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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王提督夫人米氏,遵着潞花王钧旨,三天之限,衙署已迁清楚。择了吉时,狄青进衙内,有相得大臣多来作贺,衙役伶人数百恭迎,别有一番庆闹。
又表狄太后喜得狄青,惜爱他如亲儿一般。缘他是个将门之子,要将太祖金盔铠甲,赐赠侄儿,狄青推辞道:“先王之物,为臣下者不敢动用。”太后又传旨照式造成盔铠一副,九环金刀一柄,又将血结鸳鸯一对,镶嵌在金盔左右。此宝能除诸邪妖物,刀枪箭石不入。狄青谢恩拜受。
却说石御史这日闲坐衙中,想道:我与庞洪有不共戴天之仇,父亲一命,被他暗害。又想上年与母初至汴京,屈指光阴又已一载,早经送母还乡,托了姐丈夫妻二人,代本官承欢膝下,略觉无虑。但思去秋与母亲分别,到了汴京,寻觅父亲,中途困乏,后来得授御史之职。可恨庞老贼伤吾父亲,未知何日得雪深冤!不觉为官一载,毫无成就。又想这奸贼又与狄青作对,不知为甚因由?前数天狄青比武,这些武将都不是他对手,又伤了王提督,当日老奸臣满面愁容,定然二人合谋暗算狄青,故请旨立生死状,亦是此意。吾自幼习武,多言本官狠勇,岂期又出一狄青英雄,不在吾下。但我二人都是庞洪眼中钉,况狄青乃狄太后一脉之亲。上日他来拜望在先,前日因他在王府中,不便答拜,如今已归署所,不免前往答谢他。
当日石郡马端正衣冠,高乘银骔白马,十六对家丁拥护相随,一时来至提督府门,急令人通报进内。若照官规,自有尊卑之叙,狄青因他是勇平王之婿,又曾与自己作证人,是个义侠之辈。况御史与提督,文武不相统属,吩咐大开中堂门,恭身迎接进后堂。分宾主坐下,叙说寒温一番。复提及庞太师,石爷道:“那贼是个弄权不法的大奸臣,不知何以与王亲大人作对?乞道其详。”狄爷将包公忖度胡伦之事,一一说明,御史听了,微笑道:“这老贼好没分晓,为着他人事情,将这个冤家担在自己身上。但思王亲虽是英雄之汉,怎奈庞贼阴谋狠毒,甚于蛇虎,倘被他暗起波澜计算,难出奸臣圈套,这便如何是好?”狄爷听了冷笑道:“石大人,庞洪奸谋,吾也早为防备。且削除奸佞,此志不忘。”石爷听了,点头道:“倘然如愿,本官也感大人之恩。”狄爷道:“郡马何出此言?”石爷道:“一言难尽!”即将庞洪陷害父命,此仇未报,细细说明。狄爷听罢,说道:“原来郡马也是有心人了。”石爷道:“狄王亲欲削除奸佞,只消请了太后娘娘懿旨,何难削除庞贼众奸佞乎?”狄爷道:“哪里话来!若靠了太后娘娘势力,将人压制,则尽可杀人不偿命了。此言说来恐被人哂笑。难道庞贼就没权势倾消的日子吗?”石爷听罢,自觉失言没趣,即道:“足见狄王亲丈夫气概,下官失言了。”登时告别,狄爷道:“下官出言狂妄,莫非郡马大人见怪?”石爷道:“非也,莫逆之交,岂因言语芥蒂?”狄爷道:“如不见怪,再请坐片刻,奉敬数杯薄酒,略表敬心,然后回府如何?”石爷道:“不敢叨扰,后日再领情,告辞了。”狄爷殷勤款留不住,只得送别了。
石御史回到府中,心想狄青原是气度清高之英雄,只因吾思报亲仇,心急口快,不觉失言了。
不表石爷赞美狄青志量宏高,心中敬爱,且表狄青闲中无事,思量身仕王家显贵,想出几条心事:一者撇不下生身之母,未知死活存亡。二来抛不下张忠、李义两英雄,自万花楼一别,吾今日日之身荣安享,他们还在牢中受苦,不知何日得出?吾一心还期安邦定国,扫除佞贼,灭尽内奸,方遂吾志。
不表英雄思念,却言狄氏娘娘,这天心中大悦,只因想起:姑侄重逢,狄门香烟有靠,追思往事,如同梦境。自离故土,已经二十年,南清官内身作王妃,生了王儿赵璧,未及半载,陈琳救得太子进宫,八王爷收育为己子,抚育一十六年。自太子一经救出,即晚碧云宫即遭焚毁,可怜李后遭难,只落得刘氏太后,安享逍遥,当今王儿哪里得知真情,认仇人为嫡母。
数载之后,八王爷殡天,又经数载,先帝真宗得胜还朝,不一载亦驾崩,立太子登基嗣位,至今二载。老身今已安享大福,但心牵故土,难得今日姑侄重逢。喜得侄儿虽然年少,生来烈烈英雄,心性清高,不肯无功受禄,自要教场比武,立下生死状,令人惊心。岂料他自有本领,伤却王提督,目今已受一品高官,但未成配,须要寻觅贤淑娇娥匹配,重整先人庙宇坟茔,振作家声,方不负侄儿显贵,也完了我的心愿。但连日不会侄儿,心殊怅怅,不免宣来,谈谈此事便了。顷刻即传懿旨,狄青闻召,端正衣冠,来至王府内拜见。太后娘娘心头怡悦,一旁赐座,内监递过龙井茶一盏,狄太后开言道:“侄儿,你父弃世,母子相依,又逢水难,你得仙师搭救,但母亲未知生死,你今思念否?”狄青道:“提及吾母,使吾心更为悲切,一自耽搁仙山七载,日日思念母亲。但想当初身入波涛之内,怎得复有人相救,想来娘亲定然不在世了。”狄太后听了,不禁心酸下泪,不语半晌,叹道:“贤侄儿,你今已身荣一品,无如故居府第,先祖庙宇坟茔,被水坍塌,已成白土,今须重整门墙为是,未知侄儿意下如何?”狄青离位道:“姑母大人训谕,敢不如命!”太后道:“虽然如此,但你乃一武员,哪能抽俸办理,待吾发出黄金四千两,差两名得力官员,前往料理可也。”
狄青谢道:“姑母大人费心。”狄太后又呼道:“贤侄儿,为姑母还有要事说与你知,你今年少,官居一品,无如内助尚缺,待吾与你细选贤淑作配,以主中馈便了。”狄青道:“姑母此说,且慢酌量,待侄儿觅得母亲着落,如若他果不在世,便终身不娶了。”太后听了摇首道:“如此是痴儿了!枉你是一英雄汉子,理上欠通,你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子岂能斩绝宗枝!即你母亲不在阳世,亦要继后传流,愿你今日听信吾言,倘得你香烟有赖,吾做姑母的复有何忧。”狄青道:“谨依训谕金言。”
谈言未毕,潞花王已至内宫,表兄弟相见,欣然喜色。叙礼复坐,谈论一刻,设筵对酌,欢叙间已是红日西沉。狄爷吃酒至半酣,用过晚膳。狄太后恐防侄儿酒醉糊涂,又往外厢生事,故只打发随从人等回衙,将狄青留宿王府,次日饭后,狄青方拜别太后娘娘,又辞过潞花王,回至署中。后来狄太后择了吉期,发出黄金四千两,文武官两员,竟往山西西河修建坟茔第宇而去。不关正传,不须详言。
不知后文如何交代,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荐解征衣施毒计 喜承王命出牢笼
话说左都御史胡坤,前者儿子胡伦,死在狄青之手,反被包公将他开释,几次杀他不成,如今又是狄太后内侄,当今御戚,官封一品,哪敢动他。一天孙兵部与胡御史,并车排道,来见庞太师,计议一番。庞太师定下一计,道:“胡贤兄与贤婿,不必心烦。老夫想来,杨宗保一连数本,催讨征衣,已经赶制完成,定本月十五日起运。且待老夫保奏狄青做名正解官,那石玉小畜生,也是容他不得,保荐他为副解官,好将两条狗命,一刻倾消。”孙秀道:“岳父大人,解送征衣,如何害得他二人性命?”庞洪道:“贤婿未知其详。前仁安县王登有书到来,说他金亭驿舍中有妖魔作怪伤人,王县丞乃老夫的门下,待吾修书一封,托他照书而行,这二畜生还不中计么?”孙秀未及回言,胡坤道:“石玉曾斩过白蟒怪蛇,狄青曾降伏龙马,这两名奴才,何曾畏惧什么妖邪?倘然此计不成,也是枉然。”
庞太师冷笑道:“我此计不成,还有奇谋打算,修书一封,寄交潼关马总兵。此人名应后龙,是吾心腹家丁保升的,一见了老夫的信,岂敢迟误。教他如此如此,他不在仁安县死,也必在潼关身亡,你等思此计妙否?”孙秀、胡坤听了大悦道:“此计大妙!”登时二人告别。
到了次日,庞太师奏知圣上道:“三十万军衣,已经制备完成,惟缺能员押解。臣遍观满殿文武,皆不可领此重任,惟狄王亲、石郡马智勇双全,此去可保万全。乞吾主准奏。”天子旨下:“依卿所奏!”即旨召二英雄至金阶,朝谒已毕,旨命钦赐平身道:“二位卿家,只因边关杨元帅催取军衣,以应急用,三十万军衣已经赶齐,惟缺英勇解官。兹有庞卿保荐二卿解送征衣,狄表弟为正解官,石郡马作副解官,不知二卿可往否?”狄青一闻此旨,想道:又是庞洪用的奸谋,吾今若不领旨,被他笑我无能,没此胆量。解送军衣,也非难事,即差吾往边关破敌也何妨。想罢,即奏道:“臣无尺寸功劳,身受陛下之恩,不啻天高地厚,敢不遵旨而往。”天子又道:“石卿之意何如?”石玉想:狄青已领旨,本官岂得推辞?即奏道:“国家有事,臣下自当代劳,臣何敢忤旨?”天子又道:“狄卿,解送一事,律有限期,限一月解至。如违一天,打军棍二十,如误两天,耳环插箭,若三日不至者,随到随斩。这是军法无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杨元帅执法,即寡人也不便讨饶。卿家二人,也须立定意见,可行则行,不欲前往者,待寡人另派差官解送。”数句言词,乃圣上暗点狄青勿往之意。
岂期狄青会意差了,想道:圣上也用反激,但我有现月龙驹,不消半月可至,有何惧哉!即奏道:“臣愿遵定限期,如若违误,甘当军法!”天子道:“倘卿果误了限期,杨元帅执法无情,必然处治,母定然着恼,即朕也不安。”狄青道:“臣既不误限期,难道杨元帅还要执法吗?”天子听了,舒颜点首道:“传旨与兵部,挑选三千锐兵,备下文书旨意。且待调回招讨使曹伟,为后队进发。”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