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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抬脚飞向老狗,老狗整个人摔了出去——老狗以强壮著称,五年级丢实心球比体育老师还远,初中以后还创造了校纪录。打球时面对最激烈的碰撞,也从不倒下,从不动弹的他这一摔让我们叹为观止,全站在原地,张着嘴。
然后她从我身边走过,瞟了我一眼,这时才发现她眼睛是红的,满是委屈,我怔住了。她收回目光,低下头走了。而那个对视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我那时其实是一个调皮而善良的男生。调皮过后,才突然想到,其实她也是个女生。但因为交友不慎,听信了所谓的“男女平等,女打更重”理论,导致我差点丧失了人性。一股内疚感涌上我心头。
我对老狗说:“其实她刚刚哭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啊。”
老狗一句话都没说,估计还沉浸在那无法解释的一脚中。那天之后她得了一个外号叫“大力佼”,佼是她的名字,大力是因为她很大力。
那天过后,我再也没欺负过她了,虽然还是经常会骂她,但她也敢还口了,因为她大概知道,我对她有歉疚之情。
三
有一天老狗开玩笑跟我说:“你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啊。”那时我才15岁,但他对我说了35岁才会说的话。我呵呵傻笑着;想象着女朋友的画面,脑海里闪出的却是大力佼;这让我开始生自己的气,然后还得每天去克制自己去想这件事,于是我就每天都想着这件事了。
想着想着,我就觉得她其实挺耐看的,有时候还挺可爱的,特别是她放着一大堆零食在抽屉里,接着打开抽屉告诉我:“看到没,这么多零食,你别偷吃!”我点点头,于是她的零食基本上都被我偷吃了。
后来,我们之间聊天越来越频繁,有时突然沉默下来,我盯着她,她盯着我,我就尴尬地脸红了起来。
一段时间过后,连老狗也能看出来我喜欢上大力佼了。
又是一个放学的黄昏,我说:“狗哥,我喜欢一个女的。”
老狗:“嗯,大力佼。”
我连忙红着脸手舞足蹈起来:“放屁啊,老子怎么可能。”
老狗点起烟:“那你脸红什么?”
老狗又说:“别装逼,喜欢她又不丢脸,而且你要去对她说,别对我说。”说完对我眯着眼坏笑。
自习课上,老狗的话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回响,我趴在桌子上边睡觉边研究如何借鉴《流星花园》《还珠格格》《情深深雨蒙蒙》里的桥段进行表白。
正研究间,大力佼忽然转过来,用手指弹我。
我懒得理她。
她又卷起一个纸筒假装喇叭,凑到我耳边问我:“你睡着了吗?”
我还是一动不动。
接着她“喂”了两声,然后我感觉到她转过来,仔细地观察着我。
我依然不动。
然后她又把纸筒凑过来,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出了我毕生难忘的一句话:“我——喜——欢——你……”
我耳朵能感觉到从纸筒里传来的她的气息,我头脑空白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弹起来,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句:“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喜欢老子!!!”
同学们都被吓了一跳,转过来看着我们,大力佼还保持着用纸筒连接她嘴巴和我耳朵的状态,于是空气就凝固了,大家瞬间就明了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失态了,行为太任性了。
大力佼力气很大,她红着脸,没有说话,抓起一本书低着头追着我就开始打,一直打到我躲进男厕所。
我们就这样一起早恋了。
四
早恋后的某天,我们经过一个宠物超市,看到一只猪,她很喜欢,然后我就买了。她抱着那头猪声称要好好爱护它。但在当天,那头猪对着我们哈了一口气,很臭,于是她就从来没有带那头猪回家过,一直放在我家。那是一头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猪;而它活动的内容就是在大厅瞎跑,到处撞房间的门,搞得我们都睡不着觉。有一天半夜那头猪叫得跟杀猪似的,我才发现它撞进了大厅的厕所,在坑里苦苦挣扎,我救了它,但早已心力交瘁。
后来,爸爸偷偷让保姆把它卖到了菜市场……为此,大力佼假装伤心了很久。那些日子里,我和大力佼时常放学走在市中心的步行街,到处瞎逛;还在情人节一起吃了个“跑堂”。有一段时间我们决定买两个本子一起写日记,过段时间再交换来看。她还常常和老狗拼酒,老狗觉得压力很大。
当有一天,我爸看到她时,问我:“她是不是个弱智?”当时没有“萌”这个词,我很难解释。因为她经常会说一些现在想起来很傻的话,也会做一些现在想起来很傻的事。比如找不到一直抓在手上的电话,又比如找不到电话一着急用力地甩甩手,电话飞了出去。我们一起看余文乐和高圆圆演的《男才女貌》时,我哭得不能自已,她在旁边一直无奈地看着我。
有一天晚修结束,一个中年魁梧男人把我截住在了校门口,我不耐烦地看着他,他用手机指着我的头,让我别再跟大力佼来往了。我心中一怔,妈的情敌都排到这个年纪了?
我正准备挽起袖口,决一死战,大力佼跑到旁边问了一句:“爸爸,你怎么来了?”然后大力佼的爸爸训斥了我很久,大概内容是你这么一个不务正业平常上课都找不到人的少年别带坏了我家女儿。我义正词严地说:“你不能因为成绩好坏判定一个人好坏。”
他爸爸反问我:“那用什么来判定?”
对啊,那用什么来判定?那个年纪里。我倔强地扭头就走。
我和大力佼仍偷偷交往。他爸后来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到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在暗处保护大力佼。比如说我和大力佼一起看电影,散场时,猛然发现她爹蹲在最后一排,偷偷窥视我们,吓得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十五六岁时,其实没有人懂爱是什么,但大家都以为自己懂。至于未来是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由于没心没肺,所以两个人才能出于最单纯的动机待在一起。
也因此,我们从来没想过初中毕业时会怎么样。
初中毕业后,爹娘决定把我送去海口上高中,因为他们希望我远离那里的环境,看能不能好好做人。
那个暑假,我们心里都像压着一块石头,却又像早已达成了默契,在那段日子里,绝口不提将要分隔两地的事实。我们只是如往常一样和朋友们待在一起,欢度最后的时光。
那个暑假,是我唯一一次感觉要倒数着过日子的日子。
终于到了临走前的一天晚上,我们站在路边,我假装潇洒地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掰成两半,一人一半,我说:“这样日后我们就能相认了。”
她点了点头,把那半块玉放在手里,看着我,跟拍戏似的问我:“那以后我们怎么办。”
我故作潇洒地说:“有电话啊。”
她又问:“那怎么见面。”
我又傻笑着说:“放假我就回来了啊。”
我们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最后我送她上了回家的车。我看着那辆黄色的的士,越走越远,眼睛就红了。
那天回到家,父母看着我没有如往常般手舞足蹈载歌载舞地飘进门来,而是沉默不语双眼通红,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毕竟还小。”
走那天,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都在路边哭着把我送走了。但我唯独没让她来。
在海南岛,我常常面朝大海,看着对岸。幻想时间飞逝,能早日放假,见到朋友和她。
但实际上,那年放寒假的时候,回到重庆,和大力佼见面,却是另一次更漫长的告别。
爸爸厌倦了漂泊,说人总是要回到故乡的,便决定举家回到广东。心中虽然很舍不得,但看着爸爸恳求的眼神,我就没再说什么。
我打电话告诉完大力佼这个消息以后,她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彼此心照不宣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一个人坐在楼下的长江边,叹了少年时代第一口也是最后一口气。感觉自己有一种全世界都不懂的无奈与悲哀。
那年,重庆下一了场久违的雪,细碎的雪花,触手即融。坐上回海口上学的飞机,看着江北机场,想到下一次回来,不再是某个特定的寒暑假时。觉得整个少年时代从此被一分为二。
回到海口,紧接而来的就是我的生日。我收到一大箱大力佼从重庆寄来的东西。上面写着:“要从下面打开”。于是我从下面把那个很重的纸箱剪开的瞬间,有几百颗糖果像水一样倾泻而下,“哗啦啦”落了一地。里面的信中写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而我的初恋,莫名其妙地开始,也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就像这糖果一样,许多甜蜜倾泻而下,但却只能仅此一次。之后许多年,我们再也没见过。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