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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能让我看起来矮一点儿吗?我都一米八了,这也太招摇了吧?’但我持不同看法,‘中国人太多了,如果您看起来和他们一样高,他们就会把嘴贴在前一个人的后脑勺上反复追问,‘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革命是这样如火如荼地进行的:田师傅特别将中山装的圆领子改成了新式尖角领,前阔和后背也被拉宽,腰部位置稍稍内收,袖笼也做了提高的处理。结果就是,我们不知道还有谁比讲话者看起来更显得高大伟岸。这场革命被称为“为了人民的革命”,这种款式的服装也因此被称为“人民装”。
由于这个座谈会在一个月里开了三次,'b'就是'b'这个讲话者爱用的口头禅,总共出现了48次。“文艺,所有文艺就是对红色食物的表达。”“一篇小说就是一道红色菜谱和一系列标点符号。”
出现了43次的'b'什么'b'全部来自座谈会上,一个有着动人声音的女演员和讲话者在台下与台上之间发生的远程对话。(鉴于部分对话因听力障碍等存在完全重复之嫌,此处酌情省略)
“亲爱的讲话者,我们能为您做点什么呢?”
“你们想做什么呢?”
“我,我想您约我去吃晚饭。”
“你说什么?”讲话者问道,应该仍然背对着他们,迷惑不解地看着墙壁。
“今天,请我吃晚饭。”
“什么?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天很快会变黑的,您想做什么都行……”声音越来越轻。
“什么?你说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是说,什么时候都行。您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和我说。”
“那,你要是真那么想的话……”
“什么,我亲爱的讲话者?”
“我们可以喝一杯红萝卜酒,做这种酒不费什么事,是以免紧张什么的,你懂的。”
女演员热情得不容置疑,“您就算只给我两分钟,早早结束,那也没什么,我会挂上毛巾的。您喜欢什么颜色的?”
“什么毛巾?没有窗帘?什么地儿啊。”
“就是,您看看这个破地方,和我待过的大上海,那可没法比。”
“这位同志,你终于露出了小资产阶级的大尾巴!听见我说什么了吗?你必须很彻底地清算这种影响!”
在出现了42次的'b'这个'b'下面,中国当代最顶尖最令人敬畏的思想家们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这个是将自我与他我(即外部世界里正在发生的种种问题、运动、变化)联系起来的关系词,要么世界组成自我,要么世界由自我组成。”
“什么是这个?除了这个我们还能了解哪个?这个真的可以被了解吗?我们怎么能肯定自己真的了解这个?”
“这个,既是一种真实存在又缺乏真实本质,既是一种物质又是一种观念,既是一种有限状态又包含着无限可能。它在其自身之中又不属于其自身。”
……
工农兵,40次,关于工人、农民和士兵,讲话者风趣地讲了40个关于他们的段子。最经典的一个如下:工农兵对各种收费员对他们的压榨感到愤慨,于是喊着“万岁!”的口号上了山。工人打算印上几千份传单散发,以表示他们的不满及要求。为了坚持马列主义,他们严格按照《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第103页)上所讲的“完整的表象蒸发为抽象的规定”,在所有士兵的光脊梁上印上《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关于“所得税在经济上唯一的优点就是征收这种税国家花费小一些但无产阶级并不会从这里赚到什么”那一段。农民发现食物短缺得厉害,开始分头捉拿麻雀、蜘蛛和蚯蚓。士兵全天都在用农民的菜刀练习砍树。大家为着同一个共同的目标而用不同的方法奋斗。在吃过农民精心炮制的晚餐后,大家全都昏睡了过去。那些蘑菇和蜘蛛煮在一起非常美味,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让人昏睡三天三夜。大家醒来后发现,国际人权组织将这次食品安全问题上纲上线到了自杀性维权抗议。收费员们强烈抗议,同时给予工农兵在夜市摆烧烤摊并收费的权利。唯一附加条件是,工农兵有义务每天向城管提供不少于10斤蘑菇好安顿城管家人,以换取他们始终紧跟他们的防自杀政策。
在'b'解决'b'这个出现了32次的词条下面,共有32位文学家以各种语调(平稳的舒缓的、昂扬的激动的)讲述了他们是如何在讲话者的影响下,解决了各自的写作困境。
“那时我刚写完一个有关留法女钢琴家用纺车学纺线的短篇,讲话者觉得不错,不过认为还需要再打磨一下。‘什么时候你能纺出头等线了,你就能写得更好。’我照做了,我的手经过艰苦磨砺,纺出了最细的线。我感觉这本身就是中国小说中的名篇,不需要再写下去了。”
“在我见到讲话者之前,我很喜欢写喜剧,我喜欢让人开心,逗人大笑。但他告诉我,‘眼下,很少有什么事值得让人大笑。’见我很细致地琢磨起了这句话,他大笑起来。我把这大笑看作该出发去乡下种地的暗示。几年后,在双手无数次开裂后,我形成了非常朴实的土豆派文风。”
“我发现我写的诗歌没有寓意,讲话者只是在应该署名的地方署上他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它们当作墙纸分发进每个窑洞。奇迹发生了。每个人都在滔滔不绝地谈论它们的寓意。”
……
至于出现了30次之多的'b'知识'b',文艺工作室所收集的史料完全可以写上800页的悬疑小说。故事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时,讲话者正坐在自己的窑洞里擦拭办公桌上的黄土面儿,琢磨他的下一次讲话该讲些什么,一个曾经当过哲学教授的板报书写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欢迎你,亲爱的同志,我能为你做什么?”“每天都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板报上的知识,失踪了。”“知识,失踪?”“没错,知识,识别万物实体性质是与不是,社会第一推动力,希望的种子,火把的燃烧者,不见了。板报,人人都爱看,可要光是些报头诗歌插图,畜牧队养鸡排的先进人物,大家肯定扭头就走,我想请您派几个人,帮我找到他。”讲话者慢慢卷好烟抽了一口,“他长什么样?”“我从来没见过,虽然我相信他无处不在,在空气里,在尘土中,在每颗露水上。村里的老人们都说,只有讲话者才明明白白。”“怎么你说的这些让我觉得,你是个泛神论者啊?”“唉,谁让知识就是时间、空间和事件的总和呢?我只有学习您的讲话才能坚定信仰啊。”讲话者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时间证明一切。寻找知识远非人们想象的那么容易。一开始,人们把目标锁定那些一提到他就有哪里不对劲的家伙,他们显得害怕,很害怕,才几下棍棒,他们就承认,他们见过他,“但他从我这里抢了四个窝窝头就跑了,临走前还威胁我,不许再提起他,否则他会让我们全家天天都去山沟沟里推石头上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我正坐那儿给新做的家织布衣服撬边呢,他来了,端起一碗小米粥就喝了个底朝天,还问我,‘你在干什么?撬边?现在就算给你一个支点,你也撬不起地球了。’”
而那些坚定的无神论者则坚信知识从来不存在,“我们都有内部消息,有那些就足够啦,还要知识干什么!”
利己主义者对知识的失踪完全不感兴趣,他们一边一下一下刨着土豆,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今天晚上,同志们是想吃番茄土豆丝还是凉拌土豆丝?不过新来的炊事员做的醋溜土豆丝特别棒。”
简而言之,这一过程最终持续了整整34年,人们最终发现,他就躲在讲话者的灰色中山装夹层里。
由于'b'文艺工作者'b'这个名词出现了27次,我们有理由认为,讲话者对于文艺工作者共做出了27次巨大的贡献:
把异性的性格压成纸一样平,两性之间的关系就不再令人苦恼,也就不再需要痛苦、绝望等种种复杂情绪,如此一来,人们就能前看后忘,并因此需要大量的文艺作品。
不写性,丰乳肥臀小弟弟,统统可以割下来。如果说文艺工作者总是比别人看得更远些;那是因为他们变废为宝,把那些玩意儿都垫在了脚底下,效果等同于站在了侏儒的肩膀上。
这样,再保守的人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脸红得像个苹果,一不小心就被路过的麻雀啄上一口。
每个文艺工作者只能结一次婚,第二次就得去和衣帽架领证儿。这显然节省下了大量谈情说爱的宝贵时间,他们也因此最充分地实现了自我。
把已经结了婚的文艺工作者一个往南送,一个往北送,这样他们就能偶尔品尝到知识分子式的孤独。
(时隔多年,一位男性文艺工作者发自内心地感慨:“现在这叫什么社会,到处乱糟糟的!我们那时,每次我对我老婆产生了遥远的欲望,就通过在盐碱地上种棵树来绿化欲望。年年种树年年死,那样的生活才叫纯洁。”)
如何让他们记住,一切都是相对而言?万物都由两个相反相成的对立面构成?剃光左边头发,留下右边。如果剃错,必须从头再来。
言论自由空前开放。家家户户安装广播喇叭,几块钱即能买到,由各地广播站独家经销。城镇主街道路口也都安装高音喇叭,线路一致,播送内容完全相同。允许人们跟着广播鹦鹉学舌。如果能捉到野生鹦鹉,也可以跟着鹦鹉学舌。
鼓励以各种方法一瞬之间体验终极之美的幻象,生命的最高境界和最终意义。方法包括但不限于服用有毒的蚂蚁、和绳子对着干、把啤酒当成湖啊海的或者反一反、开煤气却不点火、用颈动脉磨刀片、自由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