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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委书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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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不能按“周易”、“八卦”上讲的那样去分析问题,按农村酒席上的坐法,左边真的为上了。说起这些,千万不要以为当官的这么心细,这么琐碎。其实,在各级办公室里干过的人都知道,自上而下,凡是当官的都犯这种毛病,大家在文件名单排列上、大会座次安排上、出行车辆顺序上以及酒席编排座位上等等场合,没有一个不像女人们那样心细,有一点大家心照不宣的官场规矩和迷信,有时神经兮兮的,并且小肚鸡肠。

  住室内一切已经准备停当,连炭火都已经燃好。在乡镇,寝办当然是合一的。副职们一人一间房子,只有书记、镇长是每人两间,一明一暗。我的房间,因为是在一楼,前边大树遮荫,后边有高墙挡风,结果风没有了,光也跟着没有了,办公室里大白天也得开着电棒才能够看清东西。好在乡镇的一把手没有几个是能够整天趴在屋子里看材料的,看清看不清没有大碍。暗间卧室里,床铺已经铺好,而且他们想得非常周到,连单、棉拖鞋,红黑两种皮鞋油及刷子等等都准备得十分妥当。外面办公室里,崭新的办公桌很大,是所谓的老板桌,还配了大约是人造革质料的老板椅。

  这一次从计生办主任提拔成党委委员的赵飞鸿笑着说:“贺书记,这桌子是我们计生办给你买的,我为这事请示过刘镇长,刘镇长说,嗯,这回算你学能了!得到他这句话,我们马上就跑到鸭阳买了这一套桌椅,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大家都笑道:“行。飞鸿,新书记一到,鸟枪换炮!”

  稍事休息,已经安排好的全体机关干部、镇直负责人会议就开始了。我让县委办贾主任一干人等,留在我的屋里吸烟、喝茶、烤火、说笑话,就和吕士敬书记在刘镇长的引导下去了机关大会议室。

  到了会场,我请吕书记居中坐,吕书记说什么也不干,并且说,我今天就是代表县委来给你扶到正位上的。我们在台上叽叽喳喳的时候,底下也是叽叽喳喳的。我往下面一看,好家伙!一百多号人,黑压压的一片。前两排是副乡级以上干部,有一二十个,后边的便是镇中层以上干部和机关工作人员。人们都比较精神,也许是对新上任的一把手有一种强烈的新鲜感吧。会议由刘春亭镇长主持,吕书记郑重地把县委任命我任灌河镇党委书记、县武装部任命我为灌河镇民兵营教导员的两个短文很快念完后,又对我做了一番政治思想、工作能力、为人处事等方面的突出评价,要求大家配合我干好灌河镇的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事业。接下来,该我发言,当着县里领导,我以为不宜多说,就简短地表了个态,交代刘镇长,由他召集,晚上开一个扩大党委会,会议就散了。

  从会议室出来,还没有走到住室,突然,从一棵树下蹿出来一个五短身材的小老汉,“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书记呀,你可得给我做主哇!”大家急忙把他拉了起来。

  我仔细一看,原来这人我认识,是个上访老户。他经常往县里跑,有时还去县委办公室找我的同僚、他的老乡宋秘书诉苦。因为经常见到他,我就认得了这个老头。不过,虽然见过他那么多次,因为他不是找我的,我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上访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这个时候,我当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叫我给他做什么主,同时也不想让他给缠住,心想先稳住他再说。我就叫他:“方结实啊,我们是老熟人了,我今天才调到这里,时间还长着哩。你看,现在我还陪着县里的领导,你改天再来找我行不行?”

  谁知能一下叫上来名字这一招还真管用,他抬起头仔细一看:“原来新来的书记是你呀,好好好,我改天再来找你!”说着,显出一副见到熟人的样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党委办公室主任王世贵对我说:“不光是这老头,这几天,石盘沟的孙国禄、苏国华,果子峪的吴太,这几个上访钉子户都天天来‘上班’,等着见新来的书记解决问题哩,你不要理他们,再来了我们挡着!”

  我问世贵:“还有没有其他集体上访的苗头?”

  世贵说:“怎么没有?长胜寺、石楼、兰家河等几个村都在闹着哩。”

  我说:“哦,看起来,咱镇的水土怪硬嘛。”大家都笑了起来。

  政府招待所离机关较远,出了机关大院顺着大街往西差不多有里把子地,我们边走边看,一街两行,店铺林立,比较繁华。满街的门面上春联醒目,说明年味儿还没有过去。对于干部们从大街上大摇大摆地去招待所,群众习以为常,没有人盯着看,流露出什么异样的眼光。对于我这个新上任的党委书记,老百姓也许并不关心,“城头变幻大王旗”,是小镇上常有的事情。反正一时我也看不透群众有什么心态,对自己能否干好这个书记多少欠缺点把握,只是在心里充盈着一点近乎神圣的使命感,那种从小就经常出现的“平治天下,舍我其谁”的所谓英雄气概,在这时候不知怎么就从丹田里向外发散,向上直冲百会、上星,向下周游足三里、涌泉,好像气功大师打通了大、小周天,整个身子都发生了人们看不到的膨胀。忽然觉得自己原来空怀壮志,直至到了不惑之年,才算真正有了用武之地,真是人生无常啊。

  正是:山高皇帝远,风硬水土亲。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章

  扳指头点将细查新班底

  按肥瘦分工粗用老办法

  小山镇比不得县城,天擦黑后,立刻有了明显的感觉。十七十八,当时摸瞎,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白天电压很低的电灯“油”没有了,进屋里就得点燃蜡烛。通信员拿着我的茶杯和笔记本上了三楼小会议室,一溜串茶几上点了十几支蜡烛,射出去的亮光给院子勾出了立体轮廓。我和党委委员赵飞鸿一起上楼。

  飞鸿笑着说:“贺书记,这里可比不得县城,天一黑一准停电,咱们群众给大电起了个名儿,叫‘尿泡电’。”

  我问:“咋叫个‘尿泡电’?”

  飞鸿告诉我:“这电一直要停到后半夜,等人们刚好起来尿泡时,这电才能来。”想一想,也真是那么回事,老百姓在黑夜里还真能想出点黑色幽默来。

  可能是刚过罢年,也可能是我第一次召开扩大党委会,所以,班子成员到得既快又齐。

  退二线的有两个老镇长,周礼让和孔祥顺,都是本镇元老级的人物。周礼让面临退休,没有分配具体工作;孔祥顺是个“戏补丁”,哪里有一些纠纷需要排解就临时安排他挡上一阵子。这跟县以上的政府部门不一样。县里流传一句顺口溜,称“退了二线再去上班儿,上舞厅不要包间儿,打麻将不知道吃张儿,回家晚不会编弯儿”为“四大傻蛋”,可见,退了二线再去上班确实惹人讨嫌。在乡镇就不同,一是在职干部人人都有活干,忙得不可开交,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二是有一些要去捏热铁的烧手事情,叫本地人出面,特别是请德高望重的人出面解决,往往事半功倍;三是老一点的同志,恋位不恋窝,越是快退越不愿意退下来。虽然没有实权,但只要给点工作干,不仅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领导器重,很有面子,再张扬一下自己。这种人性深处的满足感、成就感、优越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不小的意义。因此,如果对这些老同志用得得法,确实能够做一些本来不好做的事情。

  另外两个年纪较大的领导,一个是镇人大主席孔祥明,曾经当过镇长,到了当上人大主席时,算是不退二线的退二线,加上患有肺气肿,常年请病假,要不是年龄不到,早就应该退下来了。另一个是镇政协联络组组长曹思德,正乡级干部,干的却是可有可无的活儿。

  再下来,就是副书记级别的人员。两个专职副书记是左平奇和井春跃。平奇是前几年从县委办公室下来的,从当副镇长开始,一直熬到当上了三把手,成为管组织的副书记;春跃是从邻近的孟坪乡副乡长调到这里任副书记的,大家习惯上称他为宣传书记;还有一个县委统战部下派挂职的副书记,很快就要返回原单位,当然,离开之前仍然要参加扩大党委会议;还有一个纪检书记叫牛振山,过去叫纪检组长,现在升格了,副书记格次,排序也往前边移了几位。

  以下就是几个副镇长:郑东方、华秋实、何付德、赵豫、鲁新慧,还有一个年轻的镇长助理李立进。这郑、赵、李是新来的,华、鲁、何是本地人。

  鲁新慧是班子中唯一的一个女干部,三十五六岁,人长得不丑不俊,不黑不白,不老不少,算是个“六不女干部”。她的男人叫姜保兴,也在镇机关上班,是一般人员,人很好,有文采,但机遇不济,出力不少,却一直没有得到重用。鲁新慧是从村妇女主任熬出来的,据说工作泼辣大胆,才成为不可多得的女中将才。早些年刚分田到户,公社干部仍然只会抓农业时,她作为公社的妇女主任,下到大队去检查麦场防火,一看谁家麦场里没有水缸,背起人家的桑杈就跑。老百姓没有桑杈怎么打麦?没办法只得认罚,然后立即弄水缸并装满水。

  华秋实家住灌河却一直在邻近的红庙乡工作,在那里当了十来年乡党委秘书,才熬成了副乡长,后调回灌河任副镇长。到这个份上,上进心几乎没有了,就演变成了一个“酒马虎”,据说,他在喝酒方面,有“四个不论”,即“不论时间,不论场合,不论和谁,不论啥酒”,于是天天喝酒。逢酒必喝,喝酒必醉,一场酩酊,万事皆休。这个人也有一定工作能力,高兴了干活,不高兴喝酒,喝醉了,不是睡觉,就是回家,经常几天不见踪影,叫人又好气又好笑,恨铁不成钢。我的前任曲书记根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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