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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坐了两三点钟。进屋子的时候,见他拿着几张纸片儿,塞向书后面去。问 他,才知道是歌咏我们的夜莺之作。”这里说的梅树,也许就是花园里那一棵。但是屋前还 有草地,地上也是一棵三百岁老桑树,枝叶扶疏,至今结桑椹;有人想《夜莺歌》也许在这 棵树下写的。济兹的好诗在这宅子里写的最多。
他们隔壁住过一家姓布龙(Brawne)的。有位小姐叫凡耐(Fanny),让济 兹爱上了,他俩订了婚,他的朋友颇有人不以为然,为的女的配不上;可是女家也大不乐 意,为的济兹身体弱,又像疯疯癫癫的。济兹自己写小姐道:“她个儿和我差不多——长长 的脸蛋儿——多愁善感——头梳得好——鼻子不坏,就是有点小毛病——嘴有坏处有好处— —脸侧面看好,正面看,又瘦又少血色,像没有骨头。身架苗条,姿态如之——胳膊好,手 差点儿——脚还可以——她不止十七岁,可是天真烂漫——举动奇奇怪怪的,到处跳跳蹦 蹦,给人编诨名,近来愣叫我‘自美自的女孩子’——我想这并非生性坏,不过爱闹一点漂 亮劲儿罢了。”
一八二○年二月,济兹从外面回来,吐了一口血。他母亲和三弟都死在痨病上,他也是 个痨病底子;从此便一天坏似一天。这一年九月,他的朋友赛焚(Joseph Seve rn)伴他上罗马去养病;次年二月就死在那里,葬新教坟场,才二十六岁。现在这屋子里 陈列着一圈头发,大约是赛焚在他死后从他头上剪下来的。又次年,赛焚向人谈起,说他保 存着可怜的济兹一点头发,等个朋友捎回英国去;他说他有个怪想头,想照他的希腊琴的样 子作根别针,就用济兹头发当弦子,送给可怜的布龙小姐,只恨找不到这样的手艺人。济兹 头发的颜色在各人眼里不大一样:有的说赤褐色,有的说棕色,有的说暖棕色,他二弟两口 子说是金红色,赛焚追画他的像,却又画作深厚的棕黄色。布龙小姐的头发,这儿也有一并 存着。
他俩订婚戒指也在这儿,镶着一块红宝石。还有一册仿四折本《莎士比亚》,是济兹常 用的。他对于莎士比亚,下过一番苦工夫;书中页边行里都画着道儿,也有些精湛的评语。 空白处亲笔写着他见密尔顿发和独坐重读《黎琊王》剧作两首诗;书名页上记着“给布龙凡 耐,一八二○”,照年份看,准是上意大利去时送了作纪念的。珂罗版印的《夜莺歌》墨 迹,有一份在这儿,另有哈代《汉姆司台德宅作》一诗手稿,是哈代夫人捐赠的,宅中出售 影印本。济兹书法以秀丽胜,哈代的以苍老胜。
这屋子保存下来却并不易。一九二一年,业主想出售,由人翻盖招租,地段好,脱手一 定快的;本区市长知道了,赶紧组织委员会募款一万镑。款还募得不多,投机的建筑公司已 经争先向业主讲价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亏得市长和本区四委员迅速行动,用私人名义 担保付款,才得挽回危局。后来共收到捐款四千六百五十镑(约合七八万元),多一半是美 国人捐的;那时正当大战之后,为这件事在英国募款是不容易的。
加莱尔(Thomas Carlyle,1795—18#1)宅,在泰晤士河旁乞 而西区(Chelsea);这一区至今是文人艺士荟萃之处。加莱尔是维多利亚时代初期 的散文家,当时号为“乞而西圣人”。一八三四年住到这宅子里,一直到死。书房在三层楼 上,他最后一本书《弗来德力大帝传》就在这儿写的。这间房前面临街,后面是小园子;他 让前后都砌上夹墙,为的怕那街上的嚣声,园中的鸡叫。他著书时坐的椅子还在;还有一件 呢浴衣。据说他最爱穿浴衣,有不少件;苏格兰国家画院所藏他的画像,便穿着灰呢浴衣, 坐在沙发上读书,自有一番宽舒的气象。画中读书用的架子还可看见。宅里存着他几封信, 女司事愿意念给访问的人听,朗朗有味。二楼加莱尔夫人屋里放着架小屏,上面横的竖的斜 的正的贴满了世界各处风景和人物的画片。
迭更斯(Charles Dickens,1#12—1870)宅,在“西头”, 现在是热闹地方。迭更斯出身贫贱,熟悉下流社会情形;他小说里写这种情形,最是酣畅淋 漓之至。这使他成为“本世纪最通俗的小说家,又,英国大幽默家之一”,如他的老友浮斯 大(John Forster)给他作的传开端所说。他一八三六年动手写《比克维克秘 记》(《Pickwick Papers》),在月刊上发表。起初是绅士比克维克等行 猎故事,不甚为世所重;后来仆人山姆(Sam Wel#er)出现,诙谐嘲讽,百变不 穷,那月刊顿时风行起来。迭更斯手头渐宽,这才迁入这宅子里,时在一八三七年。
他在这里写完了《比克维克秘记》,就是这一年印成单行本。他算是一举成名,从此直 到他死时,三十四年间,总是蒸蒸日上。来这屋子不多日子,他借了一个饭店举行《秘记》 发表周年纪念,又举行他夫妇结婚周年纪念。住了约莫两年,又写成《块肉余生述》,《滑 稽外史》等。这其间生了两个女儿,房子挤不下了;一八三九年终,他便搬到别处去了。
屋子里最热闹的是画,画着他小说中的人物,墙上大大小小,突梯滑稽,满是的。所以 一屋子春气。他的人物虽只是类型,不免奇幻荒唐之处,可是有真味,有人味;因此这么让 人欢喜赞叹。屋子下层一间厨房,所谓“丁来谷厨房”,道地老式英国厨房,是特地布置起 来的— “丁来谷”是比克维克一行下乡时寄住的地方。厨房架子上摆着带釉陶器,也都画 着迭更斯的人物。这宅里还存着他的手杖,头发;一朵玫瑰花,是从他尸身上取下来的;一 块小窗户,是他十一岁时住的楼顶小屋里的;一张书桌,他带到美洲去过,临死时给了二女 儿,现时罩着紫色天鹅绒,蛮伶俐的。此外有他从这屋子寄出的两封信,算回了老家。
这四所宅子里的东西,多半是人家捐赠;有些是特地买了送来的。也有借得来陈列的。 管事的人总是在留意搜寻着,颇为苦心热肠。经常用费大部靠基金和门票、指南等余利;但 门票卖的并不多,指南照顾的更少,大约维持也不大容易。格雷(Thomas Gra y,1716—1771)以《挽歌辞》(《E#egy Written in a C ountry Churchyard》)著名。
原题中所云“作于乡村教堂墓地中”,指司妥克波忌士(Stoke Poges)的 教堂而言。诗作于一七四二格雷二十五岁时,成于一七五○,当时诗人怀古之情,死生之 感,亲近自然之意,诗中都委婉达出,而句律精妙,音节谐美,批评家以为最足代表英国 诗,称为诗中之诗。诗出后,风靡一时,诵读模拟,遍于欧洲各国;历来引用极多,至今已 成为英美文学教育的一部分。司妥克波忌士在伦敦西南,从那著名的温泽堡(Windso r Cast#e)去是很近的。四月一个下午,微雨之后,我们到了那里。一路幽静,似 乎鸟声也不大听见。拐了一个小弯儿,眼前一片平铺的碧草,点缀着稀疏的墓碑;教堂木然 孤立,像戏台上布景似的。小路旁一所小屋子,门口有小木牌写着格雷陈列室之类。出来一 位白发老人,殷勤地引我们去看格雷墓,长方形,特别大,是和他母亲、姨母合葬的,紧挨 着教堂墙下。又看水松树(yew-tree),老人说格雷在那树下写《挽歌辞》来着; 《挽歌辞》里提到水松树,倒是确实的。我们又兜了个大圈子,才回到小屋里,看《挽歌 辞》真迹的影印本。还有几件和格雷关系很疏的旧东西。屋后有井,老人自己汲水灌园,让 我们想起“灌园叟”来;临别他送我们每人一张教堂影片。
1935年3月21日—23日作。
(原载1935年5月1日《中学生》第5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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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全编 博物院
伦敦的博物院带画院,只检大的说,足足有十个之多。在巴黎和柏林,并不“觉得”博 物院有这么多似的。柏林的本来少些;巴黎的不但不少,还要多些,但除卢佛宫外,都不 大。最要紧的,伦敦各院陈列得有条有理的,又疏朗,房屋又亮,得看;不像卢佛宫,东西 那么挤,屋子那么黑,老教人喘不出气。可是,伦敦虽然得看,说起来也还是千头万绪;真只好检大的说罢了。
先看西南角。维多利亚亚伯特院最为堂皇富丽。这是个美术博物院,所收藏的都是美术 史材料,而装饰用的工艺品尤多,东方的西方的都有。漆器,瓷器,家具,织物,服装,书 籍装订,道地五光十色。这里颇有中国东西,漆器瓷器玉器不用说,壁画佛像,罗汉木像, 还有乾隆宝座也都见于该院的“东方百珍图录”里。图录里还有明朝李麟(原作Li Li ng,疑系此人)画的《波罗球戏图》;波罗球骑着马打,是唐朝从西域传来的。中国现在 似乎没存着这种画。院中卖石膏像,有些真大。
自然史院是从不列颠博物院分出来的。这里才真古色古香,也才真“巨大”。看了各种 史前人的模型,只觉得远烟似的时代,无从凭吊,无从怀想——满够不上分儿。中生代大爬 虫的骨架,昂然站在屋顶下,人还够不上它们一条腿那么长,不用提“项背”了。现代鲸鱼 的标本虽然也够大的,但没腿,在陆居的我们眼中就差多了。这里有夜莺,自然是死的,那 样子似乎也并不特别秀气;嗓子可真脆真圆,我在话匣片里听来着。
欧战院成立不过十来年。大战各方面,可以从这里略见一斑。这里有模型,有透视画 (dioramas),有照相,有电影机,有枪炮等等。但最多的还是画。大战当年,英 国情报部雇用一群少年画家,教他们搁下自己的工作,大规模的画战事画,以供宣传,并作 为历史纪录。后来少年画家不够用,连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