下,露出一点朱红。
“也好。”公子揽了她站起来,不曾回头,“初夏,你带人先回去吧,今晚我歇在这里了。”
初夏目送着公子打横抱起少女,入了内幕而去,方才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出莺苑的时候,她只觉得冷,寒风阵阵,却将脸颊上的红霞吹散了不少。低头直往原先的住处走去,却听一旁的小厮提醒道:“初夏,你如今不睡在原先阁楼了。”
“啊?”她有些愕然的止步。
“公子说,你便歇在他的屋外。”
“公子……不是歇在临江阁么?”
“你歇外间。”
“可……公子今日歇在莺苑啊……”
“那你也得歇在临江阁。”
她头次踏入临江阁,待到进了公子卧房,才有些好奇道:“我歇在何处?”
“公子在里间,你自然是外间了。”
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怎能和青年男子同房?初夏不由得有些懊恼。想那公子,还是这般风流……
可见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她坐在铜镜前,开始拆下头上挽起的发髻,一边拆,一边瞧着镜中的自己——眼睛不算大,鼻子不算挺……果然是……她用力摇了摇头,披了外衣便钻进床去了。
许是有择床的毛病,过了许久,初夏才开始迷迷糊糊的阖上双眼。
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跟着是满手的鲜血,腻腻的……
初夏仿佛能闻到那混杂的气味……她的腿直发软,只能紧紧闭着眼睛,浑身发抖。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奔过来,一把揽住她,声音低沉:“做恶梦了?”
初夏双目犹自闭着,双手胡乱推开来人,喃喃道:“丑时过了……我要给夫人换新炭了……”
他并未放开她,反而将她揽得愈紧,低低道:“好了,不怕,只是做梦。”
初夏伏在那人胸前,无意识的嗅了嗅,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味道……很叫人安心。她渐渐的止了抖,低垂着头,终于平静下来。
这临江阁的窗户皆是琉璃所制,透着屋外月色,点点滴滴,淅淅沥沥,落在两人的脸颊上、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闭着眼时,比起白日里更叫人惊艳。
每一寸的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哪怕眉头紧锁着,看起来怏然不乐,亦叫人怜惜。
君夜安一手扶着初夏的颈,轻轻将她放回被褥上,又替她拉上被角,在床边悄然站了一会,方才往里间去了。
初夏醒来的时候,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神情有些怔忪。
昨晚她做噩梦了么?
好像是有的。后来,不知为何,却慢慢的淡了……
她将自己整理完毕,又在里屋门口觑了觑。折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显是无人回来过。
初夏撇撇嘴角,将房门掩上了,独自下了临江阁。
恰好遇到匆匆奔来的小厮。
“初夏,今儿天气好。公子让你将内的藏书搬出来晒一晒。”
“公子呢?”初夏应了一声,最后忍不住又问。
“公子练完剑便出府去了,临行前吩咐你晒书,你可得抓紧呐。”
初夏无语,仰头看看这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公子啊,一晌贪欢之后,还记得奴役我做这做那,您还真是……物尽其用。
晒书着实是个力气活。
初夏和几个小厮在书房和书房前的空地两处奔波,从早至晚,也只搬了一个医书的书柜而已。
到了傍晚时分,小厮们将一册册的书卷收起来,走至门口,忽然有一人哭丧了脸,大惊道:“初夏,这下完了。”
“啊?”初夏脸颊微红,不知是被风吹的,亦或是跑上跑下热的。
“公子的书册……那都是按他所需归置的……公子平素最是讨厌下人弄乱他的书籍……”
“谁说会弄乱啦?”初夏拍拍手,站起来道,“好啦,这本《铜人图》放在顶层左手第一本,然后是《伤寒杂论》,再是这本《温热经纬》……”
几个小厮都是一脸怀疑:“你如何知道的?”
“是啊是啊!”初夏有些不耐,“若是错了,公子责怪起来,我便说是我弄乱的,这总行了吧?”
公子夜安在推门而入之前,便听到了初夏一个人嚷嚷的声音:“哎哎,《格致余论》呢?快找出来,这是在三层右手第四本……《脾胃论》不是在这里,再往下一层……”
他索性又等了等,直到里边动静渐小,跟着有人拉开房门,几个小厮一见公子就站在屋外,纷纷行礼。
公子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却见初夏站在一张木椅上,踮着脚尖,手指拂过一册册书卷,口中念念有词。
“初夏。”他唤她一声。
“别吵。”初夏没回头,自言自语道,“我检查呢。”
“检查什么?”
“别吵我!”初夏指尖在某一本书上停住,有些恼怒的回头,却见公子正在自己身后,双手抱胸,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
一脸薄怒立刻褪去了,只是这笑容转换得未免太快……初夏只觉得自己的表情僵了僵,小心回道:“公子回来了。”
“嗯,这书都晒过了?”公子看着她灵巧的自木椅上跳下,信手抽了一本。
“只晒了这一个柜子的。”初夏老实回答,“明日再晒旁的。”
公子眉梢微挑,似是有些不信:“往日晒书,先将书册编序,又要将书册按原序排回,一日功夫也只晒得半柜。怎得你能这么快?”
“公子不是怀疑初夏偷懒吧?”初夏皱了皱眉,满心不快。
公子淡淡一笑:“不是怀疑,只是好奇。”
“我记得这些位置。”初夏没好气道,“公子若觉得我偷懒,那些小厮都能证明……”
“你能记得?”公子夜安某种闪过一丝光亮,信手指了指身后另一个书柜,“那这里呢?”
初夏侧头望了一眼:“公子让我看一遍,我就能记住啦。”
公子夜安微笑:“好,我就让你看一遍。”
初夏默默立在书柜前,自上而下扫视了一遍,转身对公子道:“可以了。”
“《氾胜之书》两侧是什么?”
初夏毫不犹豫:“《齐民要术》在左,《陈敷农书》在右。”
如此问了数个问题,初夏竟无一答错,便是公子夜安,亦难掩惊讶之色。
“怎么,公子还不信么?”初夏皱了皱眉,只觉得答得口干舌燥。
“丫头,最后一个问题。”公子夜安眸色微亮,“昨日我让你读书,你若当真过目不忘,便背予我听听。”
初夏眼珠轻轻一转,续道:“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
“够了。”公子微笑打断她,将案桌上的青玉茶盏递给她,“这杯茶便赏给你,今日辛苦了。”
初夏也没客气,一气饮完了这杯君山银针,却听见门口苍千浪禀报:“公子,无人镖局的人已到。”
公子夜安轻轻一笑:“想是第二件‘大礼’到了。”
他的笑容间光华流转,初夏看得怔了怔,问道:“公子很欢喜么?”
“你如何知道我欢喜了?”公子负手站起,并不回头。
初夏抿唇一笑,脱口而出:“公子昨夜便很欢喜啊。”
公子夜安脚步一顿,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只道:“咱们且去看看,这故交今日又送了什么来。”
第五章
君府门口,黑压压的人头,聚集着比昨日更多的人。嘈杂之声不绝。
直到大门缓缓打开,侍从静立两侧,公子夜安缓步而出,那人群中的喧闹,方慢慢的便止了。
吴仞清对公子点了点头,侧身避让一旁。
一个少女双手托着红色漆木盘,膝行而前,直至公子面前,双手举高至头顶。
那漆木盘上盖着江南最富盛名的辑里丝,里边似是有一个包裹,瞧那形质,倒像是被褥之类。
人人皆仰起了头,垫着脚尖,心下无不痒痒,盼望着公子能揭开,也好让自己瞧上一瞧。
公子夜安负手立着,并不去接。
晚风忽起,吹起了丝缎,露出那托盘的一角。
竟不是漆木盘!
暮色柔缓,几缕光线映射其上,竟自炫目起来——是一盏打造得极精细的鎏金嵌祖母绿金盘!
人群中有人“哗”了一声,连连低叹:“托盘便价值连城,却不知上边的……”
微风这一撩拨,不知那托盘里的东西光洁到了何样程度,那辑里丝竟顺溜的滑脱了下去。
每个人视线触及,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
那托盘上只置着一件裘衣。
夕阳西下,为这一团绒毛般的事物镀上了一层淡金,柔和,温暖。
——那一定是天底下最柔软的东西了,哪怕是刚采摘下的棉絮,哪怕是天边的云朵,哪怕是少女的胸房,亦远远不及。
至柔至密,纯白无暇。
那举着托盘的少女清清脆脆的道:“我家主人耗时三年,诱捕雪地灵狐共计五百头,取灵狐腋下皮毛所制裘衣一件。赠与故友,请公子笑纳。”
公子似笑非笑,探手触了触那狐裘,低低道:“集腋成裘,这番心意,足令人嗟叹。”
“请公子笑纳。”那少女又说了一遍。
公子挥挥手,甚是随意道:“初夏,去接过来。”
初夏忙上前接了过来,将那托盘放在手上,生怕一个不小进将盘子打翻了,大气都不敢出。
吴仞清见公子收下,松了口气,拱手道:“明日这个时候,无人镖局送上最后一件镖货。”
公子淡淡瞄了老友一眼,点头道:“夜安静候。”
镖队走了,君府大门阖上了。
围观的人群却久久未散。
有人轻道:“这……狐裘看上去是不错……只是有这么名贵么?”
“哼,一瞧你便是个没见识的……”另一人搭腔,“你可知如今市面上一头灵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