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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工作的助教们,却多半是弁目训练班一类出身,略识之无的老粗,学生难免有些瞧不起他们,然而他们是管理人员,学生的日常生活由他们来管理,请假等事也由他们来批示决定。他们因为受教育有限,批出来的文字,往往别字连篇。有一次就因为学生讥笑他们的批示而起了纠纷。作“批”的助教,或许是老羞成怒,而触犯他的学生也不肯低头认错。正在两造纠缠难解难分时,一部分旁观学生一阵喊打,把事情闹大了,直闹到总办蒋尊笠那里。蒋氏为维持军风纪,养成学生服从习惯,乃下令将闹事学生开除,学生当然不服,风潮便扩大了。
陆小在驱蔡运动之后,人事本已有些变动,学风亦渐不如前,此次风潮中尤表现得十分嚣张。有些人竟以为那炙手可热的蔡锷将军尚且被赶走,何况蒋尊笠。大家要求总办收回成命,并惩罚侮辱学生的助教,但是校方不允许,双方坚持甚久。学生又设法把风潮扩大到校外去,然一般人士对这风潮极少同情。因而到最后还是学生屈服,肇事的学生卒被开除,而风潮平息。
陆小既经两次风潮,学风遂有江河日下之势。到宜统三年(一九一一年),离我毕业之期只有三个月了。武昌城内一声炮响,发生了辛亥革命。广西响应之后,一部分学生组织敢死队,从军北伐,学校无形停闭,遂结束了我三年的陆军小学的教育。
第二编:陆军教育时期
第四章:广西青年与辛亥革命
(一)
我在陆小的最后两年时,革命的爆发已有山雨欲来之势。各地的革命党人都在密谋起事。革命领袖如黄兴等都盘桓于香港、安南之间,与内地党员声气相通。两广地处边睡,遂成为革命志士聚集的区域。
革命党在广西的活动本有悠久的历史。因广西是洪杨起义的故乡,人民的民族意识极为浓厚,更兼民风强悍,富于冒险犯难的精神。所以革命党人的注重广西,自因其具有特殊背景的缘故。而当时广西的新机构,如陆军小学、干部学堂、学兵营等,都是革命党人所盘据的机关。
在张鸣岐抚桂的初期,革命党人的活动,可说是肆无忌惮,有时简直可以说是嚣张。张鸣岐当时以新人物自命。同时为了禄位着想,他更不敢滥事镇压革命党,以免激成大变。洪杨故事不远,张氏是聪明人,自不愿再蹈覆辙,所以他对革命党的活动装聋作哑,曲予优容。因此广西同盟会的活动,简直成了公开的秘密。在上的领导人,最先有庄蕴宽、钮永建等。后来庄、钮自请外调,然同盟会的人数已多,基础已固。所以同盟会分子如王孝缜(勇公)、何遂、尹昌衡、耿毅,冷逾等都极为活跃。某次张氏宴客,尹昌衡酒醉之后,竟宣称清廷不能存在。同时王勇公闹酒,竟以张氏所佩手枪,自室内向外射击,致击碎窗上玻璃。由此可见当时青年革命志士气焰的一般。后来张氏深恐同盟会势大不可收拾,乃设法压抑。不过张鸣岐不久即调升两广总督赴粤,遗缺由沈秉坤继任,于是革命的风气复振。同盟会广西支部乃于宣统二年正式成立,并发行《南报》(后改为《南风报》),以鼓吹民族革命。
陆军小学在创办之初即为革命党人的巢穴。它虽是清廷的陆军基干训练机关,但校内平时极少提到“忠君”一类的话。有之,则为敷衍远道前来视察校务的钦差而说的。同盟会支部成立之后,我校革命空气遂益形浓厚,成为广西同盟会活动的中心。会中于部并在陆小附近租屋成立“军事指针社”,专门在陆小学生中吸收同志。他们所选择的对象当然是成绩优异而有血性的青年。因此他们就来吸收我加入同盟会。
同盟会是一个秘密的革命机关,它要听命于海外总部而随时发难。在满清时代,搞革命的都被目为“叛逆”,随时可以有杀身之祸。为表示死而无悔的革命精神,入会时都要填具志愿书,歃血为誓,示无反悔。我校入会的三期学生共有五十余人,并租有民房三间,每月聚会两次,记得我们在该处入会,用钢针在指头上戳血作誓。我只把针向手指上一戳,血便出来了,并不觉得痛。而胆小的同学,不敢遽戳,把针在指头上挑来挑去,挑得痛极了,仍然投有血出来,颇令人发笑。这也是一件趣事。
(二)
大约在我加入同盟会之后半年光景,广州便发生了七十二烈士进攻督署失败而壮烈成仁的大事。当时我们都跃跃欲试,惟以事出仓卒,未及响应。再过半年,武昌起义便在旧历八月十九日爆发了。首义的分子便是驻在武昌城内的“新军”和陆军第三预备中学的学生。消息传来,人心振奋。就在广西的新军(混成协)和陆小学生预备起事之时,桂抚沈秉坤和藩台王芝祥等见清廷大势已去,乃与谘议局议长等合议响应武昌起义。广西遂于宜统三年农历九月十七日(公历十一月七日)宣布独立。同时由谘议局推举沈秉坤为广西都督,王芝祥和时任广西提督的陆荣廷为副都督。革命的地方政府乃正式成立,并定期开庆祝光复大会。谁知就在这庆祝会中,发生了一部分巡防营“旧军”叛变的怪事。
广西的“新军”与“陆小”初成立时,已为“旧军”巡防营所嫉视。这新旧两派军人,因思想、作风的不同和利害的冲突,早有水火之势。而旧军恃其资格老、历史深,对这一新兴力量的成长,尤视为眼中钉。加以新军和陆小在当时都被看成革命党,我们自己也以革命党自居,今番革命成功,又难免趾高气扬。而一向反对新军和反对革命的旧军,对这一变革,更不愿附和。因而在开庆祝大会这一夭,一部分巡防营旧军乃发动叛变,目的是抢劫政府金银、现钞所在的“藩库”和银行。
庆祝会是决定下午八时在桂林皇城内谘议局前面的广场上举行的。这天下午七时,我们陆小学生每人提了一个写着庆祝标语的灯笼,整队进城参加大会,并预备在会后提灯游行。所以整个队伍部是徒手的。当我们的队伍自文昌门入城,转入南门大街到鼓楼底时,驻在鼓楼上的巡防营士兵,突然向与会群众开枪,一时枪声劈拍,秩序大乱。我们的队伍乃调转头来准备冲出文昌门去。这时人声鼎沸,步伍杂沓,各人所持灯笼,互相撞击,发出勃勃之声,使本已慌乱的场面,益增紧张空气。当我们队伍只有一半逃出文昌门时,驻城楼上的巡防营突然将城门关闭,一部分同学乃陷在城内。我们逃回学堂,喘息方定,听见城内只有稀疏的枪声,仍不知真情实况,大家猜想是巡防营兵变。
这天因为是假期,学堂各级长官早已出去观看热闹,只留两位队长各自率领两期同学进城。所以我们逃回学堂之后,成为群龙无首的状态。幸而不久总值日官爬城脱险回来,集合全体讲话,并问学生关于应付这一事变的意见。当时大家一致认为我们和旧军早已有隙,现在旧军叛变,一定要向我们进攻无疑,我们应准备自卫。于是,总值日官打开弹药库,将我们平时打靶用的子弹分给众人,每人各得子弹十颗。这时局势紧张,我们人数既不足,子弹又不多,若巡防营真来进攻,恐不足以抵御。大家乃决议开往新军混成协的驻地李家村,以便和新军一致行动。李家村距我校有二十里路,这时已是深夜,夜间警戒行军,必须搜素前进。在讨论这问题时,同学中有人大呼:“请调李猛仔当前卫搜索组组长!”在大家呼喊下,我也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总值日官因在大队中又挑选了数名身强力壮而有胆量的同学来辅助我。我便带着这几位同学,荷枪实弹,在夜色茫茫中,走在大队的前面,担任搜索,向李家村进发。
这是我们第一次战备行军,大家知道这不是演习,所以都难免有点紧张。我们几个担任搜索的同学,自然更为警锡。当我们出门不远,前面忽然有一个黑影跃起,跳入路旁草丛里。有一个胆小的同学,一时沉不住气,举起枪来,便向那黑影连发两晌。这一支没有作战经脸的队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颇为慌张。迨真相弄明白了,才知道那黑影是一只狗,见到大队人群走来,向草中逃避而已。大家这才安心继续前进。因夜间警戒行军行动缓慢,将近天亮,才抵达了李家村。
当我们到达就地休息之时,混成协的新军正在鸣号集合,整顿器械马匹,准备出发桂林,进剿叛军。我们这一百多名陆小学生的到来,甚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对于剿灭叛军,似有成竹在胸,不须我们参加。双方磋商之后,我们的总值日官和他们的负责官长向我们表示:凡愿留在新军营盘内的,可以暂住营内,家在附近,可暂时回家的,不妨暂时返家,到叛乱平息后,再回校归队。我就决定回家暂避。
李家村在桂林之南,我家树头村在桂林之西,两地相去百余里,步行要一天多才可以到。我既决定回家,便带了自己的六八步枪,自李家村向两江圩走去。边走边问,路虽不熟,但是方向是不错的。走了半天之后,饥肠辘辘,想找点食物充饥,途中经过一大村庄,我便停下来休息。但是这村庄上却没有卖食物的店铺。最后有一间小店内的几位壮年人答应替我去买几个鸡蛋,要我稍等一下。我等了一阵,未见他们回来,而其他留下的几个人则交头接耳,神色有异。我顿时觉得有点奇怪,提起枪来,就继续上路。刚走出村庄一两百码,忽然发现后面有人赶将上来,其中有人竟拿着鸟枪和刀棒。他们追近了我,便咳喝:“站着!”我度其来意不善,也连忙将刺刀装上,问他何事,他们便支吾其辞,但是仍向我走来。我便警告他们不许接近,否则我耍开枪了。他们知我有备,同时他们的武器也远没有我的钢枪厉害,所以他们只得懊丧地退回去了。我也急忙赶路回家。
其后,陆小附近一家餐馆内,有位和我很熟的工友黄老二,他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