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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柏原把上身整个靠在扶手上。没想到这一截自动传送带已经到头,他没办法及时反应过来,就被扶手往前一带,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飞跑过来的杨宁,也没来得及扶住他。
杨宁翻过柏原的身体,看见他灰白如死的脸。触手的皮肤,烫得像火。
相信 65 杨宁
我愿相信你永远是我背影守护我心情
我更相信这样对你不公平
你还是我生命一部份是我坚强原因
我依赖的有点太任性(《相信》)
柏原醒来的时候,还在杨宁的怀里。柏原的眼光在杨宁脸上飘浮,移来移去的老对不准焦距,只得又疲倦地闭上了。他有一刻以为自己在做梦,“季扬……”他不确定地轻轻喊了一声,马上又意识到这个怀抱不是季扬的。季扬还没有这样亲密地抱过他,他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如此亲密的姿势。
想到季扬,心里的委屈终于成千上万倍地发作起来。眼泪哗哗地流下来。顾不上想身边是谁,他只有一种想法,就是尽情地哭一场。哭着哭着,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不是医院,身体里的不适好像减轻了很多。身上只是没有力气,软软的动弹不了,但好歹是躺上床上,不需要看着那漫无尽头的路,一直走,一直走,就算抬不起脚步,还是得一直走下去。虽然有点糊涂,却觉得很放心。
季扬……他又想哭了,但是随着病痛消退,理智也逐渐回归他的身体里,让他知道此刻不是可以肆意流泪的时候。
“好些了吗?”身边有个浑厚的声音。
“哦,杨大哥?”柏原头脑里完全搭错了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杨宁在一起。他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应该在机场。“我怎么会在这儿?”问完了他自己想打自己的嘴巴,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废话。
“这是我家。你病得很严重,我不敢让你独自呆在家里。而且,我想你也许希望醒来的时候,是在舒服的家里,而不是在冷冰冰的医院里。”
柏原用力地想撑起身体,这样麻烦一个没有太深关系的外人,让他觉得不安。他想说“我还是先回去吧不麻烦你了”,可是身体却一阵乱晃,软得像不是自己的,眼前也冒出了好多黑星星。幸亏杨宁扶住,不然说不定得一头栽下地去。
杨宁托着他的背,很快就从床上拿了一个巨大的靠枕,塞在他背后,然后扶他半躺在靠枕上。柏原这才舒服地吐了一口气,忍不住闭了闭双眼,又懒懒地睁开,茫然地打量起四周来。
他这副表情让杨宁恨不得能吞他入腹,太诱惑人了。杨宁阅人无数,他觉得此时柏原身上暴露无遗的虚弱,有一种丝毫不做作的坦诚。眼前的柏原,和他所知道的开朗快乐的那个阳光男孩儿截然不同。平时那具阳光明媚的外壳,可能是柏原花费了巨大的努力撑起来的,那具硬撑的外壳下面,还有着不为他人所知的痛苦和牺牲。想到这些,杨宁心里就有些刺痛和麻痹。他还记得春游的时候,柏原拍着他的肩膀叫他杨大哥。他回拍过去,那具身体健康而强壮,挺直有力像一棵健美的白杨。一年过去了,这身体触手却全都是硌手的骨头。
柏原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眩晕起来。他闭上眼养了会儿神,才再次抬起眼来看杨宁:“杨大哥,我这会儿也不知道上哪儿好了。我说要回家,你肯定不会答应。”
杨宁笑着说:“知道我不会答应,就不要说了。”
“那就不好意思,只能在您这儿麻烦你几天了……”柏原勉强地牵了牵嘴角,算是笑过了,看得杨宁心里一阵发抖。
“亏你还叫我一声杨大哥,怎么突然和我这么客气起来。”杨宁也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柏原又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有件事想求杨大哥。”他咬了咬下唇,迟疑不决的说。
“嗯?”杨宁用眼光鼓励着柏原。他不敢乱说话,觉得自己随便说错一个字,都会让柏原闭嘴不语了。
“我……生病的事儿,不要告诉……别人好吗?杨大哥,我想……安静地休息几天……”柏原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窘迫,欲言又止地开了几次口才说完。
杨宁看他迟疑地把季扬的名字吞掉,觉得眼前的男孩子又可怜又可爱。他昏迷的时候,大概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喊“季扬”了,自己还惘然不知,以为心事藏匿得很好,不会被别人发现。有些地方心思细密周到得让人惊讶,有些时候却单纯天真到让人心疼。
杨宁在他身边坐下,帮他拢了拢被子,“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单位那边我也替你请了假,你就放心养病吧。你身体太虚了,当心年纪青青的,就落下病根儿。你自己想想,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就生了几场大病,年青的小伙子谁会像你这样?”然后他站起来往外面走,“我去让他们把炖好的粥送上来。”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柏原又睡着了。他叹了口气,把厨子精心炖了好几个小时的燕窝粥放在床头柜上,俯下身仔细看柏原睡着的样子。柏原侧着身子,像孩子一样蜷成个弓形侧躺在靠枕上。他的身体在巨大的靠枕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反差效果,显得格外瘦弱和单薄。他的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露在外面的只是一小半,还几乎被轻轻交握的双手全挡住了。脸色已经不像重病的时候那么灰败,但仍然苍白,灯光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细细的绒毛,带着些打动人心的娇嫩,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它入怀。
柏原是圈内有名的美男子。集中了英挺、俊逸、秀美、文雅等一系列优点。初次调查过柏原以后,杨宁有很长的时间没再听人提到过他。再听人说起他,是和几个地产界的同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其中两三个人都用不屑的语调提起他,话说得很不堪。
杨宁可以从里面听出几分吃不到葡萄才会有的酸味儿,不禁没有让他对柏原产生什么恶感,反而更感兴趣了。后来几次见面,他不得不承认,柏原那种个性让他颇为欣赏。他既不显迂腐又不觉轻佻,一方面周旋众人不失圆滑,一方面又是圈内少有的不随便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宁也拷问过自己的内心,最初他的确是因为柏原出了名的难以征服,才有了接近他的好奇心,随着了解愈多,他发现自己确实为这个冰雪聪明的男孩子所吸引。
可是越聪明的人,越容易在感情上跌跟头。杨宁听闻他为爱情所做的那些事情后,深刻地被震惊了。这个男孩子傻得可以的举动,自己以为很悲壮,其实根本于事无补,等同于飞蛾扑火。聪明如他也可以如此地义无反顾,杨宁觉得匪夷所思,同时更加深了对这个男孩子的好奇心。
柏原高烧后的嘴唇,带有一层娇艳的红色,像一颗饱含汁水的草莓。很漂亮,病态的漂亮。杨宁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亲吻上去。
DIDAR 66 季扬
不要偷看你一秒,
是害怕突然会偷笑,
不要听见你心跳,
是害怕突然你醒了。
你自然说太夜了,
你定然必须走了。(《DIDAR》)
屋外的树叶突然发出哗哗的声音,带来一阵炎夏的感觉,虽然严格地说这会儿还是春天,可是季节就这样不可逆转地改变了,完全是那种广州特有的突然从十度以下上升到二十五度以上的分不清春夏的天气。
季扬有点吃惊地看向屋外。那种声音就和第一次他守在张达身边,屋外哗哗的雨声一模一样。风声过后,树叶哗哗地相互碰撞,愉快地唱着无字的歌,那声音让季扬有一种回到当年的错觉。他有想哭的冲动,如果真的可以回到当初就好了,如果那样,他不会离开张达,不会让张达受到这样的苦。
床上的张达突然动了一下,季扬心里一阵狂喜。他凑近张达的脸,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无力地抖了几下,禁不住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张达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轻,感觉不到一丝自己的体重,仿佛轻轻跃,就能够飘上半空。不过手上熟悉的一握,终于让他有了一点存在的真实感,帮助他从恍惚中恢复了一小部分感觉和知觉。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了很久,终于看清楚了季扬毛乎乎凌乱的头。和他每一次大病醒来以后,第一眼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张达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闭眼休息了片刻,才吃力地吐出了几个字:“……季扬……真的是你吗?……”季扬用力地点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力道之大,让张达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他又积累了一点力气,才接着说:“好可怕,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和你分手了,只有我一个人,发生了好多……可怕的事情……”说着说着,张达的脸轻轻地侧向一边,下巴顶在自己的肩胛骨上,声音越来越小,变得几乎低不可闻,“真好,那不过是场梦……”两道眼泪从张达的眼里流出来,无声地没入他脸旁的枕头里。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季扬凑近他,轻轻叫了他几声,没有反应。张达又昏睡过去了。
季扬觉得自己的心里开始翻滚着滔天巨浪。他在脑海里一句句地逼问自己: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看看,你到底造了什么孽?他逼着自己回答这种自我诘问,用无声的语言描述他心里的内疚和愧悔,一直到自己被逼问得体无完肤。
随着张达的身体慢慢转好,天气也越来越暖。季扬彻底地辞职了。他对台长说,他必须请一段很长时间的假,虽然他的年假已经全都休完了。如果台里不同意,他只能辞职。他把辞职报告放在台长的桌上,就离开了。台长很愤怒地叫他站住,可季扬没停下。
柏原生病请假,季扬辞职,顶梁柱的节目一下子失去了两员大将,几乎陷入瘫痪。
回到病房的时候,季扬发现张达竟然不在病床上。他下意识地四顾,看见张达独自在阳台上的躺椅里,对着外面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心事重重很忧郁的样子。窗帘都拉得很严实,病房里显得有有些阴暗,屋外的光线和屋里的黑暗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以至于光线从阳台的门打进来,形成一条直挺挺的光柱。光柱里有微小的颗粒飘浮着,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