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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8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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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光阴逝如东流水,没人能永远24岁。



 



当时当下,我最大的遗憾,是犯错的契机越来越少了。



 



不会犯错的人是停止了生长的人,恐怖恐怖,这他妈不是我想要的。



 



万幸万幸,好在有文章这个盆儿,可以偶尔泼泼人生这盆狗血驱驱邪。



 



 



 



所有犯过的错、留下的遗憾都在盆儿里了。



 



愿那些温暖过我的也能温暖着你,超度过我的,亦能超度正在年轻的你。



 



 



 



阿弥陀佛么么哒。



 



 



 



(一)



 



 



 



先从一个遗憾说起。



 



 



 



2007年,火车开进拉萨,阿达关了骑行者酒吧,回了广东。



 



2008年,拉萨3·14暴乱。



 



东措砸得稀巴烂,曾经的骑行者满目疮痍。



 



半条北京东路都稀巴烂了。



 



曾经的浮游吧也稀巴烂了。



 



 



 



和大部分的拉漂一样,08年之后我基本告别了藏地。



 



 



 



浮游吧没了后,彬子一度单车浪荡天涯,最远骑到了阿富汗。后来他重回拉萨,发誓要重开浮游,亚宾馆旁的旧址上重建是不可能了,他向东措的老赵赊了半间小房,在东措院子里重新支起了新浮游吧的牌子。



 



他给我打电话说:新浮游吧还是有你的一半。



 



我笑,我不要……新的浮游吧怎么可能还是最初的浮游吧,我不要!抽刀断水水更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于是彬子把东措浮游吧改名为藏藏吧,我30岁的生日那天飞去的拉萨,他偷偷买了酸奶蛋糕,逼着我坐在藏藏吧的卡座里切了蛋糕吹了蜡烛。



 



我捧着蛋糕,哭得和王八蛋似的。



 



我说彬子彬子,兄弟们呢,怎么都没了。



 



他说操!这不还有我吗。



 



我说操!只有你一个也不够啊。



 



 



 



第二年我再去拉萨时,连他也没了,他滚回北京生孩子去了。



 



那次同行的还有万晓利一家人,我和万总蹲在街头抽烟。彼时,拉萨的阳光灿烂和煦,一旁的流浪歌手在唱小小鸟……有人拿手机在拍。



 



半个下午万总和我怎么也摸不到打火机一直在蹭火。



 



我捕捉到一种很奇特的难受……难以言传。睡觉到半夜时忽然明白该怎么去描述了,但该说给谁听?我去当个瓶子吧,让我当个瓶子去吧,雨过天青云开处,者般颜色做将来。



 



 



 



是年冬末,我去广东看阿达,羊城冬雨,他下血本请我吃海鲜大餐,他和我聊股票聊对冲基金,半个字不聊拉萨。



 



我想和他喝顿大酒,像当年那样边喝边唱老歌,他打死不肯。



 



我要翻脸,他先翻了,攥碎了一只蟹壳,他说:今天只喝酒,不要难受。



 



我不想让他难受。



 



我再没见过阿达。



 



 



 



阿达阿达,当年你赠我的那200个g音乐,如今唱响在南中国的无数古城,丽江、凤凰、阳朔……很多人靠着那些音乐开了淘碟店,养家糊口安身立命。



 



咱俩都有罪,各打五十大板。



 



 



 



阿达,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联系我吗,你个扑街仔。



 



 



 



yoyo呢?



 



yoyo已经变成了一个很遥远的名字。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多年后,是在北京的蒙古人餐厅,大局,很杂的一个局,她和别人换了位置悄悄坐在我右手边。



 



我弹烟灰,她把烟灰缸悄悄推过来。



 



我抬头:yoyo……



 



她眼睛弯弯的,说:嗯……



 



大昭寺广场煨桑的烟气升腾在身畔,没有什么久别重逢,多年的别离仿佛只隔了一天一夜。



 



温暖的yoyo,善意的yoyo,窝心的yoyo。



 



 



 



我醉意有七分,脑袋沉沉的没有地方放,放在她的纤弱的肩头,扑鼻的香水味道,不是桂花……有人过来敬酒,她扶正我,替我挡酒,杯子举得高高的酒来杯干。



 



一片喧嚣里,我看见当年送她的铁戒指她还戴着,只不过被另一枚铂金戒指套在了里面,那枚戒指闪闪亮,是钻石吧,是啊,是钻石。



 



我醉得快出溜到椅子底下去了,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她陪着我,就这么坐着吧,挺好的,这么静静地坐着,一直到筵席结束,再没说一句话。



 



 



 



曲终人散时,门外下起了细雨,我陪她一起踩着积水打车。



 



我摇来晃去地走,横冲直撞地走,她扶着我,她帮我捡起掉在积水中的手套,然后轻轻关上车门。



 



我们互道再见了吗?我醉了,我忘了。



 



 



 



车停在原地,没有启动,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车开走了,尾灯闪烁,红色的光芒晃动,越来越远。



 



 



 



好像一根长长的绳子绷紧了,拉着我拽着我朝着那辆车开走的方向小跑起来。



 



怎么可能追得上,越来越远了。



 



 



 



我打了一辆车去追,追上一辆不是,再追上一辆还不是。



 



午夜的三环路凛冽,胎噪声清晰刺耳,我摇下车窗喊:yoyo!我找到答案了!



 



我喊: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找到答案了!



 



她望着我,没有摇下车窗,只是望着我。



 



 



 



飞驰的高楼大厦,石头一样沉的暮色,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从手机里找出那首《千千阙歌》,手伸出车窗外使劲举高。



 



疾风如刀,把音符割得七零八落。



 



 



 



我喊:yoyo,你听哦!



 



“……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



 



 



 



(二)



 



 



 



彬子、阿达、yoyo……十年前,他们都还在我身旁。



 



 



 



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东措青年旅馆的院子里唱歌。



 



手鼓轻敲,骑坐在骑行者酒吧的门口栏杆上。



 



拉萨的夜空是墨蓝色的,染得敲着鼓的手也变成蓝色。阿达关了酒吧的灯,拎出一把吉他搬来一箱拉萨啤酒。两个人唱一首干一瓶,不打酒官司,酒下得畅快。



 



夜风轻送,举头乱云飞渡,人渐至微酣。



 



 



 



阿达是广东佬,在东措青年旅馆开了个骑行主题的“骑行者酒吧”。他是当时藏区知名的骑行侠,九十年代骑自行车走完全国后,2000年左右骑来拉萨隐在这一隅。



 



他的酒吧是当时骑行客来拉萨必聚的据点,我在他的酒吧结识过不止一个骑着老式28锰钢漫游中国的老人,车上插满旗子,驼包上挂着横幅。也认识过不止一个骑车横穿欧亚大陆的年轻过客:有满脸黄胡子的间隔年大学生,有扎马尾辫的日本青年,有曲线完美到死的斯堪的纳维亚姑娘,还有一拨接一拨的理工科大学生。



 



当年骑行客中最具传奇色彩的怪侠“鸡毛”也酷爱厮混于斯,一身盔甲肩头两根翎毛,背后别着一把尺长的战术军刀。



 



我俩初次见面时因为气场相左差点打起来,他斜着眼看我,我横着眼瞪他,我们握了15秒的手,他差点捏断我的指骨。接着就是拼酒,他不知道我是山东人,被灌翻在桌子底下。



 



鸡毛后来在拉萨为了义气拔刀捅死了人,然后亡命天涯不知所终,被通缉到今天也没归案。



 



 



 



阿达当时在拉萨自己做了个非法的音乐电台,经常有事没事操着一口虾饺普通话过dj瘾。他收集了四百个g的音乐,我百般央求才拷贝出二百个g。



 



阿达收集的音乐全是宝贝:除了国内外知名乐队乐手的完整专辑,竖琴音乐、印度西塔琴、坎布拉手鼓合集、巴伐利亚约德尔山歌、彼得罗斯山地风笛、老挝禅乐……世界各地哪儿的音乐都有,甚至还有一小段罕见的十二木卡姆原始录音。



 



几年后我把那二百个g带回丽江,借给几个熟人拷贝了几份,其中的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靠那部分音乐为基础,开了盗版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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