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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已经在担心你了。”云归子打断他的话,“像刚才,我几乎以为你要跳崖,差点就冲过去救你了!”
玉虚子苦笑,低下头,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仿佛要从中得到力量,“四师兄,我……我的修为止步不前了。我怎么对得起师父的期望?师父一心想让我成就超过他的修为,可我……可我现在连静心都做不到……”
“你真的知道师父对你的期望么?”云归子对上他疑惑的视线,淡淡的、温暖的一笑,“傻孩子,师父的期望,和四师兄的期望一样,其实是希望你快乐的活着呀。”
玉虚子漆黑的眼眨了眨。
“你不信?”一笑,“那你告诉我,道是什么?”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不假思索的回答。
“什么是道?”
“毋争,顺其自然。”
云归子点点头,“什么是毋争?”
“毋与天争,毋与世争,毋与人争,毋与心争。”
“一点没错。那你天人交战了这么久,岂不是违背了‘毋与心争’?”
“可师父……”
又一笑,“师父曾对我说,你从小在天玄宫长大,于人情世故淡如白纸,一旦遇上,恐怕是个劫数,到时候只愿你莫忘了道之根本。师父还说,大道无形,法力的深浅只是道的一方因果,心中有道,才是道之妙门,才能道法无边。”
“心中有道……”
“没错。心中有道。长生或可以求得,道却是求不得的。道可道,非常道。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宇宙瞬息万变,唯道绵延其中,湛兮似或存,为天地根,象帝先,亘古不变。道自在,无所谓求与不求。众生皆有自己的道。遵循了它,就仿佛得到了天地的力量,生亦乐,死亦乐,轮回亦乐;违背了它,就仿佛遭到了天地的抛弃,生亦苦,死亦苦,轮回亦苦。那你说,师父愿你心中有道,是不是希望你快乐的活着呢?”
“原来如此……”玉虚子点点头,脸色稍霁。
云归子微微一笑,这个小傻瓜,似乎还是放不下呢,“小师弟,四师兄最后……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玉虚子猛一抬眼,正对上云归子含笑的温和的宠溺的目光,心中些许讶异,四师兄好久没有讲故事了,有几百年了吧,为什么忽然……
这时,有清风偶过,携带了雪的清冽,穿透云归子的全身。他微微眯起眼,神情闲适,长发扶风,恍若乘云归去。
玉虚子没来由一阵心悸,握紧了他的手,仿佛要留住什么一般。云归,云归,四师兄,你为何名云归?
风雪过去,云归子睁开眼,安慰似的一笑,“小师弟,听我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天很冷,乌梅镇上的人,心却比天还冷。
因为镇上来了妖怪。
据请来的除妖道人临死的遗言,那是一只妖狐,一只很厉害的千年妖狐。
每当夜幕降临,伴着风雪鬼哭一般的呼号声,妖狐也降临了乌梅镇。随便挑上一家,然后,灭其满门。
没过多久,这个不算小的乌梅镇里,死的死,迁的迁,断壁残垣,疮痍满目,几乎成了废镇。
直到一个神仙一般模样的道人的前来。
道人令镇上仅剩的几十口人全部聚集在一个大宅子里,自己坐镇前厅,品着香茗,等着对手的到来。
大家知道,如果道人败了,乌梅镇今晚将成为死镇,然而没来由的,大家都对道人充满了信心,或许是由于那一身皎如月华的仙气?或许是由于那一个淡定从容的微笑?
夜半,风雪鬼哭声响起,千年妖狐似应约而来。
狂风猛地摔碎大宅的朱漆大门,千万碎屑随风狂舞,那个瞬间,他和他的目光闪电般相对!
妖狐站在风雪里,一张魅惑人心的脸上,勾魂摄魄的凤目格外闪亮,邪邪勾起的嘴角,显露出心里按耐不住的兴奋。
道人已出了前厅,站在前院里,狂风劲,却只轻轻携起了他黑丝绸一般的长发,飞雪重,却湿不了他月白色的天蚕道袍。淡淡一笑,道人手中,镇妖剑“叮”的出鞘。
激战就这样开始,从镇里到镇外,从深夜到黎明,在那场天怒人怨的暴风雪中,持续了七天七夜。
直到第七天夜里,道人与妖狐已战到镇外百里乌梅山顶的乌梅崖,而妖狐一个不慎,竟踏空一脚,直直坠下。
千钧一发之际,道人的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臂。
妖狐的身子悬在半空,悬在道人的一只手上,仰头望去,只见那本如神仙一般逍遥自在的道人如画的眉宇间竟写满了困惑与矛盾。
妖狐心中得意的笑,凤目中却瞬间盈满了雾气,似有无尽悔恨在其中。
道人终于一咬牙,劲力一带,拉了妖狐从悬崖下飞身上来。
而随那上崖的曼妙身姿而来的,竟还有妖狐蓄势已久的几乎致命的一掌。
道人胸口中掌,震飞三丈,猛撞在峰顶一块大石上,身体无力的滑落,忽然扑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染浓了月白色的道袍,融化了点点红雪。
妖狐狂笑,——真是愚蠢的人类!我堂堂千年九尾狐仙,怎么可能失足落崖?!
风雪声中,妖狐的狂笑却渐渐息止了。
因为直到道人昏死过去,妖狐也没有从那仙人也似的面目中,找到一丝或震惊、或懊悔、或不甘的神情。
他早知道这是个陷阱?!
明知是陷阱,也要跳?
因为拿不准我是否在以命赌命?
从来只乱人心的千年妖狐,却在这一刻,心乱了。
道人在一间幽静的竹屋中醒来。
外面风雪早已停了,周围有竹林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了浓浓的药香。
推门而入的是那曾凝神看了七天七夜的人面兽心的狡猾狐狸。
眉眼还是那惑人的眉眼,华贵的狐王锦袍却换成了一袭简洁的青色长衫,凭空多了份儒雅来。
结果道人一瞬间没别开眼。
妖狐魅惑一笑,端了药碗进来,扶起那病弱的身躯,揽之入怀,软语相劝。
道人抵不过温柔攻势,一会儿就把那苦死人不偿命的浓黑药汁乖乖的全喝光了。
妖狐又用千年狐珠为他疗伤。道人明白,自己看来死不了了。
之后的一月,道人安心的养伤,妖狐时时刻刻都陪伴身旁。
闲时便天南地北的闲聊。妖狐的年龄大些,知道的趣闻也多些。同为修行中人,行内的话题更不少。
道人的伤势日有起色,几十天已痊愈了泰半。
然后在那个月夜,每每搂着他安眠的妖狐,忽然欺身上来,不由分说的覆上了他的唇。
窒息的吻。
道人惊慌失措的抵抗,被妖狐轻而易举的化解。
何时起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了?道人扪心自问,终得到一个结论,——无心的抵抗,哪有实力可言?
罢了,罢了,不过是个劫数。
由心引领,道人生涩的回应起来。
妖狐大喜,愈发大胆起来,激吻的同时,手已探向道人的衣襟。
那一夜,翻云覆雨,道人和妖狐,注定了生生世世解不开的情缘。
道人的伤势终究痊愈,却没有离开。妖狐也没有再害人。
那间竹屋,是一人一狐完整的世界。
朝看日升夕看日落,风听竹海雨听芭蕉,幸福淡淡的继续着。
直到有一天,道人依常修习水系“凝心诀”时,忽然间经脉逆流,走火入魔。
妖狐及时用法力镇住他的心脉,才保得他一时性命。
道人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清醒的时候总能看见一双焦急的憔悴的美丽的惑人的凤目。
我,不,后,悔。
道人发不出声音,动着口形说。
凤目瞬间盈满了笑意,和雾水。
隐约透着某种坚定。
道人仍然时昏时醒,却是昏的时候越来越多,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然后又一天,道人在半昏半醒之间,断续的听到似梦中的几句话——
“我把我的千年狐珠给你,可助你渡过此劫,功力犹胜从前。”
……
“我给你下了‘千年醉’,可保你千年之内忘记我的一切,只愿千年之后,情淡如风,你就不会再来寻我了。”
……
“我害了你,我不后悔。我救了你,我不后悔。我为你而死,我也不后悔。”
……
“因为我爱你。”
……
不!不要!道人猛地惊醒,直直坐起来,冷汗一身。
……不什么?不要什么?
似乎……想不起来了……
记忆好像空了一块,心好像空了一块。
窗外有竹林沙沙作响,听起来却像吹过心里那块空洞的冷冷的风。
就好像有一件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再也片寻不着……
“然后呢?”玉虚子静静的听着,眼里渐渐也起了雾气。
云归子淡淡笑着,“然后在昨天,‘千年醉’的时效过了,道人想起了一切。千年前的一切,那么久远,却又恍如昨天。”
云归子笑着叹了口气,似有某种满足,“的确是情淡如风。淡得像清风一样没有激|情。然而天地间何时风停过?千万年来不停瞬息片刻。所以情也如风般不绝,千万年来不绝瞬息片刻。”
云归子些许不舍的看着心疼的小师弟,言语间已在诀别,“所以道人最后还是决定去找他。”
“四师兄!”水样晶莹划过脸庞,玉虚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泪水的味道。
云归子笑着拭去他的眼泪,“傻孩子,哭什么?你没看到,四师兄现在其实是很快乐的么?谁说大道无情?四师兄的道里就有情。生亦乐,死亦乐,轮回亦乐,你明白么?”
玉虚子哭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云归子笑笑,替他拂了拂清风吹散的鬓发,“等你亲身经历过,就真正明白了。……四师兄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