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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急切地抓过马缰。
她奇迹般地跃上马背,能如此利落,这在平时她想也不敢想。
她发疯似地打马狂奔,奔向罗浮山,眼泪洒在马背上,洒在尘埃中,洒了一路。
伍子胥本来是为他们准备了车的,现在只有把两个娃娃抱上了车。一行人等,默默无言,驱车策马,随着漪罗,去罗浮山中孙氏府上吊丧,扬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
孙武灵柩送回罗浮山那日,帛女一见便急火攻心,晕死过去。颉乙忙将帛女抬入内室,一番救治,帛女苏醒过来,又哭得死去活来。
颉乙劝道:“夫人你听我说。”颉乙喝退了众人忙道:“夫人你听我说。”
“不听、我不听!”说着,要冲出门,到灵堂嚎啕去。
颉乙拦阻。
帛女:“你拦我干什么啊?你怎么不叫我去哭拜将军啊……”
颉乙被逼急了,喝道:“听着!将军没死!”
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
帛女被定在那儿,傻了,立即又哭出来:“到什么时候了你还骗我?你骗我!”
颉乙:“颉乙骗你做什么?”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将军真地还活着,此乃将军的一计!”
活着?计谋?帛女呆呆愣愣不知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起初她无法相信孙武死了,现在她又不敢相信孙武活着,她忽然止了泪,笑了,那笑又自然而然地衍化为哭。这位平素看上去无波无澜,总是平静如水的女人,把握不住自己了。她那柔弱善感的天性,在强烈的挤压之下,冲出了理智的硬壳。
颉乙等帛女稍稍平静了,才讲了事情缘由:“孙将军到了姑苏,费尽心机才得以入宫见了大王。看来,漪罗和两个孩子确实是大王命人劫持去了,目的乃是要孙将军再度出山,率兵作战。别说孙将军早已厌倦战事,即便依了大王,随军去征讨,大王也未必会放了漪罗和孩子,那夫差实在是拿他三人作为人质要挟,不容将军存半点不同见解。将军一怒回到客栈,急火攻心,外感风邪,一病不起。颉乙赶到为之调治,才得渐渐复苏。将军思虑再三,心里为得不到漪罗和孩子的下落懊恼,终于生出一计,按孙将军的话说,说到底是‘孙武不死,漪罗难归,便死一回又何妨?’”
颉乙接着对帛女讲了孙武如何抱病策马去到演兵场二见夫差,又如何故意让胯下骏马受惊,跌下马来,他和田狄又如何造成孙武已死的假象。帛女这才相信现在躺在灵堂的孙武是个大活人,一场虚惊过去,眼泪就没了,说话就要到灵堂去见孙武。颉乙忙拉住帛女,叫她谨慎行事,该怎么哭灵守灵,还怎么哭怎么守,万万不可露了马脚,因小失大,帛女称是。
天,黑下来了。
第四部第三十五章(2)
灵堂里吊孝的人走空了,守灵的孙驰也睡着了。田狄和颉乙守在门口,颉乙小声说,“行了”,那孙武才悄悄地从灵柩里爬出来,蹑手蹑脚地离了院子,到屋子里去。屋子里没开灯,黑乎乎的。孙武一进屋,帛女就抱住了他,扶在他的肩上嘤嘤啜泣。
孙武小声说道:“别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帛女在黑暗中伸了手,去摸他的脸。
孙武说:“怎么?夫人不相信孙武是活人?”
帛女说:“我害怕,我真害怕啊……”
孙武:“怕我是鬼?”
“不,不是……我真怕将军真会……没了!”
“这不是在么?”
“是。是在。是。”
帛女笑了,笑了又哭。
孙武叹了口气,道:“此事千万不可让旁人知道。可是让孙武躺在灵柩里受人拜祭,实在是百感交集,也焦烦难耐。夫人,即刻弄个木头来做替身罢。”
“好。”
“还有,你听,我这饥肠辘辘,如雷轰鸣。倘若吊丧的人听见灵柩里死人肠鸣如鼓,不吓死才奇怪呢!”
帛女笑说:“只要将军肠中擂鼓,帛女就谢了苍天又谢了厚土啊,等等,我把一切都弄妥帖,哦,待我先弄些点心来。”
孙武:“祭孙武的果品,就该让孙武尝尝才是。”
帛女连连称“是”,可是,大悲大喜,喜中又有悲,弄得她迷迷登登,转了两个圈儿,才想到要到灵前去“偷”供果……
可是,尽管灵堂布置得天衣无缝,尽管孙武已“死”,吴王夫差会不会生了恻隐之心,放漪罗和孩子回来“奔丧”呢?
谁的心里都没底。
孙武的家里,此时一片肃穆。灵棚搭在院子里,灵柩停在西边墙下,意思是视死者为客位,为宾客,所以这殓尸入棺等待安葬又叫做殡。棺椁三面围着丛木,上面覆盖着棺衣。棺椁前面有灯有烛,有祭奠的食品。可以说,除掉棺材里躺了一个木头人之外,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四方来吊丧的宾客,该哭的哭,该嚎的嚎,一切由专司礼仪的傧相颉乙掌握尺度。孙驰年已十五岁,身服重孝,尽长子的名分儿。孙驰虽然已懂事了,孙武诈死的事情依旧没有告诉他。因此,每有乡里和吴兴的人来吊丧,孙驰都哭得尽心尽力,真切可信,昏天黑地,毫无破绽。帛女也只好随之尽哀,只是因为知道棺中不过是一木头人,眼泪可就来得不那么便当了,还好,连日来忧思如焚,形容枯槁,面有菜色,倒也是一种悲到极处的木然的样子。帛女随吊丧的人哭一阵,就急着到屋子里去,这时藏在内室的孙武,还有帛女,颉乙,田狄四个人,唯一议论的就是到底漪罗和孩子能不能给放回来奔丧,无论怎么说,停灵的时间是不可太久的,天气太热,谁都会注意到那木头人没有腐臭味道的,再说,停灵时间不可无限延长,夜长梦多,恐怕会有疏漏,君王愤怒而治罪,可就不再是“假死”了,而是假戏真唱了,家中老小全都性命难保。
帛女在内室和孙武悄悄商量。
帛女:“天知道将军怎么会想出如此下策,险些将我吓死。”
孙武:“想这劫持漪罗和两个孩子的事,定是夫差秘密派人所为,无处可打探到半点风声,漪罗他们囚禁在哪儿,不知道;受了些什么罪,不知道;就连是死是活,也无从知晓哇!漪罗和孩子于夫差有何用处?夫差的目的还是孙武。夫人你是知道的,我已决心不再征战,夫差岂肯善罢干休?如此说来,孙武死掉,可让夫差放心。孙武活着,漪罗和孩子是一定不会被放生还的。对于王庭来说,活孙武,可就不如死孙武了。”
孙武苦笑。
帛女喟然长叹。
夕阳收尽了最后的余晖,房中暗了下来,帛女点着了灯。
听到窗外有响动,孙武警觉地把手指立在唇前,示意帛女,不要作声。
是一只猫,跳过窗台。
帛女:“依将军之计,漪罗和孩子就会放回来奔丧么?”
孙武:“说实在话,这是一次冒险,成败各占一半。”
帛女:“这么说,我这心里更不踏实了。”
孙武:“世上岂有与君王周旋不担风险的么?不过,依我判断,孙武毕竟对吴国社稷是出过力的,孙武报丧之后,朝臣定然议论纷纷。夫差放漪罗和两个孩子回来奔丧,顺理成章。不论大王夫差是否认为孙武是真死了,还是诈死之计,这个姿态总是要做的。夫人难道不知道,人世间越是小人,越要强作君子之态,越是残忍强暴的国君,越要用仁德之旗来掩盖凶相。”
“万一……”
孙武说:“倘若万一,就请夫人远走高飞,避祸去吧。”
“将军你呢?”
忽然,田狄慌慌张张跑进来,焦急但压低了声音道:“大事不好了!路上有一队持着兵器的徒卒,飞奔而来啊!”
帛女大惊,求助地望着孙武:“将军!”
孙武:“不要惊慌,或许是来探虚实的,请夫人从容对付。”
帛女忙走出内室,到灵堂去。
孙武在内室,呆呆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依剑。
孙武吹灭了灯,在黑暗中,谛听着外面的动静。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吊丧的人都走了。
灵堂之中,油灯和烛光闪闪烁烁,光线摇曳不定,照着三张白脸:帛女,颉乙和孙驰。
听见外面喧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进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声声喊叫“将军!长卿!”扑倒在棺椁前面,泣不成声了。
是漪罗!
帛女见漪罗哭得死去活来,便想告诉漪罗缘由,告诉她,孙武将军并没有死。她过去搀扶漪罗:“漪罗,哭几声也就罢了,先随我到内室说话。”
漪罗:“不!不……我要陪陪将军哪……”
孙武在里面听得真切,不知如何是好。
颉乙忽然可着嗓子喊了一声:“啊伍子胥伍大夫,您也来吊丧来了!”
帛女一惊,立即不再把漪罗向内室拉了。她看见伍子胥来了,带来了孙星和孙明,还有两个贴身的徒卒,其余兵丁被他安排在院子外面候着了。
伍子胥在灵前参拜:“伍子胥前来为孙将军送行啊!……”
两个孩子跪倒,磕头,哭泣,然后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漪罗又去扶棺哭诉。
帛女舍了孩子,又去搀扶漪罗。
漪罗挣扎,不肯离开。
孙驰陪着伍子胥哭丧,跳着脚,以最悲痛的“跳踊”来表达哀思。
乱成一团。
颉乙上前,向伍子胥施礼:“伍大夫风尘仆仆前来吊丧,孙将军在天之灵有知,也会感激万分的,请伍大夫节哀,暂且到上房歇息,叙话。”
伍子胥:“伍子胥今日要整夜陪伴孙将军,有什么不方便么?”