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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和小美吃饭的时候,小雅正在公司里打盹。不知为什么,最近小雅特别贪睡。仿佛长夜漫漫,有睡不完的觉。中间小雅的右眼老跳,按也按不住。
“我怎么右眼老跳?”小雅说。老崔正坐在电脑桌前打盹,大脑袋一低一低的,像是一只大瞌睡虫。听到小雅说话,他立刻来了精神。
“左眼跳财。”老崔腆着胖脸,说。“我是右眼。”小雅说。“最近没有什么事吧。”老崔问。为了激发起这个难得的兴奋点,老崔点了支烟。
“哪有什么事儿?”小雅皱了皱眉头。小雅现在特别爱皱眉头,每次皱眉,抬头纹都要深一些。
“仔细想想。”老崔从椅子上站起来。像一只狗熊一样弓着腰。左摇右晃地来到了小雅的身边。然后,腆着脸一伸手,把胖手搭在小雅手感很好的肩膀上。
“最近,那种生活好吗?”老崔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哪种生活?”小雅说,“你会不会说中国话?”小雅的嗓门挺高。老崔赶忙往四下瞅了一眼。“你就不会小声点。”
“你管得着吗。”小雅说。“我愿意多大声就多大声。”老崔说,“跟你老公吵架了?”
小雅歪头看了看老崔像气球一样肿胖的脸。又低眉垂眼地看了一眼老崔搭在自己肩上的胖手。“把你的猪蹄子挪开。”小雅说,“昨晚上是不是又叫你老婆从被窝里给踹出来了?”
老崔腆着脸,嘻嘻地笑着。
吃完饭,老徐醉意朦胧。小美说,“先到我那儿躺会儿。”
老徐也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老徐说,“现在查酒后驾车查得太严了。”
回到小美租住的房子里。老徐昏头昏脑地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小美是和另外一个人合租一个两居室。那女孩大概是上班去了。客厅里很静,一会儿,就响起了老徐的鼾声。
老徐在沙发上打鼾的时候,小美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中间忍不住吐了一地。然后就自己收拾了。
小美开门出来的时候,老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老徐的脸由于喝酒而变得红润有光泽。而老徐的眼睛由于脸部水肿的原因显得更小了。老徐看到小美向自己走来。老徐尽力睁开眼。小美的脸有些苍白。
“徐哥,我想在你腿上坐一会儿。”小美说。老徐说,“坐吧。”
小美坐上去的时候,老徐发现小美身体很轻。坐了一会儿,老徐就有些反应了。而小美似乎感觉了出来,她站起来,回头问,“徐哥,你渴吗?”
从小美家出来,老徐直接开车往家赶。车开到大院的时候,守在大院门口的居委会大妈胳膊上套着红袖箍,像打量坏人似地紧张地打量着老徐的车。
老徐知道,大妈眼有点花。但大妈为了美观,不愿戴花镜,所以只好皱皱眉头一辆车一辆地乱盯。等到看清是老徐开的车时,大妈脸上的表情立刻由敌我矛盾变为人民内部矛盾。
“小徐子,怎么今天回来的特早?”
老徐不想回答。但不回答又不合适,大妈长颈鹿一样把脖子伸得长长的,把脸几乎要贴到老徐捷达车的前挡风玻璃上了。
“出去办事,办完事就回来了。”老徐说。
“前几天没上班?”老大妈说。
“休假。”老徐轻车熟路。
大妈对老徐的回答似乎比较满意。这时,正好有另外一辆车到了大门口,直按喇叭。于是,大妈的脸从前挡风玻璃处消失,老徐看到她在自己的车旁像领导一样挥手致意。
老徐像逃跑似地开车离开了。
回到家里。老徐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来转去,一瞬间,老徐感到自己就像皇宫的老宫女,徘徊在空荡荡的院落,看着春华秋实,冬雪秋霜,同时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在一天天地老去。
当晚下班的时候,老徐看到小雅进门,一句话都不说。过了一会儿,小雅从老徐身边走过来的时候,小雅突然问,“今天回来的挺早?”
“你怎么知道?”老徐说。老徐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居委会大妈告诉我的。”小雅说。
小雅说着,把手包扔到沙发上。
“我今天不舒服,要不你自己冲包方便面。”小雅说着,没容老徐回答,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老徐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跟在小雅后边,进了卧室的门。
“要不我给你煮点西红柿鸡蛋面?”老徐说,“总得吃点。”
小雅没有回头。背对着老徐。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说着,径直钻到了被窝里。再也没有回头看老徐。
老徐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看着床上整个钻到被子里的小雅,一言不发。
像以往上班时一样,此后几天,老徐早晨开着车,把小雅送到他们公司楼下。然后自己开着车,像孤魂野鬼一样,在北京喧闹的大街上转来转去。
街上人潮汹涌。但没有人和自己有任何关系。有时候,老徐的车开在十字路口的时候,老徐会看那些骑车走路的男女老少,他们中许多都会对自己开着车露出羡慕的表情。老徐有时候想,也许这就是自己和他们唯一的不同了?也许,哪天自己卖了车,又一次走在拥挤的人行道上,钻进拥挤不堪的公共汽车里。老徐我奋斗了十年的一切,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真的会这样吗?
老徐感到有些害怕。大概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老徐开着那辆已经显出老态的白色捷达,在北京的街头闲逛。后来,老徐突然发现,车开始费油。短短一个星期的工夫,他竟加了三回油。老徐每回都是加五十元的。在掏第三个五十元的时候,老徐告诫自己,要改变策略了。不能满大街乱跑了。要像一个有经验的出租车司机那样,趴活。
于是,老徐每次都找到一个地方,把车一停。然后就在车里度日如年。有时候他去报摊买两份招聘报,从头到尾翻个遍,往往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每天,老徐汽车周围的世界就像一个大舞台,早上大幕拉开,晚上,在徐徐降下的夜幕中,老徐在车座上打着哈欠,从睡梦中醒来。
一个多星期之后,小美打来一个电话。她找到工作了。
小美还是在一个广告公司。小美找工作的过程很简单。那天小美穿了一间很性感的连裤袜,然后穿上短皮裙,外面是一件收腰的黑色风衣。那天,当小美进屋像剥粽子一样将自己剥开的时候,在负责面试的老板的垂涎欲滴的表情中,小美已经看到了曙光。
小美做了那人的秘书。收入不低。还有小费。
老徐记得小美找到工作后给自己打电话时的情景。那天北京刚刚下着今冬第一场雪。老徐清楚地记得,小美打电话时车窗外“北风那个吹欸,雪花那个飘嗷”的景象。“徐哥,在哪个个公司呢?”小美问。
“老徐想了一下,还没定呢。有几个,我想仔细考虑一下。”“像你这样有专业又有经验的人就是可以挑来挑去。哪像我,没办法,只好凭着脸蛋了。”
老徐听出小美的口气里也有一种自豪感。毕竟,小美对于自己的小模样还是蛮有信心的。
车窗外,冬天的第一场雪,匆匆忙忙,像是怕春天一到,自己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幕降临,老徐像平时下班一样开车上路回家时,街上已经是白雪皑皑。出发前,老徐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前挡风玻璃和后窗上的积雪打扫干净。随着扫随着又盖满了。出发前还遇到一个问题,就是,捷达车老也打不着火。着了后也像是打摆子似地晃来晃去,抖个不停。老徐摇下窗玻璃,看着街边路人匆匆而行,雪像一张密密的白网,将这个世界网住,像是猎人用一张天罗地网,网住了一些想要逃离的鸟儿。
最后车总算开了。像是小脚老太,颠簸着前进,而且东倒西歪,方向不定。老徐想,幸好雪下得不大,幸好路上没有结冰。不然,照捷达车这个跑法,早出溜到路对面,骑到马路崖子上去了。
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徐呼呼地喘粗气的声音。老徐发现,自从自己结婚和下岗,与自己联系的电话慢慢地濒临绝迹了。首先是小姬,很早就不和自己发生任何形式的关系了。仿佛老徐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吸引力。其次,“隐身美女”也消失了,好像是在上次说要结婚了之后。后来,老徐在网上见到过她几回,远远地打个招呼,随便聊两句。显得生分了许多。而于总和阿亮,像是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老徐第一次感到了手机的没用。已经十多天没充过电。老徐的手机和老徐一样,第一次进入了一种休眠状态。车窗外,街灯依次亮了起来。密密的今冬迟来的第一场雪,覆盖了这个城市的伤口。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新的。
进门的时候,屋里很黑。老徐没有注意到屋里的变化。老徐只是想,也许小雅没有回家。等老徐换了拖鞋,踢里踏拉地走到客厅的时侯,老徐突然发现,小雅就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霓虹灯光闪耀着,照在小雅有些阴暗苍白的脸上。起初把老徐吓了一跳,以为遇见了鬼。后来才定下神来。“怎么坐这里。”老徐一边脱外套一边说,“也不开灯。”
窗外,密密的雪如五彩的音符,节奏鲜明地飘然落下。
老徐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小雅。
“怎么了,”老徐问。不舒服?
小雅没有作声。老徐靠过去,在小雅身边坐下。
小雅看上去很冷。
老徐探了下身子,把脸往前绕了绕,老徐看到,小雅湿润的眼里,闪着窗外世界中霓虹灯的或明或暗的光。
后来,老徐起身打开了灯。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小雅面前。然后,又回到厨房,从冰柜里把昨晚上的剩饭拿出来,放在微波炉里热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饭热好了。老徐把饭收拾到了饭桌上。把碗筷摆好。然后,老徐冲着客厅沙发那里叫了声,“过来吃饭吧。”
老徐的声音空空荡荡地在屋里回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