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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雅想,这就是我要的生活吗?
老徐拉完屎,站在厕所门口看街上的人。
老徐突然觉得,眼前人们的表情都很逗:从眼前经过的人,一个个都绷着脸,皱着眉,一副“天降将大任于斯人也”的傻逼样。而且,全都西装革履,像是要去参加自己的葬礼。
看这些的时候,老徐正手拿车钥匙,扶着车门,站在臭气熏天的男厕所门口。看着看着,老徐嘿嘿地笑了。
此时,一个北京大爷精神矍铄地从老徐身边走过,像是看一个病人一样,歪着驴脸打量了一下老徐。然后背着手,鼻子哼着走开了。走出十米开外的时候,那人驴脸一歪,小声骂了一句,“傻逼。”
再有两天,小雅妈妈就要来北京了。这是昨晚睡觉前小雅说的。关于其他,小雅没说。老徐想,估计小雅爸爸被摔的外伤已经好了。至于说心脏病、动脉硬化这些老毛病,估计是死也好不了了。
听完小雅说“我妈妈过两天来北京”后,老徐本想插一句“你爸爸最近情况怎么样”,但想了想,没说。关于小雅他爸,向来是个敏感话题。老徐想了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说也罢。
当天晚上,老徐就和小雅一起收拾小房间的床铺,为老太太的到来作准备。收拾到一半,小雅突然说,“对了,底下褥子太薄了,换个厚点的。”于是老徐重新开张,又从下往上收拾了一遍。
收拾完了的时候,老徐已是满头虚汗。
小雅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旁边,神情很严肃地说,“好了。”
这时,离小雅的预产期还有两周。
而窗外深夜的风里,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早上,老徐开车送小雅到公司楼下。
小雅很客气地说,“谢谢。”然后就出去了。
老徐坐在车里,看着小雅腰身变形的背影,愣了一小会儿。等他打轮把车开到路上的时候,满街的车流如过江之鲫。
老徐的车里挂了一个新的中国结,上面的绳上拴了几个铜钱,上面写着“万事如意,财源滚滚”的字样。这是老徐在街边一个大妈那里买的。老徐最近很迷信,上网看星座,下车看风水,仿佛周围草木皆兵。那天,大妈说,“小伙子,你是个有福之人。买了这个中国结吧。”老徐说,“大妈你再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财运。”大妈说,“另收费。”老徐说,“准就行。”于是大妈看了半天,说,“有,有财运,还挺大。不过,……”老徐一听“有”,像是看到了大救星,后来老太太又“不过”,搞得老徐有些头大,心里惴惴不安。
“不过,这些钱花里胡哨,大妈我也没见过。”
老太太虚眯着眼,看着老徐的额头。仿佛他的额头上有一条路,通向未来。
“反正有很多钱。”
老徐说:“谢谢。借您吉言。那些钱肯定是美元,dollar。”“对对,美元到了,到了。”老太太恍然大悟地说。
于是老徐塞给他十元钱。老太太说,“少了。”于是,老徐又给他一张二十元的票子,同时,把那张十元的票子抽了回来。
买了中国结,老徐兜里的钱只有十元了。够停五个小时的车。
同所有男人一样,老徐在“政府”的监管下,有一点小小的银行储备,以备不时。就像旧社会遭轰炸的时候,良民们纷纷掏出私房钱支持政府一样,看来,现在是打开保险箱的时候了。况且,如果不动用这笔钱,指着小雅每月的一千多块钱,日子就没法过了。
老徐开车到了银行附近的一个停车场。车还没停稳,戴着红袖箍一脸首都新面貌的大妈便过来了。
“收费收费。”大妈说。
“多少钱?”老徐摇下窗玻璃,明知故问。因为以老徐的经验,停车费有带发票不带发票两种。带发票呢,两块。没商量。不带发票的,一块。直接进大妈的小金库。有时老徐会说,“大妈,车不会丢了吧?”大妈说得很义正辞严,“丢,不可能。我收了你的钱,你就是把车停在路中间警察也不会拖车贴条。”说到这里,大妈会压低声音,在老徐耳边谆谆教诲,“我们和警察是一个系统的。放心吧。”
所以老徐问这个大妈:“几块?”
大妈扎了个围巾,包在头上,像是革命电影《地雷战》里偷地雷的。听到老徐问到政府十分敏感的价格问题,大妈皱了一下已经满是皱纹的眉头。于是,大妈的脸立刻变成了一个超级大核桃。“两块!”
“不是一块吗?”老徐问。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涨了。”大妈说着,像是摸地雷一样从身上摸出一张揉得烂烂的缺字少角的白纸,在老徐眼前扑扑地抖了一下,不容老徐看清就又揣倒兜里。“政策,看见了吗?”既然大妈把政策都拿出来了,老徐只好说,“大妈,一块钱,我就不要发票了。”
这次老徐以为大妈会照单收下。但没想到此大妈非彼大妈。
“小伙子,两块。政策你都看了,我不想犯错儿。”
为了积极贯彻大妈“不犯错误”的精神,老徐交了两元钱。同时,收了两张一块钱的发票。
从银行取了钱,老徐觉得有了一点安全感。他开车先去了就近的两个人才市场,处处人满为患。
在一家人才中心,老徐一进门,发现里面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不太对。开始老徐没明白。后来,当有几个面色灰黑的妇女和一个戴眼镜的个子矮矮的外地大学生跑上来说“老板老板”的时候,老徐才恍然大悟。
“老板,你们公司缺不缺打扫卫生的?”
“老板,我会打字,一分钟一百……”“老板,我是学水利的,我想……,干什么都行。”
老徐被三个女人围在中间时有种明显的错位感,仿佛一条狗不小心溜上了一个演奏古典音乐的舞台,而台下观众以为是指挥上场,给予一片经久不息的暴风雨般的掌声。“我是来找工作的,有没有搞错?”老徐挥手,像是要赶走围在自己这块臭肉上的苍蝇一样。
三个女人脸上都渐变成一种失望的表情。有两个已经有些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只有一个,脸红红地说,“老板,你真会开玩笑,俺早瞅着唻,你开捷达,怎么也是七八人公司的小老板儿吧。”
老徐没有理她,挥了一下手。
当老徐分开人群,挤出了带着一股公共厕所味道的职介所时,抬头望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徐的捷达车,此时正怯懦地停在一群东倒西歪的自行车中,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触及灵魂
老徐无聊的时候给几个朋友打过电话。几个人仿佛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老徐打电话给狗子的时候,杂志社的一个实习生说,狗子老师去下面摸情况去了。听上去像是鬼子进村。给贾老师打电话的时候,贾老师正在家看黄片,鬼哭狼嚎的声音绕梁三日。贾老师说,“老徐同志,春天来了,不在家里好好种地收庄稼,瞎逛什么。”然后一番“昨晚太忙今天太累”等等。最后不忘关心一下革命后代,“儿子什么时候出生?”还没等老徐说话,就接着自言自语,“一步跟不上,步步不赶趟儿啊。”感叹一番,把电话挂了。此时庞总正在南方出差,一副日理万机的口气,“真羡慕你们打工的啊。现在这世道,黄世仁给杨白劳打工,当老板累得跟孙子似的,哄着手下干活的这帮大爷,辛辛苦苦为大爷们挣出工资,为写字楼挣出房租,苦啊。”
这些电话老徐是在半个小时内听完的。听完后老徐脑袋蒙蒙的,像是不爱学习的孩子听了老师太多的教诲一样,有些消化不良。
后来老徐还接到了于总,也就是卫生巾集团于助理的电话。
“小徐。最近在哪里发财?”
老徐开始没听出来,当对方带着口音“喂喂”了几下之后,老徐像是回忆起了自己前世的生活一般,顿悟了。
“哦,于总。”老徐慢慢说,“把小兄弟都忘了吧。”
“哪里,小徐是个好同志。”
老徐拿着电话,计算着时间。这可是手机费啊。尤其在自己经济不太宽裕的时候,时间就是金钱。好在老徐知道,于总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就像孟良先生,三大板斧之后,直奔主题。
“小徐,什么时候安排活动呀?”于总说。
老徐在电话里仿佛又看到年过半百的于总那副色迷迷垂涎欲滴的样子。
“什么活动?”老徐问。
“小徐,你看你,刚离开公司就什么都忘了?”
“什么?”
“对了,小徐,笔记本电脑的事儿,还没给我呢。”
于总说话越来越直接了。
老徐说,“于总,我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儿了。再说,有,也是公司欠你的。和我可没有关系。”
说这些话时,老徐正一只手握方向盘。在一个路口,险些撞上一个学生。这把老徐吓出一身汗。
“于总,我在开车。改天聊。”老徐客客气气地说。
那边,于总气急败坏地把电话挂了。
车窗外,地气初动。
春意渐起的空气中的满是都市的喧嚣。
小雅妈妈来那天,是老徐和小雅一起去接的站。
小雅妈妈的车下午一点半到北京站。中午十二点四十,老徐开车到了小雅公司的楼下。
小雅还坚持上班。怕被老板炒鱿鱼。老徐说过,“小雅,都快生了,在家里吧。”小雅于是像是早已准备好标准答案的中学生,漠无表情地说,“如果我没了工作,怎么办?”
老徐于是沉默不语。低头认罪。
老徐和小雅在站台上时,是一点一刻。还要等会儿。
老徐对北京站的站台是有一定感情的。在认识小雅之前,老徐与几位前任女友都有站台送别站台重逢时的热拥和狂吻。只不过这些都定格在老徐和站台上所有旁观者的记忆里了。如今,站台上空空如也,运送行李的小电动平板车响着铃窜来窜去。过去的事情,像是没有发生,又像是永远弥漫在站台上清冷的空气里。
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