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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场面勾起了我一连串的回忆。这时,升洲的歌儿似乎越唱越来劲,也越来越动听了。
秋凉气爽,天高云淡,这个天儿可以说是入秋以来最好的一天。可素姬对这么美好的天气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对这种场面更没有好感。升洲被一群女孩子包围着,嘻嘻哈哈个没完。对这一切,素姬只是木呆呆地看着,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她眯缝起双眼,看着河水泛起的微波出神。素姬的那种神态,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在冥思苦想着什么,知情的人一看就明白素姬看不惯那帮娇小姐对升洲的那股酸劲儿,心里厌烦,但又不好表露出来。我就坐在离素姬不远的地方,时不时地用眼角瞟她两眼,见她好几次把头上的发卡取下来,又换了个地方别上去。有一次,发卡没拿好,掉在了地上,斗焕殷勤地赶紧拾起来,递给了素姬。素姬莞尔一笑,向斗焕使了个媚眼。
我记得,素姬写给升洲的信里有这么一段话:“你能永远只爱一个人吗?我认为,对方能为了我舍得抛弃一切,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爱。对这样的人我才会贡献出我的一切。当然,对那些只有三分钟热情的人,就是我抛弃了他,也永远不会后悔的。”
吃完中饭,祖鞠和升洲就和那些女孩子混在一起,租了快艇下河玩儿去了。祖鞠和郑琳一起划桨,升洲不负女孩子们的众望,挑逗着围在他身边的娇小姐们。我一个人斜靠着河边的大树看书。并不是因为我晕船不愿意坐快艇,而是我这种不合群的孤僻性格,别人并不希望我和他们搅和在一起。素姬也和我一样,一个人靠在河岸的木栏杆上一动不动看着河水发愣。偶尔也挥动白嫩的小手向快艇上的人们打打招呼。此时的素姬就像是一朵飘浮的白云,显得那样的轻盈;再看她的神态,又像是被风吹散的云朵,纷乱而飘忽不定。
斗焕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表露出来的和隐藏着的似乎是一曲二重奏,是分得开又分不开的。
快艇划过的时候,水面就泛起一层又一层的微波,浮起来的是娓娓动听的笑语,嗲声嗲气的音调,互相碰撞的秋波,男女混杂的喧哗和伏满玄机的沉默……这一切,也可以说是那一天我所看到的最微妙的风景吧。
返回市里时火车里空荡荡的,和我们早晨出发时的情景大不一样,大部分乘客都衣衫不整,脸上皱皱巴巴,精神不振,显得异常疲惫,当然也就谈不上遵守什么公共秩序和注意礼节了。地上扔满了酒瓶子、罐头盒子、碎纸屑等,简直比垃圾处理场还要脏乱。铁道厅和教育厅一样,奉命对人们的行为、言论严加控制,尤其是对看上去行色可疑的那些人,是要进行例行盘问的,再加上目前是旅游的旺季,很容易鱼龙混杂。为了避嫌,我们几个男孩子就装成和那几个女孩子压根儿不认识的样子,过检票口的时候,故意留出一定的间隔,并约好出火车站后再在附近的小吃店集合。我们谨慎地向前挪动着脚步。郑琳机敏地插进了一个公司职员队伍中,走出了检票口,刚出站她就跑了起来。接着,其他女学生,还有和郑琳手拉着手的素姬也跟着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几个女学生的背影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本来还想在小吃店再次相聚的几个男孩子感到十分失望,但心里又异常不安:她们为什么要跑呢?
这个谜底第二天就被揭开了。正如大家所担心的,郑琳昨天突然碰见了她们学校的生活教导老师。如果郑琳跟老师打个招呼再走可能问题还不会太大,可郑琳为了不让人看清自己是谁就想溜之大吉。这一跑却引起了老师的怀疑。正如人们常说的,追女孩子的丑男孩总不会有好果子吃。这一次,我们四兄弟又叫这帮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给牵连进去了。第二天,素姬一伙被叫到了教导处,对昨天的举动追根究底。素姬她们对郊游的前前后后都做了彻底交待,当然,倒霉的就是我们四个人了。没几天,一份女校的检举信就寄到了我们学校:贵校的四个流氓学生哄骗我们学校几个天真烂漫的女生,教她们学坏。此种情况,经调查属实,请校方在处理时参考。不消说,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已经被列进去了。
我们四个人从来都是拴在一根绳子上,命运相连,这回又被一网打尽了。不用说,我们四个又被叫到了教导处,一进门,就觉得气氛很不对头。
“又是你们几个坏小子!”
“这一次要放过他们,那我们就犯了渎职罪。”
“没错!”
“你们几个上次犯了扰乱学校秩序罪,我们好不容易给你们掩盖过去了,这次你们又违反了政府颁布的紧急处置条例,拐骗女生外出。你们自己说,该定什么罪?”
教导处里坐着物理老师、军事体育教官、国文老师、地理老师、班主任……总之,都是平常和我们过不去的老师,对我们态度比较好的老师今天一个也没来。我心里暗想:今天可算栽了。
升洲的学习成绩平常不是倒数第一就是倒数第二,当然成了老师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绝不会再放过他的。
祖鞠平常和地理老师的关系就不怎么好。有一次,围绕着课本的内容他和地理老师发生了少见的争执。有一篇课文写的是英国的情况:二战后大英帝国逐渐走向衰落。对这一结论祖鞠表示反对,他认为英国绝对是一个日不落帝国。这一争执完全是地理课本引起的。其他学生拿的地理书上这一章的标题是“力图维持继续繁荣的英国”,而祖鞠用的是哥哥上学时用过的旧地理书,这一章的标题是“日不落英国”。不消说这场争执祖鞠是输定了。祖鞠的耳朵被地理老师给拧得通红通红,差一点眼泪都流下来。从此以后,祖鞠就对课本产生了怀疑:旧的那样说,新书上又这样讲,真没谱儿。所以,他对学习也渐渐没了兴趣,成绩每况愈下,以至掉到了末尾。
在老师的眼里,斗焕从来都是个刺儿头。上课的时候老不安稳,老师盯他一眼,斗焕就大声喊:“为什么老盯着我不放,你又看我哪儿不顺眼了?!”
像斗焕这样,老爱冲着老师翻白眼顶嘴的学生,没有一个老师会对他有好感。平常老师想动一动他嘛,总觉得满身刺儿,无处下手;放任自流呢,他总给老师找别扭。久而久之,这种矛盾就积累下来,无形中斗焕就成了众矢之的,而教导处也就成了给斗焕埋好的地雷阵,随时都有让他踩着的可能。老师们本来就琢磨:就凭这小子的表现,不久就会被抓住小辫子。果不出所料,在电影院被抓住的事过去还没几天,他就又自投罗网了。老师们一个个心里都感到痛快,这下可以借题发挥,出出这口恶气了。
这次在对我们四个人的处理上,气氛比较和缓,但后果却是严重的:我们四个被勒令停学了。
按照词典上的解释,“勒令停学”就是“一个期间不让学生听课的一种处罚”。有人会误解为“勒令停学”就是不让学生上学,在家里玩儿。弄不好,还会有人认为学生反而乐于接受这种处分。可是,对一个学生来说,一个学期受这么几次处分,那“学校”这个词对我们来说就没有实际意义了。实际上,这种“停学”不是让我们自个儿在家玩,早晨爱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而是每天要到学校图书馆去写检查,这才是“停学”的真正含义。这种“停学”和坐监狱的区别仅仅是不用吃发了霉的豆儿饭,可以自己买饭吃,除此之外,这种生活和被关进铁窗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在图书馆写检查的时候,如果稍不守规矩或者大声说话,庶务老师就像狱卒一样对我们大声呵斥,并毫不留情地在我们姓名下边的“犯罪”记录上多添一笔。我们四个人停学不多久,名字下面就已经满满当当地画上了不少“正”字。每天傍晚其他学生放学以后,老师就过来按照“正”字的笔划数抽鞭子。
祖鞠和升洲在这场“劫难”中并没有失去信心,他们成天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满不在乎。斗焕仍然还是爱抖腿,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打发时间,好像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似的。这次的事却引起了我一连串的思考:学校老师为什么可以随便打骂学生?这不是侵犯人权又是什么呢?这种教育制度,难道不是在抹杀个人特长,压制个人思想的发展吗?我曾向一些同学说过:不尊重人权的校园气氛,我认为和以压制自由、蹂躏人权为主要特征的社会气氛及政治空气是有直接关联的。可是,得到的反应却都是大家摇摇头,叹口气,以麻木的表情看我两眼就走开了。他们似乎用呆滞的目光告诉我:这种不合时宜的奇谈怪论是没有用的。
对这一问题的疑惑、争论往往就局限在我们几个人里头:“喂,对这件事你们怎么看,难道真认为是我们犯了大错儿才被停学的吗?”
“我看啊,老师对真犯了大错儿的那些人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尽拿我们这些老实人开刀。”
“谁说不是呢。我们到基督教中心去玩,就说我们是搞学生自治运动,违反国家保安条例;到风景优美的河边去玩,又说我们拐骗女生,失足陷进了泥潭。要是到教堂,有人领着的话,就是和女孩子一块儿去也没事。那岂不是说,只要他们在场的情况下干什么事都是合法的,而我们学生自己组织活动就是非法的?这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呢?”
“那我们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呢?”
“要商量这件事还得找那几个女孩子去。见了她们你就把刚才我说的那一段话讲出来,就说这些话是根据大家的意思整理出来的。”
“这些话恐怕她们听不懂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个够,然后,接触到庶务老师的眼神才又拿起了圆珠笔,继续写自己的检讨:我犯的罪太大了,请饶我一次吧,下次再也不敢了,对老师的这种大恩大德我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四个人就这样打发着日子。斗焕对大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