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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时候没和阿达打招呼,来不接走不送,这是那个时期拉漂们约定成俗的规则,阿达那时候应该也不清楚我在内地的工作是什么,他和当时的拉萨常住民一样,从不看电视。
我应该是从那个阶段开始给电视同行们留下的不务正业这个印象。
别人是抢滩市场拼命接节目,恨不得一档节目一录完立马跑到下一个摄影棚接着开工,我是一年只接一档节目,一录完像立马撒丫子跑回西藏,不到下次录像打死也不肯回来。
别人接商演的时候我在大昭寺广场晒太阳,别人在拓展人脉攒饭局的时候,我和一帮拉漂兄弟们挤在甜茶馆里西里呼噜地吃藏面。
别人在北京买房置地和小明星谈恋爱,我在拉萨开着我那赔得一塌糊涂的小酒吧,带着我的流浪歌手兄弟们卖唱在街头。
如是多年,所谓的媒体圈电视圈演艺圈的圈里人谁都懒得搭理我,觉得我莫名其妙脑子坏了,既不努力上进,又不金盆洗手。如是许多年,所谓的老拉漂圈丽江混混圈民谣圈背包客圈旅行圈大都引我为同类,我莫名其妙地跨界其中并个恶名远扬,时不时的会有年轻孩子跑来请教人生意义。
什么狗屁意义,什么生活在别处,人生大道理,都哪儿跟哪儿啊……我玩票而已,我活给自己的而已,我只想在平衡中选择我想要的生活而已。
我撞我的南墙而已,我开开心心地犯错而已。
我只是想自己去找个答案而已。
(四)
我向来没什么严重的高原反应,但每次回内地的时候富氧反应都很厉害,俗称醉氧。常常是人一下飞机就开始打哈欠,恨不得搬过一个纸箱子就当枕头直接在行李传送带上睡觉。
2004年的那天,我哈欠连天地刚坐上机场大巴,阿达的电话就追来了。他说:坏了,有人盯上你了,小心啊。
昏昏沉沉间小惊讶了一下,哥们儿在拉萨混得人缘那么好,一下子还真想不出得罪的是个什么人物。
阿达在电话那头一脸大蒜味儿地坏笑,他说:“你个衰仔,跑哪里去了?有个漂亮美眉满世界找了你好几天,还从我这儿要走了你的手机号码,她是不是要泡你?你是不是吓得跑路了。”
困得要命,没当回事,以为阿达在开玩笑,于是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回他:“她不会追到北京来劫色吧,好怕怕啊,跟妹子说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阿达说:“哦哦,你回北京了?什么时候回来?你那天晚上在东措院子里尿尿,把人家花盆里好不容易养开花了的仙人掌给浇死了,人家让你赔呢。”
我说:“她们怎么知道是我尿的?你那天不是也尿了么,咱俩还一块儿在东措大门上比赛谁尿得高呢……”
挂了电话,整车的人都好怕怕地看着我,车上人不多,有男的也有女的。
本来坐在我旁边的大婶子起身换了个座位,一脊梁很恶心的表情。
更巧的是,要死不活的那天机场大巴上的车载电视里放的是我主持的一期节目……
我耳朵发烧,从机场直到公主坟,一路如坐针毡。
更让我耳朵发烧的事情还在后面。
有消夜的习惯,当天录完节目,和同事一起溜达到马兰拉面吃拉条子,面还未入口,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短信。
很简单的一句话:“大冰,你什么时候回拉萨?我想再见你一次。”
我回复:“您哪位,您想干吗?”
对方回复:“我是那个女孩子,我要对你负责任。”
这这这这是怎么个情况这是!?哪个女孩子?什么“负责任”?!
汗一粒两粒滴答在我的爱立信大鲨鱼手机上,我挺没出息地紧张地直眨眼。
同事见我神情有异,劈手抢过手机,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电闪雷鸣地翻阅完毕。
那同事素来以热心肠好人品闻名,他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兄弟,当男人就应该敢做敢当。”
又说:“大家都是男人,这种事儿也难免……大不了就结婚!”
结婚?哪儿跟哪儿啊这都是。
我冤死了,我想用面碗砸死他。
这个哥们儿后来有段时间给周杰伦当巡回演唱会的御用摄像师,爱上一个小导演,然后奉子成婚。
那条短信把我吓着了,所以没回复。
第二天同样的午夜时分同样的拉面馆,同样的号码又来了一条短信,打开一看,是《千千阙歌》的大段歌词。我后脑勺上一痛,手一滑,手机一头栽进面碗。
幸好是条爱立信防水大鲨鱼,浸透了面汤依然能用。
把手机捞出来仔细再看一遍,发现有不少错别字,标点符号也是乱的。
我依稀在脑海中组织出一幅画面:那个酒醉的小萝莉坐在酒吧栏杆上,她一只手捏着手机,一手慢慢地打字,屏幕上的字迹忽大忽小,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钴蓝色的拉萨午夜里,她伴着晚风晕晕地摇晃着。
这幅臆想中的画面让我心里动了一下。甩干手机键盘上的面汤,我修改完所有的错别字,把完整的歌词回复了过去。
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了,这个奇怪的姑娘再没发来过短信。
当年的手机最多只能储存30条短信,一周以后我几乎忘记了这码子事。
转瞬两周过去,阿达打电话说:还不快点回来,那个姑娘天天坐在我酒吧栏杆上发呆装酷。
我说哪个?
他说就是要泡你的那个。
我说放屁!从来都是哥泡人,从未听闻人泡哥……到底是哪个姑娘?
他说:仆街仔!就是那个饮酒至酩酊大醉的女仔的啦!
我说呸呸呸,和我有蛋关系。
阿达说:她见人就打听你,消息都传开了,东措、吉日、亚宾馆,八朗学……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了,大家翘首以盼你赶紧回拉萨来演偶像剧呢。
这才知道她叫yoyo
幽幽、悠悠、呦呦、优优、还是柚柚?
不清楚,只知叫yoyo。
多年后和年轻一茬的孩子言及往事,蛮多人笑我小题大做,他们说哎呀大叔啊,屁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暧昧了一下下么,至于搞得那么满城风雨吗?
娘的,说了你也不懂,今天你们有微信摇一摇有陌陌扫一扫,早已不在乎那些屁大点儿的暧昧。
可是,可是……
十年前世界和现在不一样。
那时候混拉萨的文艺青年远没有现在多,也没有那么多段子手把丽江拉萨开酒吧开客栈归为四大俗。
火车还没开进拉萨,艳遇这个词还没开始流行,以上床为目的的自助游亦未泛滥。那时候胡搞乱弄瞎泡妞是绝逼受鄙视的,圈子小,人人都有底线,再浪的浪子也不会对素昧平生的陌生姑娘干出没皮没脸的事儿来。
多年后回想那一张张面孔,每一双眼睛都是透亮的,再强装世故,也遮不住那份傻傻的单纯。
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干干净净的孩子。
眨眼十年,物是人非,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只是再也回不去了,那个单纯到傻的拉漂时代。
我爱那时的拉萨,到死都会爱。
满城风雨了都爱。
(五)
回拉萨时已是大半个月后。
再次见到了yoyo,清醒时候的她和酒醉时有截然不同的两面。
她清醒时文静得像盆君子兰。
回去的当天,我忙着重新装修自己的浮游吧,想在墙壁上继续把混在拉萨的朋友们的卡通头像画完。
我挨个打电话,一个个地叫人来比着画,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跑过来,先摆poss再指手画脚一番,都埋怨我把他们画丑了。
成子命令我帮他多画点头发,我给他多画了对耳朵。
石榴嫌我把她画胖了,我帮她补上双下巴。
阿达让我把他画高大点,我把他画成了只圣甲虫。
彬子说我光画了他的脑袋不帅气,我给他安上一个驴身子驴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