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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侵略埃塞俄比亚与德国废除《凡尔赛和约》的举动。如今侵略集团正得寸进尺,不幸英国张伯伦仍存姑息,法国则恃有马其诺防线,犹自醉生梦死。英法显然毫无备战的意向,而德国则利用其优越的工业基础,如火如荼地扩张军备。你轻视德国无力发动欧战,难道英法同床异梦,各行其是,反有力量抵抗希特勒的扩张主义?美国虽拥有雄厚的实力,然因地处西半球,且素抱门罗主义,对于国际纠纷,每不愿介入,凡此荦荦大端,皆为养痈遗患。根据此种逻辑来展望国际间的变化,则欧战的爆发与日本的南进,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此,史君亦无置辩的余地。我乃对中日战局作扼要的分析说,日本虽强,中国虽弱,但中国拥有广土众民的优越条件。敌人志在速战速决,而中国则志在困敌于泥沼之中,至其崩溃而后已。美国朝野睿智之士须知今日表面上虽为中日的战争,而实质上实为侵略集团与反侵略阵线的战争,中国不过是首当其冲而已。所以美国提早贷款援华,确是为美国将来在远东战场上减少子弟牺牲的不二法门。
史君倾听良久,才慨然说,假使他是罗斯福总统或国会议员,一定同意我的主张,只可惜人微言轻,莫可奈何云。
后来不久,欧战果然爆发了。我因公到重庆,史迪威请我吃饭,一见面,他就跷起大拇指说:“你说对了,你说对了!”原来他还记得我在徐州的一番谈话。这也是台儿庄会战时一段有趣而难忘的小插曲。
另有一事值得顺便一提的,便是二十一集团军师长杨俊昌失宿县受军法审判一事。
当长官部最后自徐州撤退时,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廖磊曾严令师长杨俊昌死守宿县,俟长官部退过宿县,始可放弃。无奈敌军企图断我后路,以优势兵力猛攻宿县。我守军至势穷力竭时,杨师长便向廖总司令请示,电话尚未说完,敌军已攻进城内,俊昌便放下听筒,且战且走,放弃了宿县。廖磊大怒,呈请严办杨俊昌。杨遂被押往汉口,交军法会审,判处监禁十年,其实杨师守宿县,已用尽最后力量,力竭始退。抗战期中,各部队所犯错误比此严重的,不知凡几,甚少受到处罚。纵使受到处罚,也很轻微。尤其是中央军,军官都是黄埔出身,同学之间互相照应,许多严重罪犯,都给马虎过去。所以如杨师长的十年监禁,多少有点冤枉。嗣后他在湘西芷江监狱,不时写信给我,请求缓颊。我因未便徇私,总是复书叫他耐性等待。俊昌足足坐了十年牢,胜利后才恢复自由。这也可说是徐州会战时,一点小小的美中不足。
第七编:八年抗战
第五十四章:武汉保卫战
我长官部一行,脱离了敌人包围圈,随行的中央机关人员和新闻记者无不喜气洋洋,向我申谢保护之劳,随即分头赶路,向武汉而去。长官部则经阜阳、三河尖,入河南的固始,至潢川暂驻。潢川遂暂时成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所在地。自徐州先行撤退的“第五战区徐州青年干训团”也暂在潢川驻屯,继续训练。这便是抗战初期有名的“潢川青年干部训练团”。
关于该团的历史,此地且略为补叙一下。原来在抗战开始之后,平、津、京、沪学校泰半停办。青年人请缨心切,纷纷投入军旅报效。我于二十六年十一月抵徐时,平、津方面退下的大、中学男女学生、教授、教员不下数千人。无不热情兴奋,希望有杀敌报国的机会。为收容这批知识青年,我便命令长官部在徐州成立“第五战区徐州抗战青年干部训练团”,共有学员四五千人。但是当时中央没有这笔经费,我便商请广西绥靖公署汇款前来维持。经过短期训练后,毕业学员都分发至地方行政机构或各部队担任组训民众和宣传等政治工作,以提高军民抗敌情绪,成效颇着。徐州撤退时,在该团受训学员尚有两三千人,遂迁至潢川继续训练。各地青年来归的,仍络绎于途,朝气蓬勃,俱有志为抗战效死力。无奈为时不久,委员长忽有命令将该团停办。而陈诚所主持的“战干团”,那时却正开班招生,何以独独将潢川训练团停办,殊令人不解。然为免中央多心,只有遵命办理。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训练机构,便无端夭折了。这批青年学生后来投效延安方面的为数甚多。
当长官部停留潢川期间,我原先撤往苏北的孙连仲、冯治安、张自忠、孙震、于学忠、李仙洲、庞炳勋等部,均已陆续越过津浦路,通过安徽,至豫东布防。敌军既陷徐州,即乘势大举西侵,因此也无暇顾及我撤往苏北的部队。因敌人的战略计划在于速战速决,企图西向席卷皖、豫产粮地区,同时掌握津浦、平汉两交通线,进而扫荡西南,逼我国作城下之盟。因此,敌人于六月五日陷开封后,便继续前进。六月九日因黄河花园口的河堤被炸,黄河东南汛区顿成一片泽国,敌方辎重弹药损失甚大,敌军沿陇海线两侧西进的计划遂被我统帅部完全粉碎。于是,敌军改变进攻方向,将其主力南调,配合海军,溯长江西进。六月下旬占我安庆,再陷潜山、太湖。敌人利用强大海军,旋又突破我马当要塞。再攻占我湖口、九江两据点后,乃兵分两路,一循南浔铁路攻马回岭;一在北岸小池口登陆,与太湖西进宿松之敌会合,陷黄梅,进攻广济。但鄂东地势南滨长江,北连大别山,无数河道由北向南,汇入长江。兼以其间遍地皆为稻田,地形又起伏纵横,形成天然的障碍防线,易守难攻。又兼廖磊的二十一集团军以大别山为根据地,时向皖西和鄂东猛烈出击,截断敌军交通线,威胁敌军后方,逼使敌人屡进屡退,一筹莫展。敌我双方遂成胶着的状态。敌军为排除其战术上的困难,以达成其迅速占领武汉的目的,乃改变战略,另出奇兵两路,由大别山的北麓平原西进。一路自正阳关向河南的固始、潢川、罗山、信阳攻击,企图于截断平汉铁路后,再南下攻击武胜关及平静关;另一路则由合肥攻入六安,然后直捣商城,再南向威胁麻城,与鄂东之敌相呼应,对武汉构成大包围的态势。在敌军发动新攻势前,我已向中央建议:自大别山北麓乘敌人防务空虚之时主动出击,威胁南路敌人的后方。无奈中央置若罔闻,致有后来之失,下章当再详叙。
二、
正当敌军溯长江西上陷落安庆之时,我右颊上于讨龙济光战役所受的枪伤突然发作。这一创伤自民国五年以来,并未完全治愈。时有轻性发炎,旋又消肿,并无大碍。而此次发作则为最厉害的一次,右脸红肿,右目失明。不得已乃请假赴武汉就医,并将指挥职责交请白崇禧暂代。我由友人介绍,住于武昌有名的东湖疗养院内。此医院的资产,大半为张学良所捐赠,规模宏大,设备新颖。院长兼外科主任为一美国人,医道甚好。我即由他施手术,自口腔上腭内取出一撮黑色碎骨,肿痛遂霍然而愈。
东湖为武昌风景区之一。我出去散步时,常在路上碰到周恩来和郭沫若,大家握手寒暄而已,听说他们的住宅就在附近。此疗养院环境清静,风景宜人。时值夏季,湖中荷花盛开,清香扑鼻。武汉三镇,热气蒸人,东湖疗养院实为唯一避暑胜地。因此李济深、黄绍竑、方振武也来院居住。这三人都和我有莫逆的友谊,现在朝夕聚首,或谈论国事,或下围棋,或雇扁舟遨游于荷花之中,戏水钓鱼,真有世外桃源之乐。而亲朋故旧前来慰问的更不绝于途,以致引起中统和军统特务的注意,派了一王姓女士来暗中监视。某次,陈诚来院访问,见我等数人正围坐聊天,彼半开玩笑地说:“诸公是否开秘密会议,可得与闻否?”大家相顾愕然,苦笑了之。由此可见中央当局庸人自扰的一斑。
我在东湖住了二十多天,鄂东、豫东战事已至最紧张阶段。第五战区长官部早已自潢川迁往蕲水,此时再由蕲水迁至宋埠。宋埠为黄陂县属一小镇,长官部即设于镇外一小庙中。我回到宋埠不及一旬,委员长曾亲来视察,为表示与前线将士共甘苦,并在小庙中住宿一宵。我只好将床铺让出,自己在庙中正厅办公桌上放一门板而卧。入夜蚊子太多,不能入睡,蒋先生睡在我的床上,虽有蚊帐,但也为蚊虫所扰,不能入睡,时时呼唤侍从人员入室将帐里的蚊子赶掉。可是越赶越多,整整一夜我们二人都未好好睡觉。
武汉外围保卫战发展至十月初旬,北线敌军已迫近信阳,另一部敌军已占领麻城,威胁宋埠。江北敌军正进逼黄陂,江南敌军也已迫近湘鄂边境。我五战区长官部乃自宋埠北迁至黄安属的夏店。
十月十二日信阳失守。我原先已电令胡宗南自信阳南撤,据守桐柏山平静关,以掩护鄂东大军向西撤退。然胡氏不听命令,竟将其全军七个师向西移动,退保南阳,以致平汉路正面门户洞开。胡宗南部为蒋先生的嫡系部队,在此战局紧要关头,竟敢不遵命令,实在不成体统。先是胡宗南部在上海作战后,自江北撤往蚌埠。蒋先生曾亲自告我说,将来拨胡宗南部归五战区指挥。但是这批“嫡系”中央军至蚌埠后,也不向我报告。同时他们彼此之间为争取溃退的士兵,竟至互相动武,闹得乌烟瘴气。徐州失守后,长官部驻扎鄂东,军令部更有明令拨胡宗南部隶属于我,但胡氏从不向我报告敌我两方情况。信阳危急时,竟又擅自撤往南阳。此事如系其他任何非“嫡系”将官所为,必被重惩无疑。但是此次我据情报告军委会,要求严办胡宗南,军委会竟不了了之。
平汉路正面既让开,武胜关瞬亦弃守。战局至此,我预料平汉路以东的正规战已告结束。中央旋即明令,除大别山据点保留为游击基地外,所有五战区部队应悉数向鄂北撤退。为商讨据守大别山问题,我乃在夏店召集第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廖磊和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李品仙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