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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谈起通禀的人,薛谦的气愤之外还加上了几分羞愧,现在已经很明白了,是自己的大意与刚愎,使得蒋士道派去的通禀人根本没机会接近自己说明军情,而之所以造成如此,正是李均连续派人来骚扰的结果,那个乳臭小子!竟敢把自己玩弄于指掌之间!
“你这白痴,坏了神宗大事!”薛谦越想越气,道:“你还活着作甚,赶快给我去死吧!”
“上师饶我,小人愿将功赎罪,上师,现在急忙回军还来得及!怀恩城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攻下,李均为了维持速度,攻城辎重都不会携带而去,只凭云梯绳索,他根本攻不下怀恩城!”
听了他的话,薛谦心中怒气被勉强按住,此言倒是不虚,李均急于进军,攻城器械却是移动缓慢的家伙,如何能那么快抵达怀恩城?自己控制怀恩数月来,加固城防挖深壕沟,一定能阻住李均,只要能及时赶回,城中的五千守军也足以对付李均了!
“暂且饶你,等回了怀恩再与你算帐!”薛谦又匆匆上马,大声道:“全军回军,赶回怀恩城!”
士兵本已是又冷又累,如今听说又得加急赶回怀恩,士气更是降到了极点,薛谦也无计可施,只得令人迅速报知原定与宝山之军,另他们赶往怀恩支援。
而此时此刻,李均的攻城部队已经开始准备进攻了。大出乎薛谦与蒋士道所料的是,和平军的攻城器械一概不少,都运达了怀恩城下。一方面是因为将士用命齐心协力的结果,另一方面,早在狂澜城基本建成之后,墨蓉便应李均之请,为和平军设计了一系列针对各种不同自然条件的交通工具。诸如于岖崎山道上翻山越岭仍旧省力的独轮小车,在雪地与泥泞里如舟行水的橇车,甚至为了弥补和平军中的重要力量羌人身体太重无法骑马的缺陷而专为羌人设计了一种足踏的三轮大车。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然墨蓉出于对战争与屠杀的厌恶,她设计的这些工具都不具有攻击力,甚至在狂澜城头安装的守城设施她也全部将之固定以免被李均用于进攻,但对于战争来说,速度就是一切,谁能在敌军之前捉住战机,谁便拥有战事的主动权,谁就能笑傲沙场。在这些陈国本土见都没有见过的交通工具全力运送之下,再加上李均从穹庐草原上换回的大批牧畜,投石机、冲车、撞车、巨弩机都完好无损运到了怀恩城下。几乎是转眼间的事,怀恩守军便发现城上和平军组成的紫色战云似乎要将小小怀恩城摧垮。
“怎么回事?和平军不是去宝山了吗?”守军绝望地想。薛谦领着绝大多数怀恩守军去援宝山,而城只不过五千兵将,更重要的是主帅不在军心惶惶,守军不知和平军是已经全歼了薛谦后再挥师杀来,还是用计牵制了薛谦乘虚而入,无论如何,面对这种局面,他们能做的,要么是存必死之心与六倍于己的和平军绝一雌雄,要么便是为了活命而奔逃。
绝大多数怀恩守军还是选择了死战一路。他们对于自己神灵的信任与为之献身的精神,令李均也不由得感觉到敬畏。望着在和平军密集如雨的远程攻击之下,守军兀自作着虽然徒劳却顽强的反击,他不由心中暗想:“他们的神灵究竟有什么力量,让这些平常的百姓也成了置生死于度外的勇士。”
和平军的攻势是如此勇猛,即便怀恩守军奋不顾身前仆后继也无法遏制。紫旗汇成的狂怒之潮汹涌如海中的风暴,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当薛谦急急回援到恶风岭时,李均已经捧着杯热茶在怀恩城中查看仓库与牢房。仓库里的景象再次让他吃了一惊,粮食堆积如山,绝大多数都是三年以上的陈谷。天灾如此,官府却不知用这在仓廪中发霉腐烂的粮食赈济饥民,而为称为盗贼逆寇的莲法宗夺过这大粮仓后却毫不迟疑地开仓放粮。甚至动用兵力将粮食运输到临近各城中以就近接济百姓,这个世道,为何会如此?为何官而不官贼而不贼民而不民?
“文臣若不只爱钱财只想升官,武将若不畏战死不侵掠百姓,那么天下就太平了。”陆翔当初的话似乎又回旋在耳,那是他在问陆翔神洲何时才不会继续打仗,他如此回答的。一直以来,他对陆翔的这种回答深信不疑,也一直按这种话去做的,但他如今却发现,仅如此,似乎还是不够的。
“无论我如何去做,最多只能改变我周围罢了,即便是陆帅,又如何能让那奸相吴恕也奉公守法?真正要定天下平世间,还是要靠一套有效的制度。”他如是想,但很快他又怀疑自己心中的这个念头:“陆帅所言,不该有错,我难道还会比陆帅看得更远更透么?”
心中一忽儿以为自己想出的策略才是最好的,一忽儿以为只有陆翔生前所言才是最好的。这两种念头的夹击之下,李均来到牢房之中,他还想看一下,一直以来所作所为与“贼”这个称呼名不符实的莲法宗大牢里,会关押着些什么人物。也正是因此,他才发现晕迷之中的魏展,在空荡荡的牢房中唯一的一个人自然会引起他的注意,一问之下他大吃一惊,自己的计谋,险些就坏在这个人手中。
若是换了别人,没准会对魏展心怀忌惮,但李均不然。如果能让此人站在自己这边,成为自己的幕僚,那么自己思虑有遗漏之处,他可以提醒劝谏,若是让他离开自己成为自己的敌人,那么必然会给自己造成麻烦。因此要么收伏他,要么杀了他。出于这种盘算,李均请来了城中最好的医生,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魏展苏醒过来。
“先生,细作来报薛谦已经回头了。”李均微笑着道:“以先生高见,当如何对付这薛谦?”
魏展注视了他一会儿,从李均的脸上看到一丝想考一考他的神情。“在这丝神情之下,还有隐藏得更深的,比如说刺探自己是否忠心的意思吧。”魏展心中暗想。
“薛谦很好对付。”魏展道,“其人刚愎自用,思虑虽多但性情却有些暴躁。因此,他此次回军必然等不及宝山与原定的援军直接会来攻城。但其人并非不识时局之辈,攻城受挫之后定会等待援军,要想消灭他,便要在他攻城之前给他个出其不意便可以了。”
“先生之意是指……”
“恶风岭。薛谦回军自救甚急,必然走恶风岭,统领只需在此伏下一支部队,重挫于他,他羞愤之下便会盲目乱来,我料他十之八九会自刎。”
李均听了哈哈笑道:“先生之计正合我意,李均能得先生,想必是老天也难得开一次眼吧。不瞒先生,我已令人领三万和平军埋伏在恶风岭,直等他回来了!”
李均的赞赏不过让魏展微微一笑,他又道:“不知统领是想先要这怀恩然后再逐一攻破宝山与原定,还是一并拿下这三城?”
李均道:“自然是一并夺这三城,这三城夺来,加上先前收复的宁望,陈国东部的莲法乱军便不难平定了。”
“若是如此,统领便不可与薛谦恋战,只需击溃之而无需全歼,乘胜再于半路拦截宝山与原定之援军,若能在野外与敌接战,岂不远胜于攻打城池?”
“先生所言极是。”李均从短暂的思考中转过神后道,“不瞒先生,我不知薛谦与宝山原定兵力详情,莲法宗保密功夫不错,我的细作难以混入,因此不敢冒然寻其决战。故此才施调虎离山之计,将薛谦从怀恩中骗走。如今我已知薛谦军约有三万,只是尚不知宝山与原定有多少兵马。”
“宝山守军也有三万,原定则不过一万八九千人。”魏展身为薛谦谋士,自然对此心中有数。“即便他们留下一些兵马守城,如果让这三军合在一起,数量上也要多于统领派出的三万和平军,为获全胜,必需一一破之!”
第三节
薛谦的三万人马赶回恶风岭之时,正是人困马乏,来回往复,奔波了足有三百里,而距怀恩城,仍有近百里之遥,加上天气恶劣,士兵们虽然全力奔走,身上仍觉不到一丝暖意,不时有士兵走着走着便倒了下来。
这种急行军本是兵家之大忌,但在如今战局不利之时,薛谦也顾不得许多,他只有一个念头,怀恩不可失去,若是失去了怀恩,他便要乘李均立足未稳再将之夺回。李均虽然不知他的虚实,他对李均的和平军数量却知道得很详细,总共不过五万人,加上还要防过宁望还要运输粮草,攻打怀恩还会受到损伤,因此在兵力上起码可以维持势均力敌的局面。自己尚有宝山与原定的援军可以指望,而李均则什么也没有。
恶风岭原本是蒋士道伏兵之所在,因此对此地形地势他极熟,此时天色已近中午,这么长的时间全军只稍稍休息了不到三个时辰,因此他劝道:“上师,有大神之佑,我军不必急在这一时。不如在此休整片刻,让人马都歇息歇息,以免到怀恩城下时无力与敌作战。”他刻意回避了攻城这个词,实际上他与薛谦心中都有数,这么长的时间,即使和平军没有任何攻城器械,也足以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攻破怀恩了,关键在于怀恩的守军给和平军造成了多大的损失而已。
薛谦此时心中对蒋士道的厌恶是溢于言表的,他开始觉得魏展拦马劝谏时那毫不客气的态度要比蒋士道这毕恭毕敬的态度要可爱得多。人总是如此,要在亏之后才知逆耳之言的益处,薛谦此刻能想到魏展是为了自己好,也就是因为发现战况如魏展所料,如若他在此处,定然会有应付这危局的计策。但是,魏展给他关在怀恩的牢房中不知死活,跟在他身边的却是这个带来了假消息的蒋士道,若非蒋士道,自己怎能中李均那乳臭小儿的诡计?
因此,尽管蒋士道这次提出的是个好的建议,甚至可以说是唯一正确的建议,但薛谦根本不理会,又过了片刻,蒋士道大着胆子再次道:“上师,还是歇歇吧,你看士兵都怨声载道,若是再驱他们奔行而不让休息,恐怕要激起兵变了!”
薛谦转头四望,士兵们都是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这种眼神是薛谦以前很少遇到的。自从莲法宗起兵以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