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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6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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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文山能够克服心理压力重新上岗,当然少不了秦老师傅的开导跟教诲。秦师傅开导完,怕矫枉过正,永远都要找补一句:“别超速!”每次交车,必要交代这句,凡是由晋文山开夜班的日子,无一例外。关于超速,有一件事,晋文山认为算是个例外,但那不是在交车的时候发生的。



 



春节的时候,因为过节活儿少,有几天歇车。三十儿晚上,秦师傅心急火燎地来砸晋文山家的门,咣咣咣。晋文山披衣开门一看老头满头是汗的样子,大惊道:“师娘怎么啦?”秦师傅一愣,啐道:“师你妈个娘,是你淑子姐,她宫外孕了,我喝酒了,快跟我走!”公平地讲,我觉得秦师傅表达得很清楚:秦琪淑发生了紧急状况,需要去医院,而他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所以需要晋文山开车,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也不知道他反应到底是快是慢,晋文山觉得一头雾水,发了半天呆,最后问了一句:啥叫宫外孕?老头大怒,说出一串不堪入耳的话来,晋文山直缩脖子,连说:您别着急,等我一下我这就来。他进到他爸那屋,给床边铺了一个厚垫子,防止他爸掉下来,然后拿上钥匙就走了。他爸喝得烂醉如泥,迷迷糊糊醒来,喊了一句:“都给我铐起来!”然后果然掉在垫子上,接着睡了。



 



庆幸的是,这天过节,路上没什么车,而且也没有下雪。不幸的是,路边有很多人在放炮仗,有的人看车少,跑到路中心来放。有人竟然焊了一个铸铁的架子放在路中间当炮台,真没地方说理!晋文山开着车绕着这些路障赶往医院的路上,车外炮声隆隆,跟到了摩加迪沙似的,车内安静得像上冻的湖,没什么人说话。



 



秦琪淑只说了一句:“小山子,我把你车弄脏了。”接着就倒在她妈怀里不说话了。路灯一盏一盏地从车窗把灯光投在她脸上,她一会儿像活人,一会儿像死人。



 



过了一会儿,晋文山说:“没事,这是咱爸的车。”



 



我听到这里,真想击节赞叹:机智!其中细节,只有有心人能听得出来,我就是一个有心人。秦师傅坐在副驾驶,对这种细节好像没什么心思去想,他只是一直在嘟囔:“快点,快点,快点。”



 



晋文山歪着脖子,斜着眼,问了一句:“师傅,能超速吗?”



 



秦师傅这次没说“别超速”,他咬了咬嘴唇,哆嗦着说:“快点,快点,快点。”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正好经过一个红灯。晋文山停下车,扭了扭脖子,然后不再歪脑袋了。他坐姿端正、平视前方的时候,两眼射出两道火光,耳朵机警地竖着;他身体前倾,左臂微曲,左手紧握方向盘十点钟方向,仔细从间或传来的鞭炮声中捕捉细微的发动机的声音,又把右手放在排挡杆顶端的球上感觉它的震动。那个球被他们爷儿俩盘得油光铮亮,跟道光朝的差不多。这一切用了5秒钟。5秒钟之后,他让发动机悬停在3500转,向4000一点一点地试探,接着直接拉进二挡,一脚油门,把硝烟冲出一道无形的胡同,车身激飞而出,这时候还没变灯呢。那一刹那,一颗闪光雷划过车顶,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接着炮声大震,天地相连,零点到了。一时硝烟四起,红雾叆叇,漫天飞舞的礼花弹、窜天猴儿,在晋文山看来,就是曳光弹、高射炮;而他则是一名机动部队的战士,正在带着最重要的伤员跟死亡抢时间。



 



有这么严重吗?可能他觉得有。



 



 



 



囧叔,作家。代表作《我讲个笑话,你可别哭啊》,已在「一个」发表《狗王周骐圣》、《快手刘五洲》。@一条囧叔摇着尾巴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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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590 小灰有一只毛毛虫

t,xt,小;说,天'堂

作者颜茹玉



 



毛虫是小灰从工地上捡回来的一只狗。



灰色的,脸上花花的一片,像刚在泥浆里滚了一圈,却意外的很好看。



 



那年小灰刚上高二,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会看见这条有些脏脏的狗。它和人离得远远的,和所有流浪狗一样,对人类保持着极高的戒备心。有时候中午打着盹,一感到有人靠近,就会飞速矫健的地跑开。后来小灰路过了太多次,流浪狗有时候蓦地惊醒,抬起眼皮看到是她,就蹭蹭身子继续躺下。小灰把在学校门口买来吃剩的油炸小串儿扔到它面前,它也就津津有味的地吃了起来。三两口就吃完了,它抬头看着小灰,小灰也看着它,这对视太过于戏剧化,以至于小灰都以为它要开口说话了。但像很多以为会发生些什么却没有发生的电影里一样,它只是缓缓趴在地上,脏兮兮的尾巴,在地上轻轻地扫了扫。



那是小灰第一次看见它示好。和那些同学家那些为了食物会作揖,会耍宝,尾巴摇啊摇到天上的宠物犬不同。圈养一条流浪狗,对于十七岁的小灰来说,实在是件太酷的事。



后来几乎每天放学小灰都是第一个冲到炸鸡店,“老板,两个鸡排,一个不放盐!”



很多时候满心欢喜地回来,它却不在,小灰就会赌气地吃掉两块鸡排,为了馋它,还故意把带着肉香的竹签子扔在它经常趴着的台阶上。



 



直到高三学校统一加了晚自习,小灰回家要经过一条深巷子,到晚上就黑漆漆的一片。那个时候下课已经没有鸡排了,但那只流浪狗却几乎每天都在巷子口等着。陪她一路走回家。到单元门口它就坐在那里不动了,看着小灰进入电梯。有几次小灰到家里想到《忠犬八公》的电影,就从阳台探头往下看,而它早就不在那里了。



之后连续有好几天小灰都没有再见到它,有人说最近小区附近在严打抓狗,有人说隔壁街新开了一家特别大的狗肉火锅店。小灰每天都失魂落魄的,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结果半个月之后的一天,小灰回家的时候它居然回来了,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趴在工地的石板上睡着了,爪子上似乎凝着血结的痂。小灰没有过去叫它,径直跑回家,冲到还在厨房的妈妈身边,喘着粗气说,“妈妈,我想养一条狗。”妈妈似乎并不觉得突然,关掉火转过来问她,是之前每天坐在楼下花坛的那只吗?



小灰和妈妈把它接了回来,洗澡的时候妈妈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是泥点子呢,原来是条小花狗啊。小花狗湿漉漉地趴在地上,笔挺的身体埋在沐浴露的泡泡里,估计是地砖上滑滑的触感,它小心翼翼地扭着屁股,像在跳着伦巴。



小灰被它滑稽的样子逗笑了,“以后就你就叫毛毛虫吧。”



 



有了这个名字,故事就有了开始。



活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原本都只是流水线上的产物,胖的人,可爱的人,坏脾气的人,是遇到了爱着我们的人,把我们从大的形容词里找出来,变成一个小小的名字。



在这之后,没人再说它是流浪狗,中华田园犬。它叫毛虫。



 



毛虫和别的狗都不一样。它从不叫,不在家里上厕所,不对着客人龇牙咧嘴。它躺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家里的每个人。只有在小灰放学回家的时候,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才猛地冲到门口,然后在门边趴下,假装只是碰巧呆在了门口。明明在家里一天的任务就是等她回来,却总是装作刚路过的样子。看到小灰尾巴就会扫来扫去,却还是夹着。一定是孤单太久了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快乐了。有几次冲过去,门打开后发现是小姑或者大伯来了,就会有点不耐烦地在喉咙里发出有些低吼声。家里人也不会烦,都会安抚它。“别急别急,你小灰姐还有半个小时就放学了。”大家都知道毛虫眼里只有小灰。而小灰呢,上学一天最开心的就是放学赶回家的那一刻钟,带毛虫下楼去玩。它从来不用绳子,自由是它来的地方,流浪狗的忠诚不需要系在脖子上。



它从来不主动挑衅别的小狗,也很少扑来扑去地玩耍。小灰见过它抓老鼠,轻轻地靠拢,像只猫一样,然后猛地下口咬死,身上有野兽的天性。有段时间毛虫闹肚子,每次下楼都有些无精打采的,一只哈士奇一直闹着咬它的尾巴,它也无心恋战。四五次之后毛掉了一地,小灰看不下去了,拍拍手说:毛虫,咬它。刹那间,毛虫“嗖”的一下就扑倒了哈士奇,一口咬在它的脖子上。哈士奇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同样吓傻了的还有一直在旁边笑着看的狗主人。主人哭天喊地地抱住哈士奇,让毛虫松口。小灰也被这阵势怔住了,连忙拉开了毛虫。尽管没有什么大碍,但这个故事在遛弯儿界很快就传开了,没人再敢让狗狗和毛虫一起玩,哪怕它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任何伙伴。



正好,落得清闲。反正毛虫最好的朋友从来都不是别人。



小灰胆子很小,洗澡的时候毛虫就会守在门口,睡觉就趴在她脚边的地上。毛虫总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从来不害怕,小灰想它一定是在外面看到过太多的世界。陈升有一首老歌,他在里面唱“don';t talk to a dog at raining days”。这故事来自于一封从日本兵库县寄来的信,说是行人在路上看到一只小黄狗,湿淋淋地走在大雨中,突然有股冲动想问它要不要一起撑伞。却见它脚步止住,仿佛回过头说:“我淋我的雨,和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下雨天不要去跟狗打招呼。我们别总觉得自己很丰富,别人很贫脊,没必要,所有人都走在同一片大雨中。



再过一年小灰就出国了,去了美国。



去飞机场的时候毛虫去送了,小灰没有敢回头看。



 



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小灰几乎每天都打越洋电话回家,问毛虫的情况。妈妈每天都如实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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