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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巽跑了。当天晚上,顾艾兰回到家里,人们以为她会再次炸掉,但她只是用手抚摸着自己手术的刀口位置,牙齿缝里发出噶达噶达的声音,在她空荡荡的盆腔里,曾经孕育过穆巽的子宫,或者说包裹着胎儿穆巽那层皮,已经被切除掉了。伤痛之余,顾艾兰问:“穆天顺呢?”
穆天顺是被绑在一辆三轮车上,送回了精神病医院。为了抄近路,骑车人经过了蔷薇街,雨停了,围了很多人看热闹,后来发现是穆天顺,就跑到我家来招呼我爸爸,但那天黄昏我爸爸跳舞去了,我一个人得以目睹这个场面:他们用电线缚住了疯子的四肢,嘴里塞了块抹布,呈大字型绑在三轮车上,疯子已经不挣扎了,他平静地躺着,脑门上的枪眼里积着一朵亮晶晶的雨水。
我的表哥穆巽后来就离开了戴城,没有人再见过他。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都成为一个谜。大约两年之后,我和我姐姐去看电影,在一部很著名的古装剧中看到穆巽,他饰演一个小厮,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在你的世界中业已消失的人,他出现在电影里,仿佛他从未存在而又总是存在。我渐渐明白了他对演员这个职业的热爱。那部古装剧电影很长,有好几集,根据原著,这个小厮可能会出现很多次,不过我们都没有兴趣等待着穆巽再次出现。我们甚至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在电影里的穆巽依然英俊,一闪而过,我希望他不再被往事所困扰,当我看到银幕上的他时,有一种面对死人的悲伤,只希望他安息。
我的姑妈顾艾兰是个固执的女人,夏天结束时,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来到曹家门口,老曹手脚都裹着纱布,坐在厨房里喝酒。隔着纱门,顾艾兰说:“老曹,穆巽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走。”老曹说:“随便你,反正你们家那群疯子都疯了。”顾艾兰拿了一把凳子过来,坐在那儿,说:“你把我们家搞成这样,没那么便宜的。”曹师傅说:“随便你,你也是个疯子,你们家的疯子其实都是你传染出来的。你爱坐就坐吧,我每天喝喝酒,养养伤,看看疯子,很高兴的。”
顾艾兰就每天端着凳子坐在曹家门口,老曹毫不畏惧,隔着纱门喝酒,喝多了就骂骂顾艾兰。后来他觉得自己也疯了,但顾艾兰一天不走,他就一天不能停下他的疯。
那个秋天,戴城发生了一起重大的食品安全事故。花果酒厂的的工人一时疏忽,往果酒里面兑的不是食用酒精,而是工业酒精,这批酒出厂以后发往全城,后被迅速收回,唯一的伤亡发生在城西大桥附近,那个卖酒的烟杂店老板,他打开几瓶汽酒,找了两个朋友在店里喝了起来,导致二死一盲。派出所还没来得及赶过来的时候,顾艾兰恰好路过,她趁乱拿了一瓶酒,回到家里,坐在那儿想了一会儿,就提着酒瓶下楼去了。
她对老曹说:“我请你喝酒。”老曹说他不爱喝果汁汽酒。顾艾兰说:“我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酒,你喝了我的酒,以后我不来找你了。我要去找穆巽。”老曹想了想就答应了,把酒瓶搁在凳子上,拍掉了瓶盖。顾艾兰隔着纱门,看着他喝掉了半瓶。老曹忽然问:“停电了?天黑了?”
顾艾兰说:“没有,都好好的。”
老曹说:“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顾艾兰说:“你疯了,什么事都没有,天还亮着。”
她听见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老曹想要站起来,动作很慢,很不情愿,就像当年在厂车上给她让座一样,不过这次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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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9 有钱
t,xt,小;说,天'堂
作者小饭
关于那张皱巴巴的彩票能换来一屋子的钱,我真的没想到。事实上那些记者在我家对面的宾馆里已经住了很长时间了,他们自从知道有人中了一亿的大奖就开始在我们镇的每一个兑奖点埋伏,而我就住在周先生的兑奖点边上。
不用想我也知道当我拿着那张彩票出现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惊险场面,但没办法,不冒这个险我也拿不到钱。真得感谢周先生,他办事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稳妥。就在那帮像恶狼一样的记者吃饺子的时候,我已经办好了兑奖的全部手续。当然,那顿饺子钱我留出来了,另外要给周先生的人情却始终没有送出去。
“你别害我啊大财主。”周先生那时皱着眉头紧紧握住了我的手,而我的手里那包着五万块钱的超大信封被他使劲后都变了形,我猜是这样,连我的手都感觉被周先生握得变了形。第一次被人叫大财主,有点莫名其妙。
并不是为了体面,是有天夜里我忽然对银行的电脑系统不那么放心。
“多个0少个0,要是那该死的电脑出了错,或者有人故意使坏,那我损失可大了。”我当然知道少了个0就少了八千多万块钱;我更担心银行的电脑系统忽然有天不认账,全部瘫痪后一毛钱都不给我算。
就是那个早晨我做的决定,宁可雇几个可靠的保安(还得是高级保安)守住这些钱,也不会让银行方面的人有机会给我搞花样。
当那些穿的破破烂烂的搬运工在我雇的保安的眼皮子底下一箱子一箱子的把人民币搬进我的家,那一刻我是满足的。
我爸就批评了我,说我这样太招摇。“好汉架不住人多啊,那几个保安未必抵得了无产阶级的千军万马。”其实我比他想得周到,除了保安之外我还装了红外线报警系统,摄像头之类的更是无处不在。完全可以在卧室里就看到我家方圆五百里之内的动静。当然,最后也是保险公司的人给我吃了定心丸——很奇怪我没信银行却被保险公司忽悠去了一大笔钱——后来想想也是小钱,瞎图个安心。
但安心很重要。我对我爸说:“你就安心地养老吧,有任何事情就吩咐给小李。”
不能让我爸妈离开家,让他们把乡下的房子送给了亲戚之后,我要求他们“一步都不能离开这栋别墅”。
他们也知道我这是为了他们好。有钱之后安全第一位,健康有钱加安全才有幸福的人生。健康得自己修,其他都要靠和谐社会。真的,有钱也得靠和谐社会。
话说那个小李是我高价聘来的超级管家,以前他是运动员和侦察兵,一脸横肉,不苟言笑。虽然外表很不招人喜欢,但小李在我看来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反正他要有什么开销只要跟我发短信我就会满足他,这是我对他角色重要的某种交换。即使我知道他根本不亲自帮我办事也无所谓,只要那些蔬菜水果和琴棋书画(我妈的新爱好真是高雅)能顺利妥当送进我的别墅,别的都不需要特别上心。
再说那天搬运工帮我搬完了钱,其中有个调皮的小搬运工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话了句话,我哆嗦了一下。其实我该放心,在他们开始工作之前都是经过了安全检查的,他们身上不会有匕首和手枪之类的东西。拳头?一拳头打不死我。
那小搬运工对我说:“老板,你脑子怎么想的,不是都有银行卡嘛?”能看出那些是钱。看来谁都能看出那些箱子里都是钱。
但你看,社会阶级不一样,考虑问题就不会在一个系统一个平面,嗯,我想说一个层面来着。
我本来是农民出身,不过现在有钱了。
这方面我成熟得很,觉得搬运工的问题我用不着跟他解释什么说明什么表达什么陈述什么,既然他嬉皮笑脸的,那我也会。
不过仅仅几天之后我觉得还是搬运工的想法比较实在,一捆一捆的把钱点给小李,这程序慢慢让我厌烦(他拿的可是日薪)。哦我没有亲自点,我看着小李自己先给自己点,然后他又点给我家的各种工人。我看着整个过程,耗时漫长,渐渐愁眉苦脸。
你看,尽管社会阶级不一样,还是有很多问题是共通的,他人的问题迟早要在你身上暴露,时间问题。我几天前的想法在今天看来就已经过气、落伍,进行了某种自我更新。
但愿我后天不要再这样。
反复无常的可以是抽象的命运,千万避免具体而实在,因为那会让我感到厌烦——无论谁反复无常我都觉得厌烦,我老婆(前妻)也是,所以后来我又找了个新的。
我前妻是跟我这么说的:你是不是有改来改去的毛病,就在你挑了第二个老婆的时候我总算得到了最后的答案。
我当时愣了一下,后来觉得她说的也对。真他妈对!
是啊,离婚前我最烦她说我改来改去——有时候怒斥她,有时候打打游戏倒也过去了。我对所有人“改来改去”的毛病都厌烦,对自己的倒还能容忍。
在我觉得现金结算是个麻烦之后一个礼拜,我又花了一笔钱让搬运工们把那一屋子的人民币搬到了银行里。本来我还有想法给那个好心提醒我的搬运工包个五万块钱的红包,不过可惜在那后来的三十个搬运工里没找到那张我熟悉的嬉皮笑脸。
没过上多久舒坦的日子(其实是无聊),因为我爸妈在我的“新桥别墅”呆了两个月后夫妻关系也开始出现了点问题。
首先是吵架,两个人都说对方不再爱自己,并以此命题开始辩论。确实是无聊,不然不会这么想问题和辩论这个问题的。
因为前面提到的婚姻的不幸,我这方面毫无自信——我根本不了解婚姻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无从下手帮助他们。
后来他们开始冷战,有整整一个月他们居然不跟对方说一句话。我那次糟糕的婚姻都尚不如此——这直接导致我的心情又陷入烦躁:他们互相不说话,又找不到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