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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鲜出其意外地看着任鹤明,却一字一字大声地说:“那——不一样!”
第118节
江惠如正在院子里晾晒新洗的衣服,忽然听到一阵骚动。侧耳听听,那聒噪声好象是从东院里传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尖厉而刻薄的刁难。
再听,好象还有另一个女人在解释什么。
听那声音,江惠如知道:六月鲜和蝴蝶儿在抬扛,两个人的声音大的象吵架。
那声音惊动了江惠如,自然也惊动了范冬花,范冬花从屋里跑出来,问儿媳江惠如,道:“什么声音?是不是东院在吵架?”
江惠如说:“好象是抬杠。生”
范冬花边往外走边说:“多少年的老邻居了,吵什么吵?也不在一个锅里吃饭,哪里就能锅和碗碰了?我看看去!”说着,就穿了一件衣服出去了。
门外晃过几个身影,他们是高梁奶、二爷dui和冬子,还有一些小孩子。
高梁奶背着手悠悠地走着,说:“这两个冤家,闹什么啊?整天一个牲口样,今天你暗里揣她一脚,明日她又骂你一顿,有那样深的仇么?”
二爷dui咳嗽着,说:“吵架有吵架的理由,人人都象你那样,打一下左脸,又扭过去右脸让人打,那就打不起架来了。”
高梁奶听小叔这样评价自己,说:“我活了一辈子,让人一辈子。有时,自己也憋气:不是不想吵架,是自己不会吵,也不敢吵,和人一吵架,没赢过一次,想想,窝囊一辈子。”
瞧瞧这个高梁奶,为自己不会吵架还挺遗憾,不知她是精还是傻?
她正这么说着,和正出门的范冬花撞了一个正面,于是说说走走的几个人停了下来。
范冬花看他们都站在自家门前,就问:“石头家的,咱东院里为什么吵架?”
高梁奶没来得及说话,二爷dui却接上话茬,说:“那还用问么?肯定是好叫驴的那牲口又干好事了!那好叫驴的牲畜啊,在咱这片儿地,真是出样。要臭,它臭哄哄;要高音,能把坦克和飞机打下来,就差用臭气和嗓音灭咱这片儿地的人了!”
高梁奶却为好叫驴说好。也是,那好叫驴虽说名声不好,还被人起了个绰号好叫驴,但那人有他的优点,比如,他乐于助人,行侠仗义,为人大方,说话直爽,就是那火渣渣的脾气,整天呵声大气地说着话,遇到不顺的事儿那脾气就象烈火遇干柴,别人不怎么样,他的火却一下子就上来了,而且那火一上来,他的人就失去了理智。
一般吧,别人生了气有克制,甚至有心计,他那人只有一个字——吼。气吼吼的,乱骂乱训乱叫一顿,象发泄了心中的愤恨与不满,完了也就没事了,就象一阵大风刮过天空,过了那阴霉的日子,季节依旧,生活依旧,吃饭和走路依旧,黑昼转换依旧,而且好象不留一点痕迹。
所以,高梁奶对好叫驴是比较了解的,她听二爷那样贬低好叫驴,就替好叫驴辩护,说:“好叫驴那人,其实心眼儿蛮好,直来直去,一点也不打逛语,说啥就是啥,也舍得给人东西,咱这片地方的人,那个不是经常吃人家的菜?”
二爷已经好几年没吃好叫驴给他的菜了,听高梁奶这么一说,心里酸不拉叽的。
后来他清清嗓子想说什么,却又“阿嚏”一声打出一个地动山摇的喷嚏,他不乐意地说“他是对部分人那样好!其实,他鬼得很,你们都着了他的道儿。他养牲口,别人都反对,他只有用田里种的蔬菜贿赂大家。要不,他那驴脾气,怕谁呢,早就和人干上数不清的架了,你们想想,大家怎么叫他好叫驴呢?别人就不叫好叫驴呢?你说,是不是?”
他看着范冬花说,范冬花听了,心情复杂地看了二爷一眼,没出声。
第119节
二爷说完看到别人没有反驳他,于是脸上显出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以为自己的看法和观点是出奇的与众不同——他揭出了好叫驴的心里的伤疤
别人肯定佩服他的高明见解。
果然,他才说完,高梁奶就附和着说:“是啊!二爷,你那么说好叫驴,他还真得有点那个意思的味儿”
“我这人,看人特准,说人也特准,张三李四王五,无论那个做事,也休想逃过我的眼睛。”
二爷自以为是地说着,以为重自己真长了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范冬花却为好叫驴开脱,说:“好叫驴那人很不错,他那人就是脾气不好,性急了点,他想做什么,必须立马去做。”
“好什么呀?整日一个牲口样,好叫驴,驴日的。”二爷dui反驳着范冬花的话,他的话中还有对好叫驴低贬。
范冬花别有意味地看了二爷一眼,没照着二爷dui的话说,却又替好叫驴辩解,说:“还有,大通那个人,也是,说起来也很有意思,他要给你东西,不要他的东西都不行。拗着他的性儿,偏又什么都不给,别说菜,你连他的毛也见不着,真是一根筋。”
她这样说,高梁奶却看着范冬花嘿嘿笑了,用了别样的话气,别样的眼神说:“狗脾气一个,真是一个怪人,还好,是一根筋,不是缺根筋,缺根筋就麻烦了,男人嘛,到底与女人不同。”
二爷dui看看范冬花也嘿嘿笑了,那眼神儿让范冬花有点恼火,又有点急气。
范冬花潜意识中觉着两人正笑话她缺根筋呢!都怪那个西苫奶,把缺根筋的帽子安在她头上。
你瞧,这个事儿!
说话间,几个人都不由自主相跟着进了好叫驴的院子。
院子里,六月鲜正指着蝴蝶儿放在地上的东西诉说:“蝴蝶儿,不是我不讲理,这事,我是不能接受的。这不,大家来了,你让大家看看,评一评,谁对谁不对!”
地上,放着一筐新鲜的茴子白和西葫芦,还有一捆小葱。
一条报纸上,还放着蝴蝶儿给昨天急急赶做补好的布门帘。
蝴蝶儿看人越来越多,六月鲜却不肯饶过她,就说:“你让大家评理就评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六月鲜有点气势凌人地说:“我的门挂帘是被撕烂了,崭崭新的,你看怎么办?要是胡乱敷衍我,我不接受……”
“那你觉着自己委屈,你就把什么事儿都说出来,咱们商量着解决。”蝴蝶儿说。
六月鲜看二爷dui来了,就象在水中捞到救命稻草,她对二爷说:“二爷,你给我们评评理。昨天,他家的驴骡挣断绳子,把我家的布门帘咬了一个稀烂。这是我才做的新门帘,才用了一冬天就成这样。”
二爷恍然大悟,说:“原来你们是为新门帘的事啊!”
六月鲜又说,:“那骡马还啃了我种的一盆花,把其它盆花的叶子也咬了一些,吃完了,就咬着我的新门帘又屙又尿,山一样堆了那么多屎,那个臭气醺天啊……你瞧,他家的牲口……就这样折腾人!”
六月鲜气急地说着,脸急得都红了起来,还喘着气咳嗽起来,然后;用手捂住了嘴。
二爷dui知道她有病根儿,就说:“别急,别急,你慢慢说。”
六月鲜和二爷的老婆瞌细素来说合得来,两人交往甚好,看二爷这样和气,于是又说:“一个布门帘么,如果拿点钱扯点那样颜色的布补上就可以了。可是,郝大通他老婆说得好好的,给我补布门帘,却补得这么糟,你看这个针脚,你看这个布,简直打发我老叫化子。”
大家一看,远处看那针脚还整齐,近处看,那针脚却很粗大。
那布,虽然也是半新,却是颜色极不般配。
这样的粗糙活儿,一点也交待不了六月鲜。
蝴蝶儿却是满怀的憋气,她倔强地说:“不是交待不了你,是你想让我赔,”我还不知道你么?”
六月鲜说:“我哪里想让你赔来着?我好好的布门帘,做得精精细细,让你家的牲口弄得这样,你们不应该好好给我修补一下吗?”
蝴蝶儿说:“一个门帘能用就行了。撕烂你的门帘,我们觉着不好意思,可我们没有布票去扯布,只能修补一下,觉着再送你一点菜也就可以了,所以……”
六月鲜打断了她的话:“那些菜能换回我的新门帘吗?我宁愿要我的新门帘,其它的什么都不要!”
第120节
二爷和好叫驴素来脾性不合,两人见了面象生人,其实连生人也不如,生人相见人相互看看各自走开,他俩却躲着走,心里疙疙瘩瘩。
但蝴蝶儿和六月鲜这样面对面吵起来,他又不能不给她俩调解——毕竟是姓蔚一家的事,他又年老点。
于是;二爷拿着修补好的布门帘,对六月鲜说:“郝大通的嫘马,咱这片地方的人,谁也知晓。但牲口是牲口,它不通人性儿。”
“不就是一个门帘么?”高梁奶也说,“怎么修好就怎么用吧!哪里犯得着兴师动众,还怎么评理啊讲理啊!太烦人!人家菜也送了,新门帘也修补了,悄悄收下就没事了,哪里有那么多的挑拣?”
范冬花也说六月鲜:“算了成,咱都是好邻居,做什么敌人!放着好好的朋友不做却要这样。”
范冬花人模人样地说。
六月鲜却不卖她的帐,不说高梁奶,却专门对着她冷哼一声,说:“做朋友?他家那样儿,我们能做朋友?有的人从不安好心,不做敌人也不行。要不,欺负着你没法活。”
范冬花说:“没那回事吧?我看不是那回事。”
“你们这样,是因为你们两家交往近,所以才这样护着他家。”六月鲜冷冷地说,“你们不说公道话,你们走吧!少在这儿碍眼!”
范冬花听那口气,也冷了脸,一急,忘了叫人家的名字,就直接叫上人家的绰号了,说:“六月鲜,你讲点理儿了!我就打劝你几句,你却连我都骂,我怎么说话不公道了?我怎么就碍你的眼了?谁欺负你了?听口气,好象我们就跟你做对。”
六月鲜这个绰号只是大家背后这样叫,范冬花这样直戳戳叫着人家的绰号,那六月鲜那里有好脸儿,于是越发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