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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命。我们变化形体,超越了个体的死亡……造物者和勇者,彼此创造了对方……
这枚精子,越想越惑乱——
……有可能我在一开始游泳时,就已经灭顶了,只是我在咽最后一口气之前,幻想出这整个在夜海游泳的旅程罢了……有时我认为:我就是那些已经灭顶的、我的朋友……
活下来了的那个维诺妮卡,在电影结束以后,也会开始这样的-生命,可能真的隶属于一个更巨大、浩瀚的整体。个体的死亡,并不能臻至灭绝,而是以死亡或变形,参加到另一个生命里去。
不朽,就靠着这么无赖的手段,得以完成。
被爱情繁殖
马歇尔·埃梅在小说《分身》里,造了一个能随意复制自己的家庭主妇。
这位主妇,起初为了兼顾爱情和婚姻,动用了自己的化身。
结果情况越演越烈,各种对女人的需求纷至沓来,家庭主妇使尽浑身解数,小说结束前,世上她的化身多达六万七千名。
最后,还是因为爱情的关系,化身之一被勒死。其他所有化身,一齐微笑告别人间。
爱情,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里,以种种幽深隐微的方式,蔓布于生命的所有枝干。
爱情并不是救赎,爱情就是道德本身。
爱情的光源,把一个人的影子,不断投射在地球不同角落。而这些影子,因为爱情的缘故,便都能够活下来,自己走动、相信生命。
即使有六万七千个维诺妮卡,同时朝爱情的光源凝望,也就是如同六万七千朵向日葵,分享同一个太阳,而每一朵向日葵都能得到足够生长的阳光,不觉得生命有匮乏。
从梦境胎生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如同庄周到罗智成这整整一脉的恍惚神智,总在猜疑自己的一生,是别人做的一个梦:人类的世界,是造物的一个梦:造物呢?也许是人类的一个梦吧!
博尔赫斯在诗里写他梦见的《白鹿》,
轻柔的生物,由一点点记忆与一点点淡忘而组成……
管制这奇怪世界的诸神让我梦见但不驯养你;
或许在渺达未来的一处转角我会再度见你……
而我自己也是一倏忽即逝的梦,只不过多梦几天
多留些时候……
活下来的、在爱情里的那个维诺妮卡,意外瞥见另一个旅游照片中另一个已逝的维诺妮卡时,恍恍惚惚地、似懂非懂地,然后,会过意来地,痛哭了。
她是没有办法不哭的。
博尔赫斯的《环形废墟》讲一名以做梦来生育子裔的术士:他先梦见跳动的心脏,最后把头发也一根一根以梦造出。他完成了造人的任务以后,由火来焚身,他准备好要接受死亡的解脱了。谁知道火并没有如他预期的烧焦他的皮肤,而只是轻轻拥抱抚摸着他……
博尔赫斯这样作结——
……欣慰、屈辱和恐怖的感觉,同时袭向他,他突然领悟: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幻影,另有别人在梦里创造了他。
欣慰……屈辱……恐怖……维诺妮卡是没有办法不哭的。
在另一个城
伊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在第二章首,马可波罗想着——
……每当抵达一个新城市,旅人就再一次发现一个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的过去……他必须前往下一个城市,在那里会有另一个过去等着他,或者是,某种原本可能是他的未来,目前却成了某人的现在的东西,在等着他……
巴黎的维诺妮卡,邂逅了克拉高的维诺妮卡。城市身世的秘密,几乎要被拆穿--这无数形貌各异、各自靠经纬度标示的城市,其实,都只是同一个地方而已。
波兰的城、法兰西的城,其实依赖的是相同的城民、相同的姓名,相安无事地前后错开了时空,像行星那样,谨慎地在自己的轨道上,兜着兜不完的圈子,以便瞒住那做梦的人、维护住这一个一个,繁衍为城市的梦境。
只要不被撞碰,我们便都得以像心脏病发前的这个维诺妮卡,发现照片前的那个维诺妮卡一般,对号坐在生命的观众席上,偶尔心丝牵动,终究转瞬而忘,不会去探知大放映幕的另一面,也坐着一批同名同脸的观众,痴迷地望着银幕。
有那样一个早上,你心血来潮,不是为了拿药瓶子,却突然打开了浴室挂镜的那扇小门,你发现另一张不是你自己的、你的脸,也正凝视着你。
你发现镜子的彼端,一直藏着一整座一模一样的城。
《看不见的城市》,第九章,“连绵的城市之四”——
“每个地方都混在一块了。”牧山羊的人说:“到处都是西西利亚城。”
所有的部落
罗智成的诗《语录》——
在我心底有无数事件。
它们不属于我的任何经验。
甚至也非我所创造的。
但确实是我的。
这样,即使地球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也不能算是寂寞、不能算一无所有的了吧,维诺妮卡。
终有一天,你也将从世上消失,你也将因卸任而感到欣慰、因虚幻而感到屈辱、因渺小而感到恐怖,但是,在那之前,你会遇见下一个维诺妮卡,在甘肃、在木星、在银河以外的大麦哲伦星云……
生命的不确定与仓皇,也许因此而可以被谅解了吧。
所有的维诺妮卡,都将继续在文字里、故事里、放映的光和投射的影子里相会。
所有流离的维诺妮卡。
罗智成的四行诗句——
这次我的心思跋涉太远
浏览了灵魂其它的部落
这次我的心思跋涉太远
被辗转贩卖,四处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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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87 日落天通苑
t。xt。小。说。天。堂
作者王云超
1
曾经,我对东北人有着很深的成见,就像北京人对天通苑存在着成见一样。天通苑,亚洲最大的社区,却不过是一堆劣质混凝土堆砌起来的房子,它到处是房子,只有房子,恨不得所有角落都盖成房子,浩瀚楼宇遮挡了日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对北京人来说,天通苑是纽约的布鲁克林,是都市边缘的贫民窟,这里糟糕的基础设施建设和低廉混乱的租房机制,成为低收入者的理想栖息地。北京人买了或分了天通苑的房子,一般不会过来住,他们只在合同落实后驱车前来向中介索要银子,他们昂起头颅,叉起腰肢,仿佛驾临八大胡同的亲王,一面清点老鸨递来的分红,一面又不齿烟花柳巷的咸腥。
对外地人来说,天通苑是东北人的天下。从开发商到中介公司老板,从洗头房到小商小贩,到处飘荡着高分贝的关外口音,他们靠着胆识与勤奋在这里一点点起步,一点点被接纳。世人给东北人加了太多不雅的标签,而那些自认为“生下来就是爷”的北京人和自认为“生下来就老实”的中原人干脆将五环外的东北商人统称为“盲流子”。
“什么叫盲流子,”东东妈说,“那是人家有本事,你看看现在的有钱人,哪个是有文化的,有文化,像你这个,都是给人家打工的。”她摘下围裙塞进柜子说:“我告诉你,超,你可别在阿姨跟前儿说文化,阿姨什么有文化的没见过,去年还有个比你小好几岁的北大毕业生追我呢,我都没同意,光有文化有啥用啊,这世道就得有钱,没钱说啥都白使。”
她继续盯着我:“你说阿姨讲的在理儿不,你呀,净扯那些个没用的,你好好努力赚大钱,发财了我就把东东给你,到时候让你叫我声老丈母娘。”我说:“哈哈。”她说:“咋啦,瞧不起我们东东啊,你现在要我还不给呢,想什么呢。”
她甩完手走出去,又走回来,在我后脑勺扇了一巴掌说:“你个臭小子!”
2
2010年秋天,因为公司迁至崇文门,我从通州搬到了天通苑,和其他矫情的白领一样,带着不情愿。我没办法,薪水定期向老家交公粮,租房预算十分有限,去崇文门最经济的路程便是地铁五号线。很多北漂都为房子纠结过,环境好的房子多在四环内,且租金不菲,全北京租金低廉房源充足入住又迅速的,只剩下了天通苑。
合租半月,我迎来更大的不情愿。九十平的三居室,住着不下十个人,紧邻我的主卧,是东东和她的同性恋大派对,女t、拉拉、小受……分不清多少人进出。客厅打成两个隔断,南隔断住着ktv陪唱姑娘和她的90后小白脸混混,北隔断住着大个子房地产销售和他的同事兼女朋友。北次卧是个丰腴白皙的短发姐姐,她男人是做工程的,一月只现身四次,也就是说这姐姐是个住外宅的小三。
我住南次卧,是唯一的独居户,唯一的非东北籍,唯一的朝九晚五上班族。相比我的规范与苍白,我的邻居们充满活力:同性恋白天睡觉,晚上泡吧,大半夜结伴归来接着嗨;和同性恋前后脚到家的是陪唱姑娘与小白脸混混,两人厨房吃一番,浴室洗一番,床上斗一番,几乎夜夜笙歌。大个子销售男不用按点上班,开大音量放流行歌曲迎女友下班,花大把时间将走廊、厨房、隔断间收拾得一尘不染。
一更天,同性恋开始狂欢,边喝边唱,边唱边喊,他们起哄,讥讽男受滥交感染阴虱,强调这种病必须将毛发剃掉烧掉才能复原,他们内战,女t姐姐大声斥责男受弟弟,男受弟弟抄起地上的酒瓶子叫:“我跟你拼啦!”东东边拉边劝说:“自己人跟自己人闹,有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