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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预见确实没有问题,当即下令开城,自己也下城迎候。张元瑞进城之后,一面与宗预商谈这万余援军如何安置,一面等待大军进城。当大半援军都进城之后,张元瑞忽然变色叱道:“大元帅令我来援,宗将军却处处为难,不知宗将军是何用心?”
宗预听得一怔,分辩道:“我这也是我为公不为私,小心谨慎总比粗心大意要好。”
“放屁,分明四你有意将这春芜城献与贼兵,大元帅早知你常怀贰心,特允我便宜行事,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张元瑞一声怒喝下,周围他的部下一拥而上,宗预与他在城门前议事,为替援军让开道路,周围的护从不过数十人,如何禁得起这千百人同时杀来。片刻间便尽数尸横在地,宗预也束手就擒。他口中还高呼“冤枉”,却见“张元瑞”将腰刀架在他脖子之上,狞笑道:“确实冤枉,实话告诉你,老子不是什么张元瑞,老子是和平军!”
“贼军如何有这许多我军衣裳,贼军如何能有我军令牌?”当和平军主力出现在城外,开始从南门涌入城内之时,宗预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他却不曾想到,伍威在鹿野之战中大败之后,所丢弃的衣甲旗帜与被俘的岚军身上剥下的装备,莫说万余人,便是将和平军尽数扮作岚军也已足够。他曾回书伍威请求援军,却不知伍威手中兵力颇为不足,不曾派遣援兵前来,那信使还未把伍威的命令传到春芜,便在半路上落入和平军手中。而伍威心高气傲,大败之后虽不讳言,但却不曾将详情告知各军,乱军中连他自身也险些别纪苏擒获,丢失些令牌,他如何能注意得到。更何况,他始终以为李均扬言攻打春芜为疑兵之计,中了这计也实属正常。
失去主将指挥又失去城池之险的岚军一片大乱,他们不知涌入城中的和平军有多少,也不知自己当如何守备,因此,几乎是兵不血刃,和平军便夺了春芜这重地。
当夜,伍威正在屋中休息,探子急报说西北春芜方向火光冲天,伍威的睡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他亲自上城观望,只见那西北方向红彤彤有如夕阳返照,他顿足长叹道:“糟了,李均小子果然奸猾,竟然真的去袭击春芜,来人,速速前往春芜救援!”
“且慢。”闻讯而来的谢昆道,“虚实不知之下,若仓促派援军前去,多派则我恐卢家堡有失,少派只怕于事无补,大元帅还请三思!”
伍威霍然惊觉,拍了拍他肩道:“多亏了你,否则我必定错上加错。看那火光,分明是李均诱我去援,若是黎传锦能顺利夺下柳州,有没有春芜的粮草也不重要了。”
他嘴中虽如此说,但心中却深知,以李均如此智谋,黎传锦能否夺下柳州实在是不可预测之事。更重要的是,那西北方的火光满城都见,将士们见粮草有失,军心士气都将受到重挫。
“哦,伍威倒不上这个当。”
李均靠在椅子里,听到蓝桥来说,他领兵假扮春芜败军在半路上准备拦击伍威派出的援军,但等了一日一夜却什么也不曾看到之事,李均很平淡地说了一句。事实上李均也认为,以伍威的能力,再上这个当的可能性极小,便是一时心急做了错误决断,也很快会更改过来。他微笑着示意蓝桥下去休息,然后转向魏展:“还是多亏了先生之策,否则我军就露宿荒野,这天寒地冻的,将士们只怕难以忍受啊。”
魏展微微笑了笑:“这计策原本是统领想出的,我不过是略加修改而已。如今伍威粮饷被夺,只需柳宁不轻易丢失,他便惟有暂退了。”
“锐气既失,不等个两三个月,伍威是无力再战了。”李均脸上浮起轻蔑的笑意:“伍威确实是强敌,但比之柳光善寻时机,他还略差半筹。”
战局果如李均所想,两军相互交错之下,黎传锦急攻柳宁不克,伍威在粮尽之后不得不另寻他途撤军。而李均也不追赶,从春芜退回柳宁,双方在卢家堡至柳宁一带对峙,偶尔有零星交战,但基本上都在蓄力,准备一场更大的战争。伍威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战略计划失败,战事被拖到了春天。
正当双方在这一带激战时,在苏国西北处大戈壁中,一支绵延不绝足有两三万人近十万匹马的队伍正在行进。这渺无边际的戈壁,除去水源之地尚有些草甸外,几乎都是寸草不生的荒野,千年以前戎人在这一带活跃时,称这里为“羊哭戈壁”,言下之意,在这里放牧羊群,只能落得痛苦的下场。自戈壁以北,便是四海汗发迹的天赐草原,大片大片的原野,面积与穹庐草原相当,戎人的祖先便在此敷衍生息,据说四海汗架崩之后便葬于天赐草原的某处。而穹庐草原的戎人,是四海汗纵横天下时的留在南方的后裔。因此每个来自穹庐草原的戎人,都渴望能回到这传说中水草肥美的神圣所在。
天赐草原上的戎人地位,同穹庐草原的戎人差不多。他们虽然表面上在岚国境内,位于岚国南部,但实际上不亚于自己是独立一国。除了每年向岚王缴纳贡赋牛羊外,他们根本不遵岚国号令,偶尔还会与岚国发生冲突。但这数十年来由于人丁不旺,他们很少出去掳掠,岚国与苏国多年交战,也尽量避开这群凶悍的戎人。在草原上与马上民族作战,是任何一个将领的噩梦。
但李均却不这样认为,这近三万人是他在北进中遣鲁原前往穹庐草原调来的戎人勇士,他们每个人都携有三四匹马,草原上的战马几乎为之一空。在方凤仪与乌古拉、鲁原的率领下,他们悄悄北上五千余里,进入了这羊哭戈壁。因为他们尽是戎人,又声称是回天赐草原的一支部落战士,再加上沿途苏国境内要么已经为和平军控制,要么便陷入混乱之中,几乎无人敢来招惹这群戎人,在接到他们请求购买饮食医药的要求时,也不敢拒绝。
因此,经过长途跋涉之后,这支队伍抵达羊哭戈壁,而鲁原与几个戎人使者一起,早从天赐草原戎人的大汗安塔那获得应允,安塔汗甚至派来了向导。
羊哭戈壁名不虚传,若非戎人是个极能吃苦的民族,大军早就崩溃了。在戈壁之中,他们靠食马奶来补充粮食的不足,直到走出戈壁之后,在安塔汗的招待下,他们才有了充足的补给。
这便是李均策划已久的计划,将伍威引至苏国,而戎人则自天赐草原出发,利用骑兵的速度优势,突击岚国都城金伦。在地图之上,这支部队的前进路线,有如神龙出海般腾起,因此,李均称此次远征为“龙飞”。他选用方凤仪与鲁原为此次出征的主将,同时又请戎人中的勇将乌古拉相助,这些年前他在穹庐草原推行的“戎人常人合为一家”的政策果然见效了。虽然岚国在苏国境内颇有细作,但戎人消失在羊哭戈壁让他们很放心,以为这队戎人是回到天赐草原去,他们也决没有想到向来心高气傲瞧不起常人的戎人会如此为李均所用,更想不到李均会作出如此大胆的决策。
三、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时间的脚步,不会为任何变化而停止。春节过了不足一个月,苏国大地上已经有贪早的花儿绽开笑靥,尽全力将自己的美丽展现在这世上。各种各样的草木都在努力的抽芽,整个大地上勃勃的生机在流淌。
伍威的心情却远没有春的脚步这么轻松。虽然夺取了卢家堡,将李均迫回了柳州城,但战事就一直停滞不前,双方的僵持已持续了足有两个月,岚军空有强大的兵力却毫无进展。他屡屡向后方催促援军,总算又陆续调了二十万大军前来,但自从春芜城被袭之后,岚军的粮草便一直很紧张,如今春天已至,大多数将士还着的是冬衣,后方的压粮官又称存粮不多了。看来此次南下,除了占得些土地外,并没有实现自己最大的目标。
“云蒸山映翠,花落水藏春。深闺梦里客,异乡断魂人。”伍威望着眼前滔滔汹涌的柳河水,禁不住吟出这诗句来。这首《游思》为古人所作,那时作诗格律尚不严,往往有些天然去雕饰的诗句脍炙人口。
“啊?”谢昆轻轻啊了声,将伍威从沉思中唤醒。伍威看了看他,道:“何故惊奇?”
谢昆沉吟了会,欲言又止。伍威有些不耐,道:“说吧,与我有何不可说?”
“大元帅是否有退兵之意?”谢昆出言问道。
“哦?”伍威在河边踱了踱,道:“何以见得?”
“两军对峙日久,我军士气低落,战又不能战,进又不能进,徒耗粮草器械。”谢昆思忖了下,接着说:“大元帅方才吟那《游思》,原本是游子思家之作,言为心声,若非大帅心有归意,怎会吟出这诗句来?”
伍威看着打着旋儿的河水,沉默不语。谢昆乘机谏道:“如今看来,退军方为上策。其一,连大元帅尚且思归,底下将士只怕归心似箭了。其二,春来南方多有疫疾,若是不早日退军,若是这数十万大军生起病来,只怕进退再不由我。其三,大元帅兵多权重,难保朝中无人嫉妒,早日退军以防有变。其四,春雨泥泞行道艰难,大军补给日渐困难,如今军中时有缺粮……”
“我明白了。”伍威打断了谢昆之言,背着手站立半晌,道:“此次出征数十万大军便如此劳而无功,我实在心有不甘。”
“大元帅此言差矣。大元帅挥师南下,攻城掠地,将李均这般奸诈的对手也逼得退避,岂能说劳而无功?”谢昆又顿了顿,“此次虽然不曾救得苏国,但至少未让李均如愿吞并全苏国土,为我岚国拓地何止千里?”
伍威嘿嘿笑了两声,道:“照你这般说来,此次我倒是大获全胜了。”见谢昆颇为尴尬地不再出声,他沉思了半晌,道:“你一番好意,我如何不知。好吧,令全军准备回师,料想李均见我回头,必定来袭,我亲自断后!”
谢昆知他有意在断后之战中重挫李均,以解鹿野败阵之狠,因此也不再多说,依言前去安排了。
细作在最快的时间内,便将岚军整装待发的消息传到李均处。李均嘿然一笑:“这个老将倒还固执,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