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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东篱,知我如你,夫复何求?
东篱说他已将安平王府的事全部了结。
我问:“安平王爷怎么肯放东篱走?东篱的理由是什么?”
东篱笑道:“我若要走,谁又拦得住?我只说郡主大婚,出此大事,东篱难辞其咎,并表示誓要找回慕然才肯回来。只要态度坚决,安平王爷又有何话说?何况他知我不肯娶郡主,也不愿留下我徒惹郡主伤心。先放我离开,也合乎他的心意。”
我道:“不管怎么说,郡主成了这事的牺牲品,东篱,你对不住她。”
东篱正色道:“这样郡主还有幸福可言,若嫁给了段铭枫,就真的毁了她的一生。”
想到段铭枫的冷酷和疯狂手段,我不禁点头。
自那日后东篱就未再走了,终日陪着我。乖乖让我为他治疗身上的伤痕,处理天衣教的事务也不避我。
我终于见识到了另样的东篱,没有了温柔的东篱。他的手段、他的强悍、他的冷酷、他的凌厉和他的残忍。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天衣教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席卷江湖,我看着他不必出手就将当年参与天衣山一役的仇家一一绞杀;看着他谈笑间就让诸多成名高手俯首称臣;看着他轻轻撩拨就让不肯服从的帮派自相残杀……众多门派或主动示好,或退避三舍,或干脆归顺,仰其鼻息,连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也避其锋芒。
却没有人知道,神秘的天衣教教主,就是安平王府号称“小诸葛”的那个俊美又谦和的青年。
最后只剩下一些较大的门派和四大山庄结成攻守同盟,负隅顽抗。
每剿灭一个仇家,东篱就会让我陪他把酒临风,狂歌痛饮一番,醉酒的东篱是狂放的,豪情的,他或纵声大笑,或放声痛哭,或击节高歌,或举杯邀月,却都透出一股孤傲之气。他是骄傲的和孤独的,高处不胜寒啊。
但这样的东篱却仍美的让人炫目。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有如此多的面貌。记得东篱曾说过:“慕然是水,水有百态,或湖或江或海或小溪,或雨或雪或冰或霜露,在哪里都能随遇而安,都能呈现出极致的美。”
我看东篱才象水,具百态,而每一态都有万种风情,让人心折。
但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又绿水之波澜,天长地久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那过往的一切,不能忘却啊!
秋天到了,东篱带我去赏菊,要我念一首菊花诗。
我略一思索,说道:“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扣东篱。”
他笑道:“慕然要问东篱什么?”
我又道:“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谁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蜇病可相思?”
东篱半晌不语。
当晚,他又醉了,突然说道:“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谁迟?我知慕然爱的是谁,想的是谁?”
我但笑不语,这些日子以来,这是东篱第一次提到感情的事。
他却说道:“有一个人,城府极深,心思狡诈,他明明有不让慕然担心的能力,却隐藏起来,让慕然日日为他忧虑牵挂,这样的人原本不值得慕然去爱。而另一个,另一个嘛——”
我不禁敛起笑容,打断他:“东篱,你从不说人坏话的。”
东篱闭目,叹道:“慕然可还记得我在黑堡时说的,骗别人容易,骗自己却难,也许慕然的眼睛还未看清,心却已如明镜,何不干脆承认呢?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蜇病可相思?慕然思念的是另一个吧?慕然为何不能将一切都忘掉呢?”
“忘掉?”我喃喃道:“若慕然将一切都忘掉,就不是这样的慕然了,就象东篱若能将一切都忘掉,也就不是这样的东篱了。过去的一切或许痛苦,可是又何尝不是它造就了现在的我们。既不能忘,又何必一定要去忘呢?”
第二章
“忘掉?”我喃喃道:“若慕然将一切都忘掉,就不是这样的慕然了,就象东篱若能将一切都忘掉,也就不是这样的东篱了。过去的一切或许痛苦,可是又何尝不是它造就了现在的我们。既不能忘,又何必非要去忘呢?万事都不可强求啊。”
东篱再叹:“慕然心胸之宽广豁达,东篱自叹不如。”稍微一顿,又道:“过一阵子,我们回中原吧。”
三日之后,东篱将教中事务交与付教主宁寒山,带我启程回中原。那宁寒山是东篱父亲的弟子,东篱称之为师兄。
一个月之后,天衣山非雾崖。
东篱临风而立,良久不语。
我走过去,抱住他,轻唤他的名字:“东篱,东篱,东篱……”
东篱拉我坐下,缓缓开口:“从那以后,我从未来过这里,甚至不敢去回想。”
我握着他的手道:“可是,它仍然在东篱的心中、肉中、骨中、血中,永远都不能忘。”
东篱眼中浮现湿意,却搂过我笑道:“是啊,那天听慕然说‘既不能忘,又何必非要去忘’,我突然想来这里看一看。这里有我最美的回忆和最深的痛苦,怎么可能忘却呢?慕然说的对,万事不可强求。有时太执著只能害人害己。我把慕然强拉入我的痛苦之中,还觉得理所当然,慕然怪我吗?”
我摇头:“东篱没有错,我有权利知道真相,苦也好,痛也好,慕然都不后悔知道。”
东篱沉默片刻,道:“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慕然要走了么?”
我点头,还是什么也瞒不过东篱,“我曾想试图抚平东篱的伤痕,现在身体上的伤痕虽然消失了,东篱心上的伤我却无能为力,甚至只会加重它,所以慕然该走了。把它留给全心全意爱着东篱的人去治疗或许更好,只要东篱肯放开心。”
东篱苦笑:“有这样的人吗?”
我歪头看他:“东篱不信么?要不要我说给你听?过去以为东篱喜欢安平王爷,的确是慕然肤浅。但是,现在慕然知道,至少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东篱,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去爱东篱,看到他,我才能安心离开。”
“慕然看到什么?”
“他是第一个看到慕然而没有惊诧的人,那是真的视而不见,除了东篱,所有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东篱要我说出他的名字吗?”
东篱摇头不语。
我又道:“一个人,再怎么聪明、能干、坚强,也是会累的,身上的累可以休息,心里的累呢?”
东篱道:“慕然,慕然,你就那么想把我推给别人吗?为什么慕然不肯对我放开心呢?”
我叹:“慕然的心再也放不开了。”
东篱笑了:“早知道会是这样,却忍不住要去试一试。那么慕然是要去找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治疗心伤吗?”
我微笑点头。
东篱叹道:“有很多人都全心全意爱着慕然,慕然却只找他,慕然也是——”
“东篱,”我轻唤,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又道:“你要笑慕然愚钝吗?原本我也不知,经过这些日子以来,我才终于明白。”
转过头看向连绵的群山,叹了口气,又道:“我想他,非常想。我会为东篱心动、心痛,会为二哥担心、忧虑,却只是单纯的想他。所以,东篱,我必须走。”
东篱也起身:“甚至不在乎他是仇人之子?”
我点头:“东篱会怪我么?”
东篱笑了,轻抚我的头:“慕然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我好羡慕慕然的潇洒,什么都能放开,随心所欲,不为外物所羁绊。我答应你,只要慕然和他在一起,我就不会对他出手。”
东篱竟如此为我!我感动地抱住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东篱又道:“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慕然要去怎样找他呢?”
我笑:“那就让他来找慕然吧。”
我未遮面纱,堂而皇之的来到邯郸城最大的酒楼,东篱含笑跟在后面。
落座后,东篱露了一手顷刻间让茶杯变成齑粉的功夫,眼神一扫,就再也没人敢看过来。
有几个江湖人士,已悄悄离开。
“慕然想要天下大乱吗?不知第一个来的是谁呢?”
我笑看东篱:“谁来又有什么关系,大哥一定会来就行了。我想他想到心都痛了,他为我排除这些障碍难道不应该吗?”
东篱摇头笑道:“我有点可怜被慕然爱上的人了。”
我含笑看着他,从前的东篱又回来了,他也放下了吧,本来我们的感情就更像知己,知己远比情人更难得啊,东篱就是东篱,我心里甚至不能当他是兄长呢。
东篱也是这样想的吧。今生今世,有知己若此,夫复何求?
东篱也看着我,相视一笑,默契与心。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会是她。玉剑山庄的玉横波。
她看到我,非常吃惊,急冲过来道:“你是,你是——”
又看看周围,低声道:“三少爷,请随我去见盟主。”
我笑道:“玉女侠,请坐,我二哥可好?”
她坐下,又道:“盟主临危受命,欲挽救武林于水火,请三少爷不要再让他担心,快随我去见他。”
我摇头:“玉女侠若见到二哥,就说慕然很好,叫他不必担心。慕然还有事,玉女侠请便。”
她怒视我,嚯的站起身,张口想说什么,看看东篱,又顿住。转身拂袖而去。
东篱叹道:“临危受命,苏慕华这个人果然不简单,看来天衣教倒帮了他。这样的人,段铭枫应该骗不了他才对,他——”
我叫:“东篱。”
东篱笑道:“好,不说你的宝贝二哥,慕然这样护者他,不怕另一个人吃醋吗?”
我也叹:“我们还是走吧,二哥他应该在这附近。”
从西夏出来,东篱就切断了和天衣教的一切联系,看来这些日子,江湖又有变动。
是他们将二哥推倒风口浪尖,还是二哥主动请缨?大哥从那日后就失去消息,他又在哪里啊?
东篱不再教中,天衣教会不会有事?
不由担心地看着东篱。
东篱笑着摇头,道:“放心,师兄应付的来。”
“小然儿,我们又见面了,想不想我?”
还未起身,第二个人就到了,竟是段铭枫。他竟然在这里!难道大理段氏也——
“东篱也在啊,还是东篱有办法,我们都没找到小然儿,竟让东篱找到了,还是说——”
他的眼光故意在东篱身上扫了又扫,又看看我,了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