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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自然而然投向门外。
空气闷热,一丝风也没有,枝头叶片无力地垂着,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萧齐略作迟疑,叫来侍从吩咐几句,自己信步至枫园。
红叶迎上来作礼:“王上,姑娘还没回来。”
萧齐皱眉道:“要下雨了,还不送伞去。”
红叶连忙答应。
萧齐摇头,重新走出后园,刚到前面就有侍者匆匆来报:“王上,跟着雁初姑娘的侍卫回来,说是……跟丢了。”
萧齐一惊,立即道:“速去寻找!”
侍者领命而退,萧齐沉着脸站在廊间,不知为何总感觉心神不定,有了永恒之间的承诺,看焰皇的意思是放过她了,因此这些日子他便没再过多限制她的自由,但愿不会出事。
“大哥在意吗?”磁性的声音。
看到来人,萧齐厉声道:“她是你兄嫂,你又要做什么!”
“大哥真是健忘啊,不记得你做过的事了吗?”萧炎扶额道,“她恨你,想报复你,你还想庇护她?”
萧齐道:“那是我的事。”
“大哥拒绝我的关怀,令我伤心,”萧炎叹了口气,语气转为愉快,“她死了,你就能高枕无忧了,你应该高兴啊。”
萧齐心中一凛:“你什么意思?”
萧炎只是躺在树上笑。
心知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萧齐不再追问,快步赶往前厅,没多时,一名侍者进来低声禀报了几句话,萧齐听得面色大变。
京城外,景山上,黑云压顶,预示着暴雨即将来临,湿润的空气中莫名多出一丝丝腥味,令人感觉压抑。
雁初独立山头,远眺。
此番西聆君忽然约见令她意外,而她正好也想要见他。
相救,收留,再相救,他对她的维护远远超出了主人与饲花者的关系,她对他则是敬畏有加,同时又带有感激和信任,或许是因为他表现没那么可怕,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西聆凤歧”这个名字。
可是这次,她注定要辜负他的好意。
头顶云层越来越厚,脚下群山起伏,仍不见人影,雁初紧张之余,开始感到不安——方才知会自己的两名使者完全是生面孔,但他们手持永恒之间的信物青玉诀,理应不会有假……
正踌躇间,山下忽然有了动静,不知哪里冒出来许多军丁,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山脚下,将整座山围住。
京中禁军!雁初认住那独特的标志,面色一变,立即闪身至岩石后藏匿身形,再谨慎地察看,只见下面人头涌动,都朝这边围上来,看样子竟是早已认定目标。
惊疑之际,雁初也未忽视周围动静,倏地转身:“谁!”
来人没有回答,上来拉起她就走。
看清是谁,雁初忍不住握紧那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毫不迟疑地跟上。
无言的感激,也是无条件的信任。
影妃穿了一身不惹眼的青衣,没有相认的激动,甚至没有作礼,只是拉着她匆匆沿着山后的小径往山下逃,语气再无半分妖媚,清澈如水:“陛下手里有一封来自牧风国的密信,上面接头地点便是这景山,还有牧风国将军府的印信。”
一盆冷水泼下,雁初终于明白了真相。
那边查获牧风国密信,这边自己偏偏也来景山,一旦被拿住,就坐定了私通敌国的大罪,焰皇急于除去自己,分明是想先斩后奏,仅凭密信固然不能使人信服,但应付永恒之间的问责是可以的,顶多是错杀。
只是此计何等周密!为了陷害自己,来人竟不惜用牧风国将军府印信和永恒之间信物骗自己出来,敌国将军府印信,永恒之间的青玉诀,这两样东西岂是那么容易取得?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是谁?
没有时间多想,身后动静越来越清晰,山腰林木稀疏,偏偏雁初又穿了一身白衣,极为醒目,禁军久经训练,以极快的速度包抄过来。
雁初终于停住:“秋影……”
刚叫出这两个字,她便觉全身一麻,穴道立时受制。
“稍后它会自行解开,我引他们上山,姑娘就快走,”影妃制止她开口,“姑娘能做的事比我多。”
她迅速脱下雁初的白袍披上,又将自己的青色外袍披在雁初身上,然后将雁初整个人推入岩石后的隐蔽之处。
“秋影入宫查探多年,当年真相,正如姑娘所料。”
她走了两步又停住,回身看着雁初,面有迟疑之色。
“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姑娘,但我若不说,姑娘恐怕再没机会知道了,你的旧疾……其实是两百多年前,你私自跑出去寻找什么东西,失踪三年,后来将军在越乙山发现了昏迷的你,诊治时才知道你的心脉被一种失传古术所伤,而且还……”
她忽然别过脸去:“哪知你醒后什么都不记得,将军怕你难过,便谎称你是自幼有疾,沉睡多年才苏醒,他一直为此事自责,所以分外疼你,直到你出嫁时才告诉我。”
每次请医用药都由她一手安排,心疾真相竟是如此!
雁初不是没察觉话中隐瞒,若是以前,她必会掰过那脸追问。
然而此刻,她只是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人。
耳畔,人声逼近。
影妃看了她一眼,微微垂眸:“千万……保重。”
短短四字,重若千斤。
保重,必须保重。
再无多余的话,白影窜出,朝山顶奔去。
风云急涌,滚滚雷声里,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追兵声在雨里近了又远。岩石底下,雁初木然抓住藤蔓,指甲不知不觉中已折裂,一缕缕血丝沁出,很快被雨水冲散。
愿将军大仇得报。
千万保重。
多年来,接近焰皇探察真相,离间君臣关系,当众刁难只为消除焰皇疑虑,借花传信救她免入陷阱……
人人尽知妖妃,有谁知道背后的那一句承诺?
犹记当年,落叶江边,明月高悬。她收了手中宝刀,含笑看着面前那个沉静的女孩,女孩长得很漂亮,更有着一双沉默隐忍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灯影里,女孩垂眸答道:“我不记得了。”
“怎会不记得?”
“将军救了我,替我全家报了仇,我照顾姑娘,报答将军。”
她愣了下,拉起女孩的手:“好,把那些都忘掉。”
女孩看她一眼,又低下头。
她顺手指着江中月影道:“听说你姓江,那就叫秋影吧。”
人被逼至崖边,始终不肯就犯,萧齐终是喝退满面难色的禁军都统,得到消息后匆匆赶来,可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比意料中好。
倾盆大雨里,影妃衣衫湿透,散乱的头发贴在脸上,不复旧日风光,极为狼狈。
那双眼睛没有丝毫畏惧,冷冷地盯着他,当发现他和琉羽的关系后,她就开始怀疑了,越家有今日下场,是从这个男人开始。
萧齐沉默半日,道:“你自己动手吧。”
回去必受折磨。
影妃没有道谢,侧脸望了眼越乙山的方向。
一团火光亮起,骤然又被雨水浇灭,飞灰迅速被雨水冲至崖下,无影无踪,惟留干干净净一片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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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帘婉玉
大雨磅礴,浑浊的水流夹杂土石冲泻而下,人声越来越远,直奔山顶去了,机会终于到来,代价却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难以承受。
必须逃走,因为不能死。
天气引动心疾复发,剧痛胜过以往数倍,雁初恍若不觉,死命往山下奔去,却不料一脚踏空,整个人沿着土坡滚落。
痛楚在浑身上下蔓延,不知伤到了哪里。
雁初不在意,类似于自残的方式,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心头痛苦。
“看到这个结果,伤心了吗?”黑袍下摆出现在眼帘中。
“是你!”雁初喜悦,强行撑起身,“你来了。”
“是我,徒儿救你来了。”
希望重新被点燃,雁初抓住那黑袍:“你快去救秋影!救救她!”
萧炎不肯动:“我为何要救她?”
“我求你!”
“他们有那么多人,你怎么忍心让徒儿去冒险?”
最郑重最卑微的请求,却得到装模作样类似儿戏的回应,雁初再也控制不住,神情近乎疯狂:“为什么这样,你为什么不能救她!”
“师父啊,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萧炎为难,“背叛皇帝,她必死无疑,再见到我的话,皇帝更不会放过她,永恒之间是不会庇护她的。”
雁初道:“不,救她,我不能让她死!”
“她可不是我的师父,所以她的死活与我没有关系。”萧炎弯弯嘴角,俯身抱起她,轻易避开山脚的守卫,至景山数里外才停住。
透过雨瀑遥望景山顶,密密麻麻的禁军已经在往山下移动,宣告着最终的结局,也送来深深的绝望。
雁初无力地闭了眼,一字字道:“放我下去。”
萧炎道:“你生气了。”
“你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混蛋!”雁初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握紧拳头冷冷地骂道,“疯子!恶魔!滚,你给我滚!”
萧炎道:“忘恩负义的女人,难道你忘记是我救了你的命吗?你应该感激,而不是愤怒。”
如同受了当头一棒,雁初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美丽又可恨的恶魔。
“因为少救了一个人而苛责我,”萧炎抬手拂落额前发梢的雨水,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师父,你太偏心了,我也是你的徒儿啊,你却让我为别人去冒险,她比我重要吗?”
语气,表情,其中真假难以分辨,能感受到的是满满的讽刺。
雁初茫然地点头:“你说的对,是我错了。”
自己的性命都要人救,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他人?再次经历失去的过程,才知道原来还是会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