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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和刺激。
那真正是懵懂的青春时期,是侮辱了摩托车的时期。
十八九岁时,他第一次从同样青春懵懂的一个女孩那里获得了爱情的感觉。那女孩说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的时候感觉到了自由。
上高三的那个女孩常常凌晨两点在课外辅导学院门口等玄宰。每当玄宰加速到接近200公里的时候,她就发出混合着欢喜和恐惧的尖叫,似乎要把路边大楼的玻璃窗都震碎,有一天甚至喊得喉咙都哑了。
女孩并不总是那么疯疯癫癫的,她极爱花草,在自己家的书桌上放了好几盆,还曾把其中的一盆送给了玄宰。她的微笑,她的眼泪,她凑在他耳边低语时身上那若隐若现的花草香,都令玄宰痴迷。
玄宰爱香气,更爱那女孩。
一天凌晨,路面笼罩在浓雾里。
“戴上!”
“戴这个怎么大喊大叫啊?你是不是不想听我唱歌?上次你不还说我唱的像玛丽亚·卡拉斯吗?”
“好听是好听,但今天路面太滑了,还是戴上吧!”
“我相信你的实力。”
女孩拒绝戴头盔,玄宰戴上了。时速超过180公里就很难在风中睁开眼睛,而且浓雾会粘在眼睛上,形成水膜,挡住视线。
他们通常沿江边走统一路,到文山之后绕回来。
“呀,你怎么了?今天这么慢!”
女孩从后面抱住开到时速130左右的玄宰的腰,大声喊着,几乎要震破头盔里玄宰的耳膜。
“雾太大了。”
“呀!这条路上一个弯都没有,又这么宽,也没车,快踩油门!踩到底!”
玄宰开始小心地加速,每次10公里。铺得很好的灰色的路闪烁着光芒,路上面笼罩的浓雾明亮而寂静,整个世界都被浓雾掩盖了,只剩下宽阔的道路像爬虫类的身体一样延伸着,闪着光亮。
速度表指向170的时候,玄宰第一次在摩托车上感觉到一阵战栗,鸡皮疙瘩爬满全身,这不是因为速度,只是一种直觉,感觉像是在被吸入不可知的世界、不可知的时间里去,似乎尽头处有不知名的怪物正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
女孩在后面放开喉咙大喊了一会儿,越过他的肩头看了看速度表。
“怎么了?速度在降低!”
“真是的,你要多快才满意啊?”
“190!上次我们不是到了180了吗?”
“不行!190只能是我一个人骑的时候。”
“试试看嘛!两个人会更容易的。”
“不行!”
“试试看嘛!我考上大学以后做你的女朋友。”
“做不做我的女朋友随便你。”
“帮帮忙!你知道吗?我有一种感觉,只有今天开到190,我这次期末考试才能拿到好分数;只有这次拿到好分数,我才有自信考上大学;要不然,大学就上不成了!”
女孩哽咽起来。
他妈的!玄宰干咽了一口唾沫,握紧了手把,速度从130开始逐渐加快。那时他分明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红色指针超过160的时候,那种战栗又一次袭击了他的后脑勺,像是要把他肩膀上的肌肉撕扯下去。他全身紧张起来,一边加速到170,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掠过脖子的温柔的雾气突然变得像树枝一样坚硬,似乎要把脖子割断。女孩又开始狂喊了,路面妖艳、美丽地舒展着,颜色像黑葡萄上洒着银粉。前方又一个拐弯,刹那间,玄宰突然感觉坚硬的沥青路面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几乎同一瞬间,蒙着浓雾被子、隐藏在紧急停车带上的一辆警车突然鸣响警笛追了上来。
“呜哇哇!好玩死了!太好玩了!”
女孩高兴得发狂。对暴走族来说,警笛就是礼炮,尤其是玄宰曾带着女孩横扫市内,熟练地穿越胡同或逆行,从未落入警察手中,今天在这么闪亮的大路上遭遇警笛,就更是成了高品位的兴奋剂了。
但警车只是隐藏在后面的浓雾中鸣着警笛,后视镜里根本看不到警车大灯的灯光,可能警察意识到路面太滑,有意拉开了距离。
“什么呀!慢腾腾的……”
在女孩尖叫的同时,摩托车突然晃动起来,可能是女孩想回头看一下警察是否还在追,抬起了屁股。
如果说湿漉漉的道路滑得像冰面,那么成一直线高速转动的两个轮子就像一副冰刀。这时玄宰正开始沿着道路流畅的曲线拐弯,前后突然失去平衡,只听“哐——砰——”,摩托车刹那间顺着地面滑了出去,与此同时,传来了女孩短促的惨叫声和建筑物的碎裂声,玄宰则跟摩托车一起翻滚着冲过路边的栏杆,昏了过去。
醒来后玄宰才知道,那个让自己愿意为她献出生命的女孩独自去了玄宰的摩托车无论如何也追不到的世界。他自己因为带着头盔侥幸活了下来,但左肩胛骨和左侧的三根肋骨断了,脚腕别进后轮里,踝骨粉碎性骨折。治疗过程中的痛苦简直是超越想像的,好几次都像是到阴曹地府打了个转。
玄宰为此坐了牢,出狱后一千天没摸摩托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悼念那个女孩。他重新骑上摩托车以后,无论多么漂亮、多么苗条的女孩,哪怕是吊着他的脖子哀求,他也绝对不让任何一个坐到后座上,这也是对那个女孩的尊重。
那场事故之后,他对摩托车的态度变得成熟了,毫不留恋地脱离了暴走族,不再疯狂飙车玩,而是开始限制速度。他知道,爱惜摩托车,尊敬它,爱它,它就会给车手以同样的爱。他还根据工作的性质,选用了全套的安全装备,这不是因为女孩离去、踝骨碎裂和死里逃生带来的恐惧,也不是因为吝惜自己的生命,而是出于对摩托车的谦逊、诚意和信赖。
他终于明白:如果摩托车和车手没有合二为一,那样的疾驰是轻率、拙劣的。于是,他成了韩国最好的职业快递员。
现在他正以时速250公里的速度穿越秋风岭。每行驶一定距离他都会察看一次计时器。
如果不能在顾客要求的时间内送达,支付的费用就会变为1/10。当然,报酬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自尊和信用问题。迄今为止他已经跟R做过5次生意了,从未超过约定时间。
时速250公里对玄宰来说是最舒服的。
达到这个速度时,周围的景物踪迹全无,声音也完全消失了,他只能跟绵延不绝的路对视、交流。路虽然单纯,但随着速度的变化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子,给人不同的感觉,时速250公里令人感觉寂静而美丽,适当陶醉其中,路上的行驶就会变成一种不可名状的享受,但不能过分陶醉,否则会在情况急转直下时难以收拾,甚至一命呜呼。
无尽头的隧道——温柔的风的隧道,真空的隧道。
经过金川之后,玄宰重新加速,飞驰起来。
一轮满月把皎洁的银色光芒均匀地洒在柏油路上。玄宰在这样的路上奔驰的时候,常常感觉喉咙因悲伤而发干,心底下涌动着一股激流,想这么一直走下去,最终以全速径直冲进永恒。这种对死亡的不可理喻的渴望时时折磨着他。
整个世界空寂无声,道路像舒洁纸巾连成的哈达一样延伸着,穿越这一段路的速度和时间尽在玄宰掌握之中,在他身后,滴水不漏的黑暗温柔地包拥着他的背部。
咔咔咔轰——咔咔咔咔轰——
时速280!
玄宰的眼睛在头盔里闪着光。
那个女孩像鸟一样飞起来冲向尽头地疾驰。
那个女孩的微笑、那个女孩发狂一样的欢呼化为月光倾泻在柏油路上,玄宰就在这样的路上贴着路面飞翔。
要这样飞多久才能忘记那个女孩呢?已经度过了1467天,里程超过189万公里了。
玄宰紧咬着嘴里的护齿,他的眼睛湿润了。
现在……真的想忘记那个女孩,并且一直在努力,但事情并不遂人愿,与其他女人约会依然让他产生负疚感。那个女孩的伤口还流着血,他却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做什么帮助她痊愈。他是坚强的,又是内向的,他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忘却那段刚刚开始却刻骨铭心的爱。
“你不肯帮我吗?帮帮我!是啊,你得帮帮我。”
她必须主动离开。
如果她愿意玄宰重新看到世界的美好,过上美好的生活,就会主动从玄宰心里拔出白净的脚离开,留下这样的话:谢谢你了!以后让别的女孩坐在你摩托车后面吧!珍惜你的生命,以安全的速度回到那透出温暖灯光的家吧!
呵呵!
姿势优美地倾斜着上身拐弯的玄宰笑了。
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例外,在他疾驰的空气中,时常有香草的芬芳盖住了汽油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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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21号投币保管箱
红色手机响了,在抽屉里。
知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响?啊……是那个手机呀,本来想送到失物招领处的,又忘了。
但就在她拉开抽屉的一刹那,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铃声消失的瞬间,整个房间似乎变得一片苍白,刚才那种迫不及待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知秀只能听凭红色手机幽灵般地待在那里,直到它重新响起来。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呢?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知秀打开手机盖,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液晶屏绿光荧荧。她摁下通话键,信号立刻传往某个遥远的地方,久久没有回应,仿佛与世隔绝,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的全是孤独和沉寂。
知秀合上手机盖,举到台灯的灯光里,仔细端详着。那种如血欲滴、如心跳动、如花怒放般无遮拦的红色刺着她的心,令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红色手机中似乎潜藏着什么,似乎女主人的灵魂和买发卡的那个20出头的男孩的心藏在或锁在某个角落里。
知秀看着红色手机,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用这个手机拨个电话,也许能连接到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