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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赢逝被扇得歪过头去,呆了片刻,才缓缓转了回来。抬手擦擦唇角的血迹,君赢逝忽然呵呵一笑道:“苏引月,既然朕已经有了心爱之人,那便再也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你若想要报仇,那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苏引月冷下几分语气:“我会杀了她。”
“不会的,在那之前,朕先杀了你!”话音未落,君赢逝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蓝光,直插向苏引月右胸。
苏引月惊讶,待到回神已是躲避不及,只听“噗嗤”一声,利刃竟然穿胸而过,毫不留情。时间仿佛一瞬间凝住,只有红色粘稠的血液顺着剑身缓缓流下。
苏引月脸色苍白,慢慢抬起头,凝望君赢逝,眼中不可置信。
君赢逝一呆,好似被吓了一跳,猛然松手,脸色十分难看。
“……”
“为什麽……没躲开?”
“……咳……没想到……你会……咳……”苏引月笑笑,鲜红的血水不断从嘴角溢出,右胸溢出大量的鲜血,渐渐晕湿整片衣襟。整个空气中溢满浓浓的血腥味。
“别说了。”君赢逝打断他,闭了闭眼,声音有些颤抖:“你走吧。”
苏引月笑,右手抚上君赢逝嘴角,语气有些哀伤,“你为了她,是麽?为了不让我……咳……杀她。”
君赢逝忽然激动起来,紧闭的眼睑微微颤抖,双拳紧攥衣襟,扯着嗓子吼道:“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不要让你的血染脏了这里!”
闻言,苏引月不由脚下一顿,踉跄後退几步,接着好似忽然明白了什麽,脸色瞬间刷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君赢逝扭过脸去,不敢看他。
空旷的殿宇越发的死寂,冷冷清清地,好似没有一点生机。
过了片刻,苏引月忽然一笑,淡淡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脚步声响起,苏引月捂着胸口踉跄走出昭阳宫。
君赢逝一怔,猛然回过头来,凝望着苏引月蹒跚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呆了片刻,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背影渐渐消失,突然小腹一阵抽动,君赢逝跌倒在地,脖间的羊脂玉坠散发着清冷的寒意,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挣扎两下,再也无力起身。
月下无人宠 第三十三章
大婚之日,皇後娘娘独守空闺,泪至天明。宫侍宫婢们都看得明白,却不敢说什麽。沁皇後美是美,可惜双目失明,要说失宠那是必然的,只是没想到,大婚之日,就……
皇後娘娘性格温和,自然不曾抱怨什麽,皇上这两日的神情也甚是奇怪,像是三魂丢了气魄,就连上朝之时也时不时地走神。
“皇上?皇上?”兵部尚书锺青祥禀告完一系列的要事之後,微微低头,恭敬地等着圣上定夺,谁知等了半天,却不见皇上有半点反应,他心下奇怪,不由小心翼翼地出声唤道。
“呃!?”君赢逝回神,干咳两声道:“爱卿刚才说什麽?”
“那个……”锺青祥微汗,又一遍重复道:“煜羡与尔凝一战虽然已接近尾声,虽然我军大胜尔凝,但我军也伤亡惨重,主帅广安王更是受了剑伤,尔凝有心议和,不知……”锺青祥顿了顿,缓缓问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闻言,君赢逝突然一凛,深思片刻,缓缓问道:“四弟受了剑伤麽?严不严重?”
“这……老臣不知。只听回来的人报没什麽大碍。”
“没什麽大碍?”君赢逝皱眉。
“是……”锺青祥低下头去,额上沁出冷汗,他们皇族兄弟间的事他可不想过多参与,一个说不好,便是人头落地的大罪。
“让四弟回来修养一阵吧。受了剑伤,在那种地方岂能治好?莫要落下病根才好。”
“是……那与尔凝的谈判?”
君赢逝想了想,道:“叫赢雪去吧,他天性聪慧,能言善辩,这对他来说该是一次极好的锻炼。”
“……广宁王爷?”
“是。”君赢逝冷飕飕地扫了他一眼,“怎麽?爱卿有什麽问题麽?”
“皇上圣明。”锺青祥连忙低下头来,双腿有些禁不住的发软,心中咒骂一声,近日君心难测,实在不该说些有的没的。
君赢逝扫了一眼跪在身下的人,大红色的艳丽官袍……忽然神情一动,情不自禁想到那日带伤离去的那人。
他与他一样,那日难得地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袍,衣摆处绣着一圈圈金纹,说不出的好看……
鲜红色的血液,映衬在暗色的月光下,犹如一条条吐着信子的鲜红毒蛇,沿着华丽的繁复衣纹,蜿蜒而下。
君赢逝轻轻一震,小腹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
他的伤怎麽样了……应该没事吧……轻轻闭眼,嘴角溢出苦涩。
“皇上!?”锺青祥轻轻叫唤。
君赢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看见跪在身下的锺青祥,心思一转,静默片刻,淡淡问道:“……上次围剿倾月楼的五千精兵……有消息麽?”
锺青祥微微汗颜,“回皇上,引月公子坐镇倾月楼,五千精兵全军覆没。”
君赢逝皱眉。
锺青祥一慌,急忙补充道:“虽然五千精兵净灭,但是据李逸将军说,此次围剿,倾月楼遭受重创,灭掉教众约数万人,依微臣之见,倾月楼若要犯上作乱,恐怕再难。”
“……哦……是麽?”君赢逝望向窗外,初秋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往昔的枝繁叶茂已渐渐不再,整个宫苑已染上了某些衰败的气息。
就像他的感情,虽然美丽,却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破灭了,挖空了,死心了,沈睡了……一切,君赢逝轻闭下眼,苦笑,结束了……
凉风乍起,吹起一两片落叶,飘落在一人脚前,那人站在门外,双目失明,随着北风,身上的佩环珠玑叮咚作响,她望着屋内,呆呆地,茫然绝望……
主子……连我最後的希望,你也要抢走麽?……
舒旖和宴西走进望月亭,看见趴在桌上,喝着闷酒,呓呓出声的楼主,二人对视一眼,不由低叹一声,向苏引月走去。
苏引月有些醉了,笑容嗤嗤的,手里举着酒杯,摇摇晃晃,洒出几许,却不甚在意。
月上梢头,望月亭天净水平,湖中漾着寒月,水光月色交织辉映,月在水中天。
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
苏引月灌下一杯,嗤嗤笑出声音。
抬手满上,清冽的美酒溢出酒杯,亭内顿时飘香四溢。苏引月忽然低头,几缕黑发垂落腮边,颊上浸上些湿意。
“楼主”宴西走近,闻见他一身酒气,胸前的白衣隐隐殷出些许殷红,不由皱了皱锋利的双眉。
“呃?”苏引月抬头,目光朦胧,眼中含着些湿气,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别的其他什麽原因。
宴西愣了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楼主,他所认知的楼主一向自负绝傲,从没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无可避免地,宴西陷入茫然。
“楼主,右胸的伤口刚处理好,就算您神功盖世,这点小伤根本不屑一顾,但照这麽个喝法,伤口迟早是要恶化的。”宴西拿走酒壶,皱着眉头埋怨道。
苏引月沈默许久,嘴角含着嗤笑,不紧不慢地仰脖饮下一杯,这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喃喃道:“宴西,人常说,人与景,人景却是古难全。你说……”打了一个酒嗝,苏引月继续道:“人景真的再难完全麽……?”
“主子……”宴西低叹出声,那人早已飞得山高地远,再要相逢,人碎心碎,何必呢……
“主子是爱上了吧?爱上倾月楼数万教众的宿敌。”舒旖忽然结案陈词道,醉了一个晚上,恼了一个晚上,无非是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不敢爱的人。
苏引月愣了片刻,抬起头缓缓眯起眼睛,隐隐的寒光从眼眸当中泻了出来。
舒旖一惊,低下头道:“属下知错。”
“你没有错。”苏引月仿佛忽然酒醒了般,和缓的声音中透着隐隐锐利,“放走君赢逝,舒旖,你不要命了麽 !?”忽然拍案而起,愤怒的空掌击碎石桌,“轰”地一声,溅碎满地,尘飞漫天。
由於使力过大,右胸伤口突然崩裂,鲜红的血液汩汩不断地流出体外,染红了月白的衣衫。
胸口一疼,忽然响起那晚的情景。那人决绝的面容好似就在眼前。
二人大惊,“扑通”一声跪下,面色一僵,低着头不敢回话。
苏引月笑笑,这是多大的事,气得脸都黑了。
“舒旖,我一向宠你,你放走君赢逝,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怎麽?你以为我不知道麽!”
“主子”舒旖僵了片刻,回过神来,勉强平静道:“人,是我放走的。主子深陷情劫,他若不走,主子就永远也看不清自己的真心。看不清真心,主子就永远只能深陷仇恨不能自拔。”
“你想死麽?舒旖。”冷冷的声音,冷漠得没有半点温度。
舒旖磕了个头,缓缓抬头,望着身畔的宴西半响,眼睛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属下不怕死,属下只要谢谢楼主,谢谢楼主让属下认识了宴西,正是因为宴西,属下才放下了纠缠了一辈子的仇恨报复,才得以渡过这麽一段快乐的时光。”
宴西轻轻一震,转头望向舒旖,心下有些难言的激动,眼眶沁出酸意。
……舒旖……
宴西缓缓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叠,相视一笑。
苏引月一震,眼神闪了闪,神色却不变。
“舒旖,你的家仇你忘了麽!?”
“没忘,也不会忘。但是我现在不再想杀他了……“舒旖语气平静,犹如山涧流水,淙淙清澈,“他若能为黎民,我自然保他,他若昏庸霸道,迟早有一天,我便要拿走他项上人头。”
鲜血汩汩不断地流出,映着雪白雪白的衣衫蜿蜒流下,仿若爬满了一条条色彩鲜艳的血红毒蛇,格外触目惊心。
头痛欲裂,苏引月晃晃头,眼前越来越黑,身躯摇摇欲坠。
“主子!?”宴西心惊。
你不再爱我了……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